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夜晚降臨,北京城的故事開始了。
當白汐去見徐卿卿的時候。謝家別墅前,一輛黑色的保時捷918停了下來。熄火前,車的排氣孔發出不連貫的尾嘯聲。這聲音穿過層層疊疊的莊園,花壇。到達會客大廳。
坐在窗邊的謝文湛抬起頭,他知道顧錚來了。彼此師兄弟,兩年沒見過面了。他還記得,最近一次見面是父親60大壽的時候。那時候,他26歲,顧師兄30歲。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如今,他還是那個謝文湛,顧師兄卻越發看不透了。
進了門。顧錚落落大方地站在客廳中央。他是單眼皮、高鼻樑、薄嘴唇。雖然不算突出的俊。也是人高馬大。這種薄而硬的相貌,倒是給人寡恩的感覺。但西服平整的袖口,顯示出了他良好的教養和嚴謹的性格。
謝文湛知道,彼此都是一絲不苟的人。但,這不代表就談得來。事實上,從拜師學藝初始。他就知道,顧錚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師弟,好久不見了。」顧崢坐了下來,先發了一支煙。
他拒絕了:「已經戒菸。」
顧錚就自己給自己點上一支中南海:「我這煙,戒了六年,至今每天半包煙。」
謝文湛道:「不妨試試電子戒菸器。」
&玩意對我沒用。」顧錚吐出一口雲霧:「就算鑽石做的菸嘴,我也不會去吸假的煙。」
謝文湛笑了笑,這個話題不談了。接著談到了夏季的拍賣,顧錚人雖然在北京。倒是把上海的市場摸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曾安民案子的前前後後。當然,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沒有提到劉丹林。最後,話題轉到了秋拍籌備上。
謝文湛道:「師兄,前幾年,你主持秋拍都很成功。所以,這一次我在上海舉行秋拍,請你……」
顧錚撣了撣灰燼到菸灰缸裡頭。他不疾不徐道:「師弟,這話就不夠意思了。至尊行這些年都是上海辦夏拍。秋拍歸北京。什麼時候,至尊行的秋拍也要你瞎操心了?」
&兄,這話就不對了。父親在的那些年,無論夏秋拍,都是上海總部負責的。」
&是師父現在退休了,」顧錚長吁了一口氣:「師弟,不是我說。你挑不起全國的重擔。也就別跟我爭秋拍。這就是個燙手山芋,我丟給你。那就不是一個曾安民在反對你了。整個北邊的至尊行勢力,你調得動幾分?」
說這話時,顧錚的身子微微前傾。眸光狼一樣的犀利。讓人覺得從頭到腳,都有一股無形的壓力。
謝文湛知道,顧崢說的是實話。北部的人,不聽他的使喚。現在不能和他硬來,要不然問題更大。於是把那口氣又吁了出去:「師兄,秋拍我是一定要爭取的……」
&弟,這個問題咱們打住。」顧錚開始強勢起來:「不是你人到了我北京,北京的人就都是你的。」
謝文湛也收斂了笑:「但也不是人是你的,至尊行就是你的。」
顧錚知道師弟已經上道了。他也就上了道:「聽聽,這什麼話。至尊行是謝家的沒錯,但別忘了,謝家現在還是師父的。」
謝文湛喝了一口茶:「既然如此,你得明白,我也姓謝。」
&好好。你姓謝,我不姓謝。」顧錚連說了三個「好」。又退到了沙發上:「師弟,今天咱們久別重逢,不是來吵架的。別說這些傷感情的話題了……我聽卿卿說,你交了個女朋友?」
謝文湛提到白汐,總是心情很不錯:「打算年底結婚。」
&恭喜了。」顧錚的上一句還好,下一句又變了味兒:「但是可惜了卿卿,她也是個好女孩。」
謝文湛沒怎麼在意:「卿卿以後會遇到真心待她的人,我不耽誤她的姻緣。」
&話就不對了。」顧錚凝視著窗外的夜色:「師父總共收了十五個弟子。卿卿最小,也是唯一的女人。雖然說,她剛開始是托你妹妹的福氣才拜入師父麾下的。但她的才華,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既然是師父看中的人,那你不能不珍惜。」
謝文湛這時候才回過味來:「師兄什麼意思?」
顧錚一手扶著紫檀桌沿,站了起來。語氣卻是堅定的:「謝文湛,我勸你離開你女朋友。你們不適合。」
另一方面,北京城外,濟源素齋內。
白汐也已經和徐卿卿吃吃喝喝,聊了一個小時了。徐卿卿說,自己是個「素食主義者」。所以吃個飯,居然還跑來寺廟裡開伙。
但畢竟,她尊重人家飲食習慣。也就忍一忍了。更何況,這裡的素齋實在不錯。用豆腐做出來的食物。和肉一個口味。她就當一飽口福了。
吃了半晌,也聽徐卿卿說了半晌。什麼義大利的文藝復興,法國的洛可可藝術……她也迷迷糊糊聽了半晌。因為不太了解國外的行情,只能「嗯啊」這樣應付著。
說累了。兩個人面對面喝紅酒。期間,徐卿卿接了一個電話,出去了半會兒。白汐就看包廂里的電視打發時間。正好演到紅男綠女的一場吻戲。接吻的時候,兩個演員的眼神都很勉強。殊不知,真的相愛的人吻起來,眼神都是瘋狂的。
徐卿卿回來的時候。她看了下時間,不早了。有了走的打算。於是和徐卿卿告別了。
徐卿卿送她到寺廟門外,還問了句:「要不要喊輛車來接你?」
&用。」她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餵?王師傅,對。我吃完了。你來接我吧。」謝文湛給她配了專程的司機呢。
放下電話,白汐轉過身,等待車來。而徐卿卿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語還休。只是望著她半晌。白汐不耐煩了:「看我做什麼?」
&小姐……」話尚未說完,車子來了。
車型還是那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但是司機卻不是王師傅。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搖下車窗,道:「白小姐,王師傅的女兒發燒,他回去接女兒去醫院了。叫我過來接您。」說完,還將駕駛證和至尊行的工作證拿了出來。
白汐一一看過了,工作證上蓋著鮮紅的印戳。和謝文湛櫃檯下的印章一個模子出來的。證件沒問題。就回頭對徐卿卿道:「那好,我先走了。」
徐卿卿咬著唇,還是沒說什麼。白汐才不管這種小女孩的心事呢,家裡還有謝文湛等著她。於是上了車,搖下了車窗。
車子駛出了濟源寺廟。向著高架橋而去。這替了王師傅班的男司機,很健談的樣子。一會兒問她對北京的印象如何,一會兒說至尊行的工作。還談到了房地產:「北京可不比上海。這裡有些地段的房子,那是再多錢也買不到手的。」
她樂了:「聽說,你們這裡還搖號出行啊?」
&運會那會兒開始實施搖號的。現在連送孩子上哪家幼兒園,都要搖號了……」
她點了點頭,天子腳下。果然人民生活不一般。又聽這司機道:「不過,您是咱謝大少爺的夫人。以後啊,這些問題統統不是問題。」又接了一句:「反正,大少爺手下有十幾輛豪車,車牌號從0到9都有。搖到哪個號,就弄哪輛車出行唄。」
白汐被逗笑了。一時間,和這司機聊上道了。忘了看四周的風景。
而這司機的確很風趣。一會兒說謝文湛:「對,大少爺從前上大學的時候,風靡了整個年級的女生。不過他為人很低調。不怎麼公開露面。要不然,一定是什麼……國民校草。」
一會兒又說至尊行:「那是,全國哪個企業,也不能和至尊行相比啊!不是我說,謝董事長,他準是改革開放以後全國最成功的商人……」
就這樣,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小時。白汐還沒什麼時間流逝的感覺,但是低頭一看手機。將近九點了。按理說,早該上了高架橋了。但是外面還是一通黑燈瞎火的。她有點疑惑起來,於是問了下司機。司機還是那副口氣:「您別著急。」
她奇怪了:「不是走的高架橋回城嗎?」
司機「嗨」了一聲:「您看,這就是外鄉人說的話了。北京那可是全國的「首堵」。一到夜晚,牛鬼蛇神都出來了。高架橋上,那堵得跟螞蜂窩似的。就是走到第二天凌晨,也回不去別墅啊。所以呢,我們這種老司機就有自己的法子……」
白汐看了一眼四周,蒼蒼茫茫一片黑暗。還是疑竇未消:「那,什麼時候到?」
&快到了。我們走的這一條,是高架橋下的省道。荒廢了有些年頭了。但是保准快……」話是這麼說,路越發顛簸不平起來。
白汐循著車燈,看了一眼四周。稻田……池塘……這真的是高架橋下的路嗎?她拿出手機,要開個百度地圖定位。但是信號顯示為>
她不淡定了。事情很不對勁:「停車。」
但是車子不停。
白汐於是站了起來,直接用手臂,桎梏住了這個司機的腦袋。一字一句,已經變得冰冷無比:「我,叫,你,停>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白汐立即打開了車門,走了出去。只見這裡是一個偏僻的橋洞。低洼的坑裡,泥水渾濁。污濁的垃圾,堆積在入口處。散發出一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而黑洞洞的隧道,像是一個未知的血盆大口。
她感覺有人走了過來。還不止一個。當她想轉身走的時候,卻發現前後左右都被包圍了。而且,包圍她的。是她最厭惡的臭道士。
一個道士舉起一串鈴鐺,八個道士。就是八串鈴鐺。
為首一個道士,鬚髮皆白。她感覺得到。此人的道行極深極深。袖中還有幾百張血符。
她之所以不逃,不動手,就是忌諱這個老道士。和他硬碰硬,她也不會討到好處。
而那車中人,走了出來。卻是對她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才不是什麼至尊行的司機。而是剛剛被革職的北京至尊行副總裁劉丹林。」
劉丹林。她呵呵了。好一張利嘴,好一個劉丹林:「你怎麼知道我是妖怪?」
&還不簡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丹林倒是不怎麼怕她:「白小姐,今日實在對不住了。但我們畢竟是個人。是不能和你這樣的妖為伍的。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太壞的妖怪。不如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白汐冷問道:「你為了誰,和我作對?」
劉丹林笑道:「我雖然被逐出師門了,但畢竟受過師父的大恩。他就謝文湛這麼一個獨子。我這個做師兄的,怎麼能看著師弟被妖怪蠱惑。而坐視不管?」
白汐露出苦笑。這麼說來,是謝家人泄密的嗎?她想到了謝鏞。不,謝老先生如果要除去她。早就動手了。那麼,就是謝思思了。她知道,謝思思一向不喜歡自己。卻沒想到,她居然將自己的秘密也泄露了出去……還招人來捉拿她。
不能束手就擒!
白汐的五指伸開,蜷曲成爪。她抓向了劉丹林——實在不想傷人,不如抓個人質好了。
但是與此同時,一張血符飄了過來。她猝不及防被碰了一下。卻是被震得退後了幾步——該死!這老道士修煉成仙了!
劉丹林憐憫地看著她:「白小姐,我說了。反抗是白費力氣。」
&不會跟你們走的。」她道。
&只好無禮了。」劉丹林使了個眼色,周圍的道士一起搖動了鈴鐺——剎那間,一股魔音灌入她的耳中。心跳頻率也快了起了。「叮叮…叮叮…」地一片,在黑暗的夜晚,別樣的詭異——這些臭道士,真的當她是冤魂厲鬼啊?!
趁著鈴聲大作時,白汐大叫了一聲,這些鈴鐺通通被震碎了。
幾個道行淺的道士,還踉踉蹌蹌退了幾步。他們實在想不到,這個「女鬼」居然如此厲害!
而白汐趁著這片刻的空隙,捏了段口訣。脫離了實體。化為鬼魅之態。嗖地一下,越過了人群逃走。反正,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但是,那老道士忽然大喝一聲。然後袖子裡的數百張血符。紛紛揚揚地向她飛來……
與此同時。謝家別墅,會客大廳內。
牆邊,18世紀的景泰藍西洋自鳴鐘「當!——當!」敲了二十一下。它的生活方式和這棟別墅的主人一樣,充滿了自律性和準確性。
謝文湛已經喝下第二杯茶。剛才聽顧錚說,要他和白汐分手,轉而和小師妹徐卿卿好。這簡直荒唐至極。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而且,據他所知。顧師兄從前在父親手下,還追過徐卿卿。只是,徐卿卿沒答應罷了。
所以:「師兄,你不必再說了。你覺得卿卿好,是你的感覺。我對她沒感覺。」
顧錚冷笑了一聲。感覺?他的小師妹,這麼多年來。也就對謝文湛一個人有感覺。現在,卻在情場上,輸給了一個女鬼。這怎麼可能甘心?!更何況,當初卿卿被人打斷了腿,奄奄一息,躺在醫院的那一幕。讓他多年來不能釋懷。
再想想,這個謝師弟,到底是怎麼搞的?!一個女孩,寧願自己殘疾,也不願意拖累至尊行。這不是因為喜歡,還能是因為什麼?!送她留學,給她前程就可以彌補了嗎?!卿卿到底有什麼不好?!女鬼到底有哪裡好?!
他真心,替小師妹感到不值。
雖然一向是個明白人。但他顧錚,唯獨對小師妹徐卿卿,再怎麼個明白。也越不過感情這一關。於是,辦的事,也不明不白了:「謝文湛,現在事情可由不得你了。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娶了卿卿。我哪怕把北京市場拱手相讓也可以。」
謝文湛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師兄,我還是那句話,我和我的未婚妻白汐,年末就結婚。」
顧錚冷笑著擺了擺手:「你別急——」他的語氣,冰冷而僵硬。卻飽含威脅:「第二,你等著給你那一位妖怪未婚妻立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