由南向北,婁茂郡過境就是襄陵郡。
兩郡交界之處有個小鎮,叫做松風鎮。這裡山水相連,層巒疊嶂,景色宜人。一年四季,松風鎮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華向榮的景象。
鎮子的東頭,有個「松風閣」,涼風送爽,青松翠柏,巨樟修竹,搖曳生姿;又有小泉流水,與松潮相和,幽深潺湲,怡趣繁生。
「松風閣」左側的石壁上鐫刻著一首長詩:
依山築閣見平川,夜闌箕斗插屋椽。我來名之意適然。老松魁梧數十年,斧斤所赦今參天。風鳴媧皇五十弦,洗耳不須菩薩泉。嘉二三子甚好賢,力貧買酒醉此筵。夜雨鳴廊到曉懸,相看不歸臥僧氈。泉枯石燥復潺湲,山川光輝為我妍。
野僧早飢不能饘,曉見寒溪有炊煙。東坡道人已沉泉,張侯何時到眼前。釣台驚濤可晝眠,怡亭看篆蛟龍纏。安得此身脫拘攣,舟載諸友長周旋。
這是黃庭堅的《松風閣》,記述「松風閣」的風景,緬懷對朋友的懷念,並由他親自手書,字跡如刀篆斧戳,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黃庭堅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洪州分寧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他跟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之稱;與蘇軾並稱為「蘇黃」。書法方面,則與蘇軾、米芾、蔡襄並稱為「宋代四大家」。
「松風閣」有很多處,但此處絕對不是黃庭堅題詩的地方,只是這首詩流傳到佗羅國以後,這裡的人便藉助山谷道人的名聲,實在有些牽強罷了。
此處本來就是一個酒店,因為有了山谷的《松風閣》的拓本,名聲鼓譟;又地處交通要塞,引來八方遊客,每天食客如雲,羈旅不絕。8月5日的這一天,店主、小二更是奔前跑後,忙的不亦樂乎。
裡面來的都是清一色的矮人。
寬闊的大廳擺了幾十張四方大桌,東北方的靠窗戶的齊楚閣兒坐著四個人,他們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高談闊論。
東手一個胖子神秘兮兮道:「你們知道嗎,過幾天這裡要過一個活木?」此話一出,頓時激起千層浪,齊楚閣兒的人洗耳恭聽,別桌的人,脖子伸得像野鴨一般,紛紛向這邊探聽。
一個瘦子馬上俯下身來,問道:「真的嗎?」
胖子得意洋洋的笑道:「還真的嘛,我『全能通』啥時候騙過你?」南首的那個年紀稍微大了一點的,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是,不知今年的活木怎麼樣?」
胖子道:「他身高馬大,頎頎長長,八尺有餘,一百五六十多斤,細皮嫩肉,國字臉,長條手;據說,還是一個………」說著,站起身子,雙手就要去抓桌子上的瓜子。瘦子趕緊把瓜子盤送到胖子身前,問道:「什麼?」胖子抓了一把瓜子,慢慢悠悠的道:「還是一個秀才。」
「什麼,秀才?」
齊楚閣兒的人一齊站了起來,齊聲驚呼道。南首的那個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笑道:「秀才來我們這裡幹嘛?」
這時,從另外一桌走來一個矮子,竊竊道:「你們知道他為什麼要來這裡嗎?」說著,也抓了把瓜子,磕了起來。
胖子道:「還不是得罪了閻王判官。」
大家以為是一句玩笑話,誰也不以為意。誰知胖子可來勁了,道:「他恃才傲物,他家附近有一個判官祠,供奉著黑白無常,文武判官;六歲的時候他帶領孩童在那兒玩,拉尿糊了黃泥在門牆上寫著………」
他又要賣關子了,這可急煞了瘦子,他抓了一把瓜子塞到胖子手上,討好道:「寫了什麼?」
胖子舌苔一挺,把嘴裡的瓜子殼吐了出來,慢悠悠道:「寫了一副對聯:黑白無常最無常,文武判官不判官。」
聽者齊聲道:「那又咋樣?」胖子憤然道:「咋樣?『黑白無常最無常』不是罵無常二鬼嗎?下聯表面看罵的是文武判官,其實刻畫了當今社會上的官官相護的醜惡——可憐,真是可憐!」
坐南首的那人道:「罵了人有什麼可憐的?」胖子憤然道:「呸!不是秀才可憐,是你們可憐,你們無知愚昧,你們可憐!」他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從此以後,無常二鬼和文武判官,天天找他,終於在他二十歲的那年,一紙訴狀告到閻王那裡,讓他得了絕症。幸虧他們家鄉的一娘仙士相救,才讓他免了這場禍事。」
從別桌過來的人問道:「一娘仙士是誰啊?」
胖子道:「是他家鄉的真神,女菩薩。誰知此人不思悔改,在一娘神殿又**菩薩的秉燭女童,和女童幹了苟且之事;又寫詩褻瀆娥皇女英的反詩。」
「哎呀!不得了!豈有此理!」所有人驚訝不已。
正在這時,松風閣里突然闖進三十多個壯丁,他們玄衣結束,身披虎皮褡褳,腰系虎皮皮帶,肩扛殺虎叉,手握大砍刀,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進來。店老闆自是不敢怠慢,滿臉堆笑,應接不暇,連聲道:「客官請坐。」
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帶著這些壯丁徑自在一個屏風裡坐下,吩咐店家道:「好酒好菜只管將來,不要愁我們沒有錢幣。」店老闆唯唯若若,斟酒上菜,甚是恭敬。
齊楚閣兒的那個胖子看了屏風裡的壯漢一眼,悄聲道:「這些人就是為了活木而來。」
大家異口同聲:「為什麼啊?」胖子悄然道:「他們是殺虎莊的獵戶,上次京都四惡血洗虎莊,殺虎莊慘遭滅門,他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四惡報仇,重新奪回活木。」
話音剛落,松風閣又闖進兩個彪形大漢,一個黑衣緊身,一個綠衣結束。兩人身高八尺,年過四旬,頭髮烏黑,眉清目秀,面容黧黑清瘦,臂長膊粗,錦衣鎧甲,威風凜凜。每人手裡握著一個布袋,硬邦邦的,裡面似乎有什麼物事。進來的時候,把店裡每個角落都掃視了一遍。
店裡突然多了兩個牛高馬大的人,大家很是驚奇,齊刷刷的目光直向兩人投去。
店小二忙奔了過去,唱了個若道:「大爺,您請坐!」說著,伸手便要去接他們手中的物事。黑衣漢子用手一擋,道:「慢著!」話音剛落,他身後躍出綠衣漢子,從布袋裡抽出一把長劍,架在小二的頭頸上,喝道:「你你你知道這這是什麼什麼東西嗎?小心你你你的腦頭!」
小二愣登登的看著綠衣人,不敢吱聲。
綠衣人肅然道:「是五帝劍。」小二嚇得直打哆嗦:「軍爺饒命!小人實在不知裡面的寶物,衝撞軍爺,敬請原諒!」
那綠衣人再要計較時,那黑衣漢子手一揮,說道:「算了,長貴,別嚇著了小孩。」綠衣漢子只一推,那小二便退出老遠。然後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從腰間取出一個明晃晃的東西,遞到小二面前,問道:「這這是什什麼?」
那小二一看是個虎頭腰牌,頓時失色,哈腰道:「原來是個將帥啊,小的有眼無珠,您請坐,需要什麼?儘管點。」綠衣漢子開口說話了:「不不不要要問,但但但……有最好的菜點點來,不不會會……」
小二輕聲道:「原來是個結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