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說出真相時,白汐的心裡猛然抽疼。
現在才知道,當一名公公正正的鑑定師有多難。但,這是他們的職業,是他們用一雙手,護衛著古董最後的尊嚴。
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對不起謝文湛了。不忍心看他的表情,退到了朱文馳的身後。而朱文馳輕蔑一笑,脫了下手套,正要自己也來「摸一摸」真偽時,忽然手機響了。謝文湛很好心地提醒他:「朱先生,先接了電話再來鑑定也不遲。」
朱文馳接了電話,神色從驕傲,急轉直下。那種年少氣盛的光芒,一點一點被磨去。掛了電話時,臉色已經蒼白無比。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謝文湛依舊很客氣:「朱先生>
那買主也催促道:「朱家的大公子,我信得過你的鑑定結果。幫我揭穿他們至尊行買賣假貨!」
但是朱文馳走上前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鼻子尖上都沁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仿佛下了好大的決心道:「東西應該是真的。沒有作偽的痕跡。」
說完,他就背對著謝文湛。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麼?!在場的人全部愣住了!朱文馳說這東西是真的?!沒聽錯吧,本來都板上釘釘的事實了。被朱家人自己推翻了!但與董青花這位不出名的鑑定師相比,人們更願意相信開封古董之王朱炎岐的孫子,一定不會看走眼。
謝文湛又出面道:「這位先生,東西存疑很正常。我們尊重每一位顧客的需求。假如你實在不願意接手這件古董,至尊行可以退80的金額。」
&不不,我相信是真的。」那買主也沒了脾氣。又狠狠瞪了一眼朱家揚長而去的賓利車——好小子,你們耍我吶?!朱家的人告訴我是假的,又是朱家的人告訴我說是真的!得了,以後再也不信朱家人了。白跑一趟,被人當猴子耍!
白汐則是懵了,良久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不是說,朱炎岐恨至尊行,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找人做了謝文湛麼?
怎麼臨時變卦,包庇至尊行了?!
旁邊有個人走了過來。是譚琦,他很禮貌道:「董小姐,董事長讓你去辦公室等他。」
店門口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謝文湛才得了空來見她,她也不在意。剛才的事情鬧得挺大的。春拍在即,謝文湛需要把不良影響降到最低。她耐心地等了等,然後看到辦公室旁路過幾個年輕的禮儀小姐。其中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孩瞪了她一眼。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女孩有點面熟,但顯然是她想多了。之前根本沒見過此人。
謝文湛來的時候,把門給關了。走廊上的喧囂被隔絕在外。
她直接開門見山問他:「你怎麼做到的?」
&汐,打眼是古玩行免不了的。朱家也是如此。」他把她的杯子拿過來:「喝點什麼?」
&啡,要濃的。」
謝文湛轉身給她倒了一杯,用手試了試是不是太燙。過了溫之後才端給她。趁著她喝咖啡這會兒,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朱家兩年前舉行過一次秋季拍賣會。其中有一件漢白玉觀音,鑑定的時候說是真的。展出的時候,專家看也是真的。但是買主買下來以後,卻發現東西不對頭。回頭來找朱家,朱家沒搞清楚狀況,以為是買主來訛人。
在古玩行經常有這樣的事情。頭一天去看的是真東西。第二天,拿著錢來提貨了。人家把家裡的帘子一拉,燈一換。東西一給。你一出門,得了,東西以假換真了。再進去找人家,錢都到手了,哪裡還會再鳥你?
所以朱家也認為,此人是來訛人的。因為開拍之前,朱炎岐還親自掌過眼。怎麼可能是假的。
但這人鬧個沒完沒了,朱家一怒之下,調動了社會資源,讓那人名下的企業倒閉關門了。並且讓此人徹底在開封呆不下去了。
所以宋崢說:「敢在開封動朱家的人,都會血本無歸。」
不過事情還沒完。今年年初,朱家的內部出了一起監守自盜的事件。一個老員工偷走了朱家收購的一批古董,打算出逃到海外去賣。結果被朱炎岐逮住了。逮住了以後,這老員工不僅承認了這一次的盜竊事件,而且兩年前的冤案也水落石出。
原來,開拍前夕。這老員工請了一位揚州玉雕師傅,做了一件不怎麼高明的仿品。換下了真品。交易的時候,對方太過信任朱家十七行。所以只簡簡單單看了一眼便走了。拿回去好好看,做舊的痕跡,就全部看出來了。
朱家,不僅打眼了,而且陷害了這一位客戶。說出去,天大的醜聞。
而事情的真相,口供,照片,資料,甚至真假兩枚玉觀音,如今都在謝家手裡。更準確地說,就在謝文湛的脖子上。
剛才,朱文馳在台前自賣自誇的時候,謝文湛讓邱經理打了一個電話給朱炎岐:「朱老先生,董事長讓我轉告給你一句話:漢白玉觀音雕的不錯。他很喜歡。」朱炎岐是個知道好歹的人,立即通知了孫子,停止一切針對至尊行的活動。
所以,才有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謝文湛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在乎她說出真相。
白汐吐出一口氣,她想起來了。謝文湛是有這麼一枚玉觀音。但是沒想到,這一枚玉觀音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璋的仿品,我的確是走眼了。」謝文湛承認的很乾脆:「沒想到,還能有人能重現雍正官窯的風采。」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她略抱歉:「當面說你打眼,真是對不住。」
&用謝,彼此對換一個位置,白汐,我的做法會和你一樣。」他笑了笑:「所以,我並不後悔當初澄清了程璋鈞窯窯變後期加。」
&還真是一個固執的人。」
&此彼此。」
&我還是覺得對不住你,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有。時間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去。」謝文湛的目光從她身上收了回來。然後,不再過問。
只是她真的站起來,走向門口的時候。謝文湛動粗了。
她聽到腳步聲,剛想回頭問你要幹什麼,身體已經落入一個懷抱。更難堪的是,她轉過來的臉頰,碰到了另一樣軟軟的東西,卻燙的灼人。「你……」她不敢相信。謝文湛會如此粗魯地對自己!反應過來,大力推開他。
&汐,你還真是被寵壞了。」他冷冰冰地盯著她的臉蛋:「從前,不見你這樣著急。當我成了弱者的時候,你才知道「對不起」三個字。你從來不會屈從於強者,只同情弱者。程璋就是因為太弱了,才讓你這麼上心。對不對?!」
他在說什麼?她不明白了:「你什麼意思?!」
&和妖怪不一樣。你說的不錯。正因為如此,人花了時間,精力,感情去守護的東西。在你們妖怪眼裡,不值得一提。是不是?」他仿佛自嘲一般:「我怎麼到現在才知道,你從來不看我一眼的原因,恰恰是因為我比程璋強大。」
原來謝文湛還是生氣了:「程璋和你不一樣。今天的事情,算是我對不住你。」謝文湛很驕傲,但是身為鑑定師的驕傲被程璋的高仿打擊的一敗塗地。他也很喜歡自己,但她從來拒人於千里之外。誰說他得意了,明明到處都在碰壁。
謝文湛沒理會她的話:「白汐。假如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你就滿足我。你能做得到嗎?!」
她當然做不到,卻被他捧起臉來吻住了唇:「白汐,我已經沒耐心跟你玩猜心遊戲。這裡是現代,別指望一個現代男人對你好,是沒有非分之想的。」
說完,他的手就伸進進了她的大衣裡面。輕而易舉地觸摸到了內里的肌膚。而且帶著一種激昂的感情,要往她的某個部位摸過去。直到這時候,白汐才曉得彼此的姿勢多麼曖昧。一下子推開了他:「謝文湛,你冷靜一點!」
&汐,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是固執。你是任性。」
謝文湛離開了辦公室。而邱經理很快過來了:「董小姐,少東家讓我送你回去。」
當她離開至尊行的時候。還有種如處夢中的感覺。
不錯,她向來活的很好,也被人寵的很好。
除了臨死之前的那一場焚身大火,千年以來就沒受過什麼傷害。到了明代之後,作為古董,價值一步步提升。人們對她還傾注了「珍寶」這樣的憐惜之情。所以,她有這個資本任性啊……可是,為什麼會有人真的喜歡上自己呢?
回到公寓的時候。她破天荒地沒開燈,就上床睡覺了。算了,管他這麼多幹嘛……什麼謝文湛,百年後還不是白骨一具。
她想得很開。
閉上眼,睜開眼。一大早上的了,出門之前。還是不放心,又打了一通電話給謝文湛。算是她賤吧,但實在不想他受委屈:「謝文湛,要不要我去你那裡一趟。幫你看一看今年春拍的……」「不用,你忙你的。」謝文湛掛了電話。
他如此直白地拒絕了好意,倒讓她再一次無語了。
謝文湛,說你是真的自視過高,連程璋高仿都看得出來。還是說,你還藏著什麼花招?
閉上眼,再睜開眼。閉眼是黑夜,睜眼是黎明。如此重複了五天,四月一日這一天就到了。朱文馳很早就把她接到了朱家。和其餘兩家的代表,商談今日中午對付至尊行的細節。她沒什麼耐心地聽著,朱家人在垂死掙扎。
漢白玉觀音的事情,被至尊行抓住了把柄。這是始料未及的。古董的利潤比明星的出場費還高。玩得轉的古董商人,錢來的比什麼天王天后快的多得多。不同的是,明星的醜聞人人皆知。而古董行的醜聞,只有圈中人才關注。
但兩者對於名譽的影響,是一樣壞的。
朱家現在很為難,今天的打假事宜,是他們一手安排的。但又怕謝文湛的報復。思來想去,朱文馳這麼對他們說:「今天,就由你們三個出面。朱家改日再和謝家作對。」又對她鞠了一躬:「董小姐,今天就由你帶頭了。」
看來,朱家人的把柄在謝文湛手裡,腰杆子就矮了。
白汐說:「我不要,我哥哥在a市也有拍賣行。不能得罪至尊行到底。」
朱文馳臉紅了紅,又看向張家的代表,張鈺廷的大弟子李沛。李沛是開封當地的名門望族出生,在他們四個人當中歲數最大,是個玉器行家,號稱「聞香識玉」。本來,張家參與此事,純粹是給了朱炎岐一個面子。但不願出頭。
最後,朱文馳只能把目光落到了顧老先生推薦的鑑定人選,一個叫做秦暮的人身上。
顧老先生一生無兒無女,倒是在北京琉璃廠收了幾個弟子。這一次,顧老先生喊了這個秦暮來,也只是為了給朱老一個面子。秦暮在私人博物館當鑑定師,算是知名人物。和顧老先生師生情誼深重,才願意走這一趟。
但秦暮不是傻子。眼下,連東家朱文馳都不願意出面。他這個連開封人都不是的外人,又怎麼好出面呢?所以也拒絕了。
轉了一圈,朱文馳又把目光放在了李沛的身上,看樣子是真的沒轍了。李沛笑了笑,把朱文馳喊進了小屋子私聊。聊完了以後,才出來說:「既然如此,咱們去一趟至尊行就是了。到時候,你們三個聽我的安排。只管鑑定真假。」
看語氣,朱家大概給了張氏不少好處。才肯願意出頭。
白汐的心提起來。謝文湛拒絕了自己幫忙查看贗品,那麼他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