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楊承業令親兵將包開榮沈潛捆上押回問罪,包開榮交待,說數日前有『相公』差人前來,令他速速帶人馬來海邊待命。因為當日楚王交待過,以後『相公』便是居中指揮之人,只要『相公有令』便和自已親來並無二致,當下包開榮即點齊人馬,一路到海邊。果然,沈潛已率水軍,出海接應楚王。哪知道反被洞庭水寨的人馬殺得大敗。
包開榮說,當日前來為『相公』送信之人,尚在營中,當下楊承業令柔鐵和辛冰帶兵到兩人營中捉拿餘黨。
兩人正要進帳,忽然帳頂裂開一個大口,一人從中竄出。
柔鐵道:「哪裡跑。」
那人輕功極高,不理柔鐵,從一頂營帳跳到另一頂營帳。眼看著便要到敵樓,只見那人一把抽掉帳頂束繩,遠遠向敵樓拋出,輕輕捲住,便似搭了一座軟橋。
那人身子躍起,如大鳥般落在軟橋之上,小步快行,竟如騰雲賀霧一般,此時曙光初露,柔鐵從後側面看去,雖看不清面貌,但依稀看到此人滿面黑須,一身青袍,手提一口長劍,鬚眉衣袍在晨風中不住飄動。
辛冰道:「此人好高的輕功。」柔鐵也不由暗暗嘆服,心想,當今武林之中只怕只有鄂北鍾家的燈草功可以一比。
但此刻如何能讓此人逃掉。如若讓其逃走,則無法找到幕後主使之人相公,則楚王一黨殘餘將後患無窮。
當下使出絕學「湖海飛渡越千山」神技。身子貼著那索橋向上掠起,片刻之間已到了那人身後。那人早已覺察,只是一口真氣不能輕泄。也並不回頭,只見那人一抬手,柔鐵只覺面前寒光閃動。不及細想,左手左腳勾住索橋,身子如一個軸般向下一滾。右手輕舉處,已將背上長劍掠在手中。丁一聲輕響。兩人都覺身子一震。
那人一個踉蹌,一口真氣險泄。不敢戀戰,愈加發足狂奔。離敵樓已不到三丈,只要躍過敵樓,便出了營寨,營寨之外,皆是山峰樹林。以此人輕功之佳,如其逸入林中,再要捉他,只怕就難了。
剛才柔鐵與其一劍相交,也是大吃一驚,發覺此人不僅輕功絕佳,內力、劍法上的造詣竟也是極高,沒有二三十年的苦功,只怕練不到這般身手。更為奇怪的是此人劍身上反彈過來的一股內力,渾厚深沉,大氣磅薄。其劍法更是堂堂正正。並不帶半分邪氣。
柔鐵不由大是奇怪,據包開榮所言,此人是『相公』的信使,也是楚王一夥的走卒。想不到便是這樣一個下走之人,竟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可見楚王及『相公』的勢力有多龐大。
不過這倒反而激發了柔鐵心中的豪氣,心想不管此人是何方高手,甘為下作,做楚王一黨的走狗,便不是什麼好人,今日無論如何也不可放走了他。
想到此,柔鐵雙足一絞,身子飄起,竟如一頁紙般騰起在索橋之上,右手劍急劃。
「喀」一聲輕響,那索橋已被柔鐵長劍削斷。
那人正急奔間,忽感腳下踏空,一個立足不穩,身子如紙鳶般向下墜落。同時柔鐵也急速向下跌落。
那人並不慌張,雙手一張,寬大的袍袖如一雙羽翼般展開。下墜之勢頓緩,左手伸處,已將落下來的半截斷索抓住。輕輕一盪,已須著敵樓的粗大木柱順勢溜了下來。
柔鐵斜眼看去,心中暗叫謝天謝地,那人落在營寨之中。但身在空中,無處著力。
此時,跟柔鐵辛冰過來的幾十名兵士,手執刀槍,已衝到敵樓處,將那人團團圍住。
辛冰看到柔鐵快速向下跌落,也顧不得敵人,衣袖一揮,一條軟鞭騰空而起,正是當日苗王贈給柔鐵的金蠶鞭,柔鐵已將此鞭轉贈辛冰,想不到此時竟派上了大用。
勁力到處,只見這條軟鞭便如一條金蛇般盤舞而上,此鞭鞭身極細,如在平日,不易看清,但此時在朝陽下閃出絲絲金光,柔鐵更是眼力極佳,不由大喜,左手衣袖輕揮,已捲住鞭梢。
辛冰大喝一聲,「起」,雙手回拽,柔鐵一個身軀被帶動,輕輕落在三丈外一頂帳篷之上。再凌空一翻,穩穩站在地下。
再看,那邊數十名兵士已被那人砍翻大半。
柔鐵大戰此人,終於將其刺傷。那人豈甘就捉,當下在腰間一拉,轟一聲響,面孔被炸個稀爛。
辛冰上前察看時,只見此人臉上一片血肉模糊,已辯不出五官。忽聽邊上一名士兵叫道,這人鬍子是假的。
柔鐵回頭看時,只見那士兵遠遠拎著一叢黑呼呼之物走上前來。果然便是那人的鬍子,只是上面沾滿了血肉,辛冰忍不住大聲嘔吐起來。
柔鐵接過來看時,果然是一叢假須。心中不由尋思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不論是內力,還是劍法,皆可與當世一流高手一較高下,尤其是輕功,練到這種地步的,以自已所知,當世只怕還不到十人,為何還要藏頭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難道其中另有不可告人之處。」
復又想道:「此人雖極力隱藏自已的身份,但其輕功似是武當派『百步登雲上天梯』神功,要不是今天自已使出師門絕技『湖海飛渡越千山』,只怕早已被他逃脫。」
當下眾人回到楊承業中軍大帳之中。
楊承業笑道:「現下楚王逆黨已經掃除,適才得到太子飛報,說已奉聖上之召,正在回京路上。」
柔鐵欣然道:「真的嗎,想必是皇上已知太子忠心,故將他從貶遂之地召回。」
楊承業道:「也不全是,只因自皇上那天泰山遇刺之後,受了驚嚇,回京後身體大不如前,故召秦王回京協理國事。太子在信中言道,他八月初五日從昭通那邊動身,現下已將到湖北境內。估計重九之前便能到武當地界。他已接到元和郡守書函,墾請他上山一游,他這次回京興致正高,便一口答應,說於重陽佳節正好上山登高,一來參拜一下真武大帝,二來領略一下武當七十二峰之雄奇。」
柔鐵聽到武當兩字,心中一凜,想到剛才那為『相公』送信之人,使的便是武當派的功夫,莫非『相公』與武當有關。這次這麼巧,太子竟要巡遊武當,難道其中有什麼關聯......。
想到此處,便將心中疑惑與楊承業說了,楊承業聽他如此想法,也起了疑心,當即令柔鐵和辛冰速速快馬趕去武當,自已在官府這邊另作布署,以備不測。
山東距湖北,路途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柔鐵和辛冰怕去晚了太子有事,便不敢停留,一路馬不停蹄,連吃飯也顧不得,只帶些水和乾糧在馬上胡亂果腹,每天只睡很少幾個時辰。好在有楊承業令牌,一路之上倒是暢通無阻,往往是到了這個驛站,兩人稍事休息時,驛丞已派快馬報到下一個驛站,要求準備水糧馬匹。下一個驛站又再報下一個驛站。如此兩人才能以最快時間趕路。
饒是如此,九月初九重陽當日,兩人方始趕到武當山腳下。還沒下馬,柔鐵眼尖,已看到山腳之下,有一隊親兵,打的正是秦王的旗號,不由大喜,心中著實鬆了一口氣。
兩人馬匹剛剛靠近,那幾名親兵十分警覺,為首一人大聲叫道:「什麼人,也不看看旗號,知道是誰在此,還不下馬。」
柔鐵哈哈大笑道:「李丹華,你不認識我了麼。」說完跳下馬來,與那人正打個照面。
那人退了一步,隨即哈哈大笑道:「柔大俠,原來是你。哪陣好風把你吹來了,對了,你不是追拿陸有功和楚王等人去了嗎,事情辦妥了嗎,和楊元帥會面了吧。」
柔鐵不及與太細敘,道:「哪裡有什麼好風,只怕是壞風,太子呢,太子在何處。」
李丹華道:「太子今日一早已由元和郡守陪同,上山登高去了。」
柔鐵「啊呀」一聲,心中暗叫不好,還是來晚了一步。
原來,太子昨日晚間已到此地,元和郡守為其接風後,在山下館驛中歇息一夜,此日一早,令李丹華在山下留守,自已和曾洋、顏學忠在郡守陪同下已上山去了。
柔鐵回首對李丹華道:「你還在此間留守。另外,速持我這面楊元帥軍令牌去均州調一營兵馬,不可驚動元和郡,兵馬調來之後,速速將武當山四下團團圍住,在太子下山之前,不可放一人出山。」
李丹華奇道:「這是為何?」
柔鐵道:「你不必多問,現下已沒有時間與你細說,你只照辦便事,此事關乎太子安危,速速行去,萬不可拖延。我與辛冰即刻上山,與太子會合。」
李丹華看他神色嚴峻,不似玩笑,又素知他智勇過人,這麼做,必有原因,當下驗過對牌,確是楊承業令符。便回道:「好,你們也多加小心。」
九月初九日,重陽佳節,武當山上各處道觀,一片喜氣洋洋。武當派掌教川源道人早早就令門人弟子、雜役道人於各處宮觀掃除塵灰,張燈結彩,黃土墊道。特別關照幾處大的殿宇如真武殿、祖師殿更要一塵不染。
果然不多時,太子率曾洋、顏學忠及數十名親兵,在元和郡守陪同下上得山來。
川源道人率門人弟子親出山門一里外迎接,太子進了山門,在客堂稍事休息,便去真武殿參拜了真武大帝,上過香後於各處宮觀簡單遊覽一番。
將近午時,在玉真觀用過齋飯。
飯後,依然在偏殿奉茶,川源道人道:「殿下這次初來敝山,不但是我武當上下無上榮幸,便是真武大帝金面之前也是增色不少。實乃莫大道緣。今日乃是重陽佳節,向來有登高賞菊之俗,我武當絕岩太極金頂之上,有異域載培的名菊,太子若有興,大可上山一觀。」
太子回頭問元和郡守道:「真是如此麼?」
郡守笑道:「川源道長所言不差,聽說近來金頂之上金菊怒放,燦爛異於往年。大概是知道大貴人光臨,花仙也有感應。」
太子欣然道:「如此甚好,那我們現下即刻登頂。」
川源道人詫異道:「太子剛用過膳,不多歇一會,便要登頂麼?」
太子道:「現下我興致正高,不必再等了。」
川源道人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便要入側殿更衣。
只聽得殿外腳步聲響,一人大聲叫道:「殿下不可上山!」
眾人皆是大吃一驚,心想此處戒備森嚴,什麼人敢擅自闖入,又高聲喧譁。不由齊向外面張望,只見一男一女兩人風塵僕僕,腳步匆匆向殿內而來,竟是柔鐵和辛冰。邊上緊挨兩人,正是太子侍衛曾洋和顏學忠。
原來柔鐵剛進山門,便遇上門口守備的曾顏二人,知太子已在內殿,便由兩人帶領急急向里進來,還沒到門口,正聽到川源道人請大子登頂賞菊。便大聲喝止。
川源道人一聲斷喝:「什麼人?膽敢擅闖武當,不要命了麼,蒼松蒼柏,速速護衛殿下。」只聽他邊上兩中年道人答應一聲,已帶領殿內數十名道士,衝出殿來,將柔鐵辛冰團團圍住。
這些道人身上皆無兵刃,原來太子上山之時,郡守早已關照,武當川源道人以下,身上不得帶有尺寸之兵器,武當雖是天下劍宗,平日裡幾乎人人佩劍。但太子是天下儲君,御前露刃可是謀逆之罪。
原來柔鐵背後背了一支長劍,所以一下子圍上這許多人,以防他接近太子。
忽聽太子笑道:「柔鐵老弟,原來是你啊,哈哈,這些天可想死我了。」說完,對那些道士道:「你們且退下,他是我知交好友,無妨事。」那些道士看著川源道人,川源把手一揮,瞪眼道:「既是殿下知交,那便沒事,你們還不退下。」那些道士散開,柔鐵方始踏入內殿。
太子笑道:「你從哪裡來啊,剛才為何要阻止我上山。」
柔鐵道:「殿下是萬金之向軀,望重天下,豈可輕身涉險。」
太子道:「有何險?」
柔鐵道:「殿下難道忘了那日在苗疆雪峰之上,險遭不測。」
太子道:「那倒確實,但今日今時,已大不相同。那日周遭敵我之勢不時,危機四伏。而今日山上山下,皆是我們的人,又有什麼危險呢。」
柔鐵道:「話雖如此,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妥。」
太子笑道:「枉你號稱江南浪子遊俠,哪知竟這般婆婆媽媽,這可不大象你歷來的處事為人啊。」
川源笑道:「原來是柔大俠,那日一別,風采依舊啊。呵呵,今日重陽佳節,便是尋常百姓人家也要登高望遠,以取吉祥思親之意。太子殿下奉聖命歷練世事,今番重蒙聖上召回。正是高舉騰飛之時,又是父子相見在即,怎可不凳高而望神京,遙祝聖上。更何況老道親陪,還有什麼不放心。」柔鐵笑道:「道長深謀遠慮,果是萬無一失。」
川源也笑道:「哪裡,柔大俠謬讚了,不是貧道萬無一失,是太子萬無一失。」柔鐵眼光邊向周邊掃視,邊口中應道:「一樣一樣。」
此時邊上一人道:「柔大俠只顧在這裡說話,可不能耽誤了太子登高。」
柔鐵回頭看時,正是蒼松。因笑道:「原來是蒼松師兄,哦,還有蒼柏蒼山蒼水各位師兄都在啊。咦,怎麼沒見到蒼雲師兄。」
川源道人笑道:「蒼雲師侄半月前赴東海採藥未歸。」
柔鐵道:「哦,東海?是蓬萊那邊吧。」
蒼水道:「正是。」川源道人臉色略顯不悅,輕輕咳嗽一聲,回首對蒼水道:「還不領殿下入內更衣。」蒼水道:「是。」
柔鐵依然苦勸,太子道:「你不心多言,我意已決,曾洋你隨我進去更衣。」曾洋答應一聲,跟太子進了內殿,走到門口。太子忽回頭道:「柔鐵,你進來,最近你去了何處,我有事問你。」
柔鐵笑道:「遵命。」說完來到殿門,一揭帘子,也跟了進去。
不一會,太子從裡面出來,戴了宮帽,帽沿遍插茱萸,十分喜氣。
快到絕頂處。川源故意擠兌。眾人自覺退後數步。以示太子地位。川源也緊在後。忽然出手。太子大戰川源。竟和那日萬花樓是同一人。也和那日營中那人一樣劍法。正式是真武劍。
辛冰從薛憐秋處學得的易容之術,剛才入室更衣之時,已向太子稟明了來意,太子這才明白,當下便疑心川源道人便是『相公』,當下由柔鐵假扮太子登高,引蛇出洞。
在金頂之上,川源果然動手謀害太子,柔鐵以破風十七劍大戰真武劍法,終於將川源殺死。
川源道人至死不肯說出『相公』是誰,眾人急回武當山時,紫霄宮川源道人房中火光沖天,眾道士急忙救火,查出縱火之人竟是蒼水,為的是燒毀川源道人的證據。蒼水想要自殺,終究怕死沒成,據他交待,川源道人已將他和蒼雲兩人收買,那日萬花樓前去密會楚王,替川源送信,以便計劃用火攻將五派與魔教一網打盡,哪知出來時遇到阿醉,也就是柔鐵,險些送了性命。但川源道人決不是相公。
十月初八,眾豪再次齊聚少林寺。
柔鐵和辛冰一路之上兩人說起『相公』到底是何人物。
辛冰道:「這次少林寺大會,正好可以請教方丈大師和各位前輩英雄,或許會有所收穫。」
武當離少林本就不遠,不一日,便到了嵩山之上,五大派各路英雄已大都來到。
柔鐵道:「『相公』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是了,那日蕭王孫曾提到西北經略使種寬,聽說這種寬乃是當年兩宋之時种師道種世衡後人,因為此二人當年號稱大種經略相公和小種經略相公,故此種寬也被人稱為『相公』」
辛冰道:「明明是個武人,卻有個文縐縐的外號。」
柔鐵笑道:「相公又不是外號,比如妻子稱丈夫也叫相公。」辛冰不由面紅而赤。
片刻,董飛道:「你說那日在瓜州古渡被石丐所攔襲,他提到那幕後主使之人也叫『相公』?」
柔鐵道:「不錯。」
董飛道:「那會不會就是此人。」
伍千機笑道:「絕對不會。」
董飛道:「為何?」
伍千機道:「聽說種寬受當年西北大將軍年標謀反一案牽連,已被太祖皇帝誅死。」
董飛啊了一聲,道:「是麼?我怎麼沒聽說。」
伍千機道:「此事過去多年,那時我和本相大師等尚且年輕,你等自是年歲更小,哪裡懂事。」
其後談到這次太子登高,一舉揭破了川源道人。
本相道:「其實,柔大俠經歷這一系列事件,我們從頭來看,便不難得出端倪。」
眾雄道:「大師心中已有了計較。」
本相道:「也算不上計較,只是老衲胡亂猜測,好在今日在場各位皆是武林正道頭面人物,江湖中人,向來是刀口上討生活,說話也不用忌諱什麼。因此事牽涉重大,說得對時,大家也不用奉承,說得不對,儘管指出。伍老前輩,這裡你年紀最長,你就做個中人,如何。」
伍千機笑道:「我是無志空活百歲,不過是倚老賣老,仗著有些經歷,其實武功見識,倒還叫小輩們笑話。既然方丈大師有命,敢不遵從。」樂平山、水復等皆笑而不語,心中卻認為他所言非虛,伍千機年近百歲,與他同輩之人,大多已不在人世,有的甚至英年早逝,他輩份雖尊崇,武功見識並無特別過人之處。只不過他的門人弟子徒子徒孫甚至徒曾孫一大堆,特別是崆峒七友,近年來在武林之中闖出極大名望,為崆峒派爭足了面子,對他這個不僅是崆峒,更是武林不多見的壽星名宿禮敬有加。
本相道:「其實,不管『相公』是誰,他一定是楚王一黨無疑,只因楚王想要奪嫡篡位,但苦無良策,於是利用南蜀餘黨在江南作亂的傳聞,設計讓皇上相信真有此事,並因此而向皇上請纓代天巡撫南方。實則到底有沒有南蜀餘黨南斗六宮還未可知,就算有,是不是真的作亂更不得而知。楚王出京之後,一面利用錄鬼薄的傳說在官場清除異已,一面加緊尋找狄侯鐵面罩上的通玄秘典,以便練成神功,控制江湖各派。朝廷方面他如何操弄控制在京和在外的大臣我們不得而知。但江湖方面,他自知光得到通玄秘典練成神功還不夠,畢竟任你有通天本領,有些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辦到。而太子背後的泰山派勢力極其強大,於是便有了他上嵩山想要託庇少林為記名弟子之事。這其中利害,那日我已和寺中師兄弟和各堂執事陳說明白,無非是不想捲入朝廷官府之事,保全少林千年清譽。我的苦心,你們當是明白的。」說著,回頭看看本恆、本明、本樹及各堂首座。
眾高僧皆道:「方丈大師所慮極是。」
本相續道:「楚王被我婉拒後,他表面不出聲,實則內心是惱羞成怒,這雖在我意料之中,但想不到他心胸竟狹窄如此,以至於設下毒計。只因我一語之拒,險為各派帶來滅頂之災,現在想來,尚令人不寒而慄。」
崑崙掌門麻勒以生硬的漢語道:「是什麼計?」
本相道:「他以為我少林為天下武宗,更兼我與泰山鐵槍老祖交好。我不助他,非友即敵,將來則必助太子。於是起了將我五大派要人一網打盡的毒計,他知道自十數年前雪谷圍殺魔王一役之後,五派元氣尚未全復,如再給於致命一擊,則數十年間翻不了身,將來他與太子爭位之時,我們自顧尚自不暇,便不能分身去助太子。」
本恆道:「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紫竹神尼道:「不錯,其實,不要說我們出家之人不會捲入無謂的紛爭,五大派之中哪一派不是潔身自好,哪裡會去理會官府之事。」
本相道:「何嘗不是,這楚王想到便做。於是便親自出馬,假冒山西林家公子林月無,放出風聲,說五大派已拿住魔王在武當祖師殿地宮,這通玄秘典已落入五大派手中。而魔王確實已失蹤多年,於是便有魔教白蓮使陸浩坤,率眾混入武當,潛入地宮,意欲營救魔王。而林月無又將魔教眾人要去武當地宮救魔王的消息再透露給五大派。於是我們將計就計,準備全殲魔教妖人,哪知正魔兩道全中了這林月無的計。」
樂平山道:「如此看來,楚王必然是知道魔王的真正下落的。然則,大師是如何知道這林月無便是楚王。」
本相道:「此事也是後來柔大俠無意之中從長青口中得知的。」
樂平山道:「長青是誰?」本相道:「長青之事容後再說。現在看來,是我等大意了,你想,這林月無自稱來自山西林家,姓林名胥,字月無。林字下面一個胥,把月去掉,不就是一個楚字麼。不是楚王又是誰?」眾人皆道有理。
本相道:「楚王之計,川源道人定是知曉的,那日他推託腳疾未愈,沒有去地宮。而我們僥倖從地宮秘道脫身之後,又破了楚王兩道伏兵,一是胡同之中的慈劍夫婦,二是蘆葦盪太監鄭順,也就是當年魔教的混世七魔神足,現已投靠楚王一黨。楚王此計不成,便使人在皇上面前進饞言構陷太子,終於使皇上對太子疏遠,遠貶到滇邊昭通一帶。太子一旦離開宮禁,勢單力孤,楚王便買通了東瀛武士十兵衛和天竺瑜珈高手竺東來,以及他手下的焦鴻和許三娘在太子出獵時襲殺於他。並且此前已令他的黨羽東宮皰廚,實則是江南牽機門老康在飯菜中下了極厲害的牽機藥。太子出獵之時,果然侍衛手足禁臠,不敵楚王殺手。逃入苗疆,虧得柔大俠和高玉趕到,並得苗王和毒觀音之助,才脫出虎口。」
柔鐵道:「其實我去苗疆也是因緣巧合,那日從胡三處得了鐵面,復又失去,一路追查到了山西向家,大戰混世七魔的電眼和風耳。又獲知了蕭王孫的事。於是急速南下金陵,哪知在瓜州渡口為石丐所阻,雖說有驚無險,但畢竟誤了些時間。在金陵城,秦淮河南烏衣巷口又逢鐵口,趕到蕭府時,蕭王孫已險些被忍者的長刀七星鏢所斬。眼看蕭王孫便要說出真相,終於被蔣召雲以毒針滅口,追趕蔣召雲時,辛冰又中了一針,此針乃七蜂蠱毒,姑蘇掃葉山莊薛神醫雖識得此毒,而無策可救,便指點我們來滇邊求毒觀音,也就是昔年的神針仙子。哪知到了苗疆,正遇太子有難。而高玉則是為了追蹤殺其父兄,毀其全家的仇人焦鴻和許三娘,才來到滇邊的。」
辛冰道:「只是楚王為何沒有令老康直接在太子飯食中下毒,一舉毒死了太子,豈不省了這許多事。」
伍千機道:「據老朽所猜,東宮膳食進呈十分嚴格,要經多道關口,太子動箸進食之前還要先由小黃門品嘗,直接下毒只怕不易成功,一旦朝廷嚴查,反露了陰謀,因小而失大。也有可能是因為楚王有某種顧忌,現下楚王已死,已不得而知了。」
本相道:「其後之事,柔大俠,你皆是親歷,不如你來說說吧。」
柔鐵道:「見苗王庇護太子,楚王利用嶺南宣撫使唐延年父子的把柄,逼他們在滇邊私調兵馬,與苗王交兵不勝。反折了蔣召雲等得力助手。便親自出馬,將我和太子誘至雪峰,用霹靂堂火藥,炸崩雪峰,我和太子墜落深淵。楚王以為太子已死,則將來皇位非他莫屬。此時長青獻計,說皇上春秋鼎盛,繼位之事只怕還很渺茫,怕中途有變故。便建議楚王趁皇上泰山封禪之時,在燈籠之中伏下東瀛忍者殺手,在西瓜中暗藏霹靂堂火藥。令包開榮夾帶上山,意圖刺駕。他哪知長青其實是南蜀附馬賀若虎。」
崑崙派的應雷道:「楚王一向利有南斗六宮和錄鬼薄的江湖傳言來剷除異已,相不到傳言竟然不虛,南蜀餘黨就在身邊,且是他最為信任的長青。更為有趣的是,錄鬼薄並非一本冊子,長青本人便是活的錄鬼薄,所有名冊皆不落文字,盡皆記在長青的腦袋之中,這隻怕是楚王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柔鐵道:「那日萬聖島上,楚王說他也有過懷疑,只是被自已所否定了。皆因長青心計深沉,隱藏得極好。長青一面叫楚王刺駕,一面又派人暗中通知我等和鐵槍老祖泰山救駕,破了楚王的陰謀。長青這麼做,正是要挑起皇上和楚王之間的爭鬥。皇上從刺客處獲悉大太監賈權有重大嫌疑,此時,皇上正好又得悉太子滇邊遇險,並跌入深谷,幸而無事。終於懷疑到楚王身上,但未露聲色,暗中卻令太子和嶺南都指揮使調查唐延年父子私調邊軍之事,一面令高玉去邊關協助楊承業防止楚王勾結西遼太子入冠,另外,我和辛冰追蹤楚王和長青去向。而此時楚王也隱約覺察到皇上起疑,於是一面令包開榮、祁新鵬起兵,一面自已急急逃到早已準備好的老巢萬聖島,順便還把我和辛冰誘去,哪知正好中了長青的圈套。楚王死後,賀若虎和明心被我逼入海中,竟脫身逃生,好在船到海中,被洞庭水寨擊沉。楊承業也及時趕到海邊,將帶兵起事的包開榮和沈潛一舉拿下。我則在營中大戰『相公』派來策反的信使。得悉太子路過武當,要去登高,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便日夜兼程終於在武當山金頂,假扮太子,引出川源道人這個『相公』和楚王潛伏下的『內鬼』。以破風十七劍大戰真武劍法,僥倖得勝,川源摔下金頂,粉身碎骨。」
眾人見他說到以破風十七劍大戰真武劍法之時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其實皆知,此戰極是兇險,武林中向有「少林棍,武當劍」之稱,自木石道人死後,天下武林,以劍術而論,皆推川源為最高。武當一代宗師張三丰,當年與公孫長笑交好,創立真武劍法之時,實則是從破風十八劍中得了很多好處,但青出於藍,比之破風十七劍,絲毫不弱。只因這劍法是張三丰早年所創,劍招之中尚有破綻。比之晚年所創的太極劍,尚有許多未能圓融貫通之處。只是太極劍法在前代祖師黃鶴真人手中已然失傳。如果,川源道人那日以太極劍法來會柔鐵,柔鐵的破風十七劍無論如何也無法占得上風,也許,這是邪不勝正,是天意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