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名媛有妖氣
白汐也不是第一天跨入職場。但她的確是第一次遇到真正難纏的上司。
這麼說吧,第一份工作是董家的拍賣行服務員。規模小,事兒少。幹活不累,頭上有罩。第二份工作是昌榮閣的鑑定師。這靠手藝吃飯的差事,她乾的得心應手。讓所有人都佩服的五體投地。所以,上班哪裡真的吃過半分苦頭啊。
但是到了王董事長門下的第一天。王墨林就拿著一大份資料交給她:「按照各個部門上季度的收益狀況,做一個表格給我看。」
於是白汐拿著報表去做了。無奈電腦水平很一般。只用excel做了一個很簡單的表格。弄了柱形圖。這還是在董家,安妮教了一周的結果。然後,她把列印的文件送過去。王墨林當場把文件送進了碎紙機。說:「不做好,不准吃飯。」
她那個囧啊。只能又回頭去做。這一回學乖了,和財務部門取了經,加上了曲線圖,客戶流動,還有資金的進出等細節。
但是送到王墨林處,又被碎了:「你下次再用這種東西糊弄我,這個月工資減半!」
白汐不在乎工資。但在乎自尊心。得了,這簡直是強人所難。只能偷偷回到辦公室,一封郵件發給了謝文湛。附上一個哭喪臉「文湛,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十分鐘後。漂亮,嶄新,詳略得當,條理清晰的報表傳了過來。附上兩個字:加油。
她沒油了。但這一次把報表送過去。王墨林終於滿意了。
下午,王墨林接待了一個購置大筆紅木家具的蘇州顧客團。談笑風生間,她站在一旁端茶倒水。送走了客人。王墨林告訴她:「把剛才那個團里所有人的企業,註冊財產查出來。半個小時後送到我辦公室。」說完就不管她了。
……得了。她剛才在端茶倒水。只聽到什麼「黃花梨、緬甸花梨、雞翅木」「海南硬木」等專業術語。關於人名,企業,通通沒記住。正在發愁,瞥見屋子裡有個光緒年間的紫檀椅子。正是顧客看的樣品。於是請教了椅子。
椅子記性很好,幫她解決了燃眉之急。
&平淡淡」的一天過去了。白汐幾乎累成了狗。原來這就是秘書,原來這才是上班族!
回到職工公寓,白汐連晚飯都懶得燒了,直接去了九鼎茶館蹭謝文湛的吃的喝的。一進門,就看到謝文湛和一群外國人在包廂茶樓里談笑風生。說的也不知是哪一國的語言。身邊跟著兩個男秘書。仰著頭看久了,不由得佩服起謝文湛來。他每日要處理的事情不知道比王墨林多了多少。秘書都要是男的,才能幹得了那麼多活兒。
然而,謝文湛始終余出一部分時間,來和她談戀愛。
晚上的時候,他還徹夜不睡。加緊查關於洪秀全盜墓案的一切。
於是,等到謝文湛過來招呼她的時候。心已經軟了許多。任憑他抱著自己上了樓。在電梯裡接了個吻,也不算什麼。今天,她是不打招呼自來的,不順心的事情說給了他聽。謝文湛只是笑笑,也沒替她罵王墨林是變態。
白汐不樂意了:「文湛,王墨林是不是樂於折磨人啊?第一天上班就把我當牛使喚。」
&汐,我說過了。你在我身邊是公主。但別人不這麼看。王墨林少年喪父,無長輩扶持。商場上,自然處處被同行的前輩所排擠。他能做的,就是一絲不苟地工作。讓別人挑不出毛病。所以才能將家具店經營這麼大。」
&的也是。」白汐釋懷了:「文湛,我得繼續潛伏下去。」
&你繼續加油。」
但是第二天去上班。情況並沒改善。反而更糟了。王墨林明天要出差談生意。要求她安排日程表。白汐看了下計劃書,都暈菜了。一天之內,上海,深圳兩地跑。而且晚上還要回來開會。水陸空各種交通工具,通通由自己安排。
更絕的是,中午吃飯談生意的大酒店,要求提前訂好包廂。
同時,要把王墨林吃的藥,會議的資料也帶著。公文包塞的是滿滿當當。
好不容易安排完了日程。她就去電腦上訂機票。卻發現頭等艙和商務艙都沒了。回去告訴了王墨林。王墨林不屑一顧:「這是你的事情。秘書得負責董事長的日常安排。」沒辦法,很沒骨氣又打了電話給謝文湛找外援。
不一會兒,系統傳來消息兩張頭等艙機票到位。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白汐六點就起床來幹活了。安全上了飛機。她還得到了一份特製的海鮮大餐和一份哈根達斯。謝文湛怕她太累了。
於是,在外開會的一天,各種精彩,忙得她是腳不沾地。
然而更缺德的是晚上。晚上的南京祿口機場人來人往。打不到車,王墨林不同意坐地鐵或公共汽車。她只能站在路邊半天,攔車。
到了公司,王墨林說會議遲了。這個月的工資扣一半……於是到了第四天的時候,白汐覺得大概要辭職了。
她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鑑定師,妖怪界難得一遇的大美女。靠臉靠知識吃飯的人。現在感覺成了跑腿的狗腿子,這也太掉價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奇蹟,哦不,運氣來了。
這一天,有人過來將家裡的老式家具送到王氏紅木家具城處理掉。聽說年代很久遠,王墨林親自來把關了。要知道,古董家具比新做的紅木家具要受歡迎多了。假如家裡擺一張明代的圈背椅,那文化氣氛一下子就提升上去了。
所以,王家的家具廠,也做舊家具的買賣生意。而且收購的價值都不菲。
白汐也跟著去了。只看那人擺上來一套一套的紅木家具。年代各不相同,桌椅凳,一應俱全。都是老皮殼的花梨木材料。
王墨林先來到一張紅木寬邊方桌前。只見桌面是三拼木板,嚴絲合縫。冰盤沿、束腰、牙板、四腿滿雕枯枝梅花,工料奢侈致極。遂點了點頭。把她叫了過來:「當我的秘書,不僅要會幹活。也要會認東西。現在,我來教你……」
&用教。」白汐一口氣報了出來:「明代黃花梨滿浮雕梅花紋寬邊方桌。材料是海南黃花梨。因為木色金黃而溫潤,心材顏色較深,呈紅褐色。和海南黃花梨一致。非越南黃花梨。東西很好,很開門。年代到得了萬曆。」
王墨林愣住了,他咳嗽一聲。蒼白的臉色,卻浮現一絲紅潤。眼中微露驚艷。
而那送東西的老大爺,也豎起了大拇指:「姑娘,好眼力。我家祖先是明代嘉靖年間南京的戶部侍郎。正是和萬曆朝更替的時候上任的。」
王墨林又指了一張小床,問道:「那這東西,你給說說。」
她只掃了一眼:「這叫做羅漢床。功能類似沙發,主要用來待客和小睡。這件羅漢床的三面床圍均為獨板。製作工藝叫做百寶嵌,先是在板材上開小凹槽,然後鑲嵌各種材質作為裝飾。百寶嵌是晚明時期最流行的奢侈品裝飾技藝。」
&錯!小姐知道的比我們本家人都透徹啊!」
王墨林的臉色更添了一絲紅潤。似乎連氣兒都順了些。又問道:「那這幾件呢?」
她走上前去:「這幾件到不了年代。我猜老先生家清代或者民國的時候中落了。用不起海南黃花梨了。所以改用越柬紫檀家具。和海南黃花梨相比,就差遠了。而這一件三彎腿方桌,材料是磚紅心的大果紫檀。屬於民國產品。最後這一件褡褳式五屜寫字檯,材料是廉價的非洲刺蝟紫檀。我猜年紀和您的孫子差不多。」
&對對!這一件是班門弄斧嘍。其餘的東西還好吧?」
&不錯。」
送走了老先生。王墨林喊她去了辦公室。一進門,他就咳嗽起來。她去倒了水,拿了藥。王墨林仰頭吃了,良久才緩和過來。語氣極冷:「白汐,想不到你還臥虎藏龍啊。這麼精通古董,來我這裡當個秘書。是什麼意思>
上揚的語氣,明顯是質問。還摻雜著對她身份的質疑。
&什麼意思。想必王姐都跟您說過了。我跟過至尊行的謝董。謝董是大鑑定家。在他手下工作,必須得會一點這方面的門道。」
她的目光,又憂傷起來:「當然,人往高處走。謝董不要我了。我就另謀高就。」
王墨林點了點頭,卻是收起了之前的倨傲神色:「那以後,秘書的工作我分給其他人做。你替我看木材,看貨源。出了錯,拿你是問。」
&謝董事長。」
出了門。白汐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在王家站住腳了。又看到林宗哲站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地朝自己揮手。於是走了過去,看到他懷裡放著一個小照相機。更是笑了。林宗哲為了「調查」王家,還真是拼了。已經開始拍照取證了。
&這幾天,查到什麼了?」她把包放在水池的玻璃邊沿上。
&到了。王墨林前幾年經營不善的時候曾經出手過一批古董。年份大概是清代的。我猜,那一批東西會是從洪秀全墓里盜出來的。」
&嗎?」她也上了心。
晚上回去的時候,她就委託謝文湛查了這一條消息。謝文湛發過來幾幅圖片。她看了看,心裡有數了:「不對。這些古董年份是清代的不錯。但工藝是北京工,徽州工。洪秀全紀念館的東西我看過。基本上是蘇州工,無錫工。」
因為洪秀全掠奪的是江南,浙江等地人民的財產。按理說,家具不會是北京,安徽工。這批倒像是專項收藏。所以她猜,這大概是王墨林這些年收購到的老舊古董。分批送到拍賣行拍賣。但是與洪秀全的盜墓案,根本沒關係。
第二天上班,白汐就跟林宗哲說了這個結果。林大記者嘆了一口氣:「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得了,我再另闢蹊徑。」
看人倒霉,很開心。白汐很開心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卻看到王墨林桌上擺著三四盒藥。朱紅的藥丸就這麼隨便擺著。好像他一次性吃了很多。眼風上移,王墨林的臉慘白慘白的。清瘦而指節分明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沿。
翡翠扳指,敲打著桌沿。「噠——!噠——!」有下沒一下。
白汐有點擔心了:「董事長,您沒事吧?」
王墨林抬起頭。外表看起來好像病弱不堪,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在我的店裡,別跟男同事眉來眼去。聽到沒有?!」
&什麼?!」
&和新來的那個小林認識?!」王墨林站了起來。踱步來到了窗台前。窗台下面三層,就是他們昨晚聊天的水池。陽光灑在窗外的法國梧桐樹上。透出一點光澤,灑在他黑玉般的烏髮上:「昨天,你們好像聊的很開心。」
她終於明白是什麼事了:「對,我們以前登山的時候認識的。他是蘇州人,大學畢業。」
王墨林置若罔聞:「白汐,你是個人才,我很賞識你。但你也得明白,公司有規定。不准談戀愛就是不准。你要是和他再單獨往來,你們兩個就可以走人了。」
男子單薄的背影,卻仿佛有很高大的威嚴。
白汐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點了點頭:「董事長,我記住了。下次不敢了。」
&什麼事情,要談找我談。」王墨林又加了一句。這句倒把她給弄糊塗了。但接著,咳嗽聲響起。王墨林又吞下了一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