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夜,張禾都在這裡等著自己的大哥哥張雲坤。
說到最後,小禾嘟起嘴,仿佛有些生氣:「一開始哥哥還經常來看我,後來,他來的越來越少。到了一年以後……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我。」
小五聽了很不是滋味,只是,她現在也無能為力。往四周看了看,她的目光又放在了山壁上。這蝌蚪一樣的文字著實古怪。剛才,陰陽尺顯靈的時候,她也看到了這一段文字。於是問道:「你的哥哥有沒有告訴你,這上面寫了什麼?」
小禾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道:「有啊,不過我不太記得了。」
&關係,你記得多少說多少。」
小禾就說了起來,她大致整理了下,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個故事了。
小禾說,這尺子出自雲南。很久很久,雲南有個小國家,這個國家快要被南方的軍隊給滅了。於是,國王求教巫師:怎麼樣才可以戰勝南方的軍隊?
巫師告訴他,西域的沙漠裡面,生長著一種神木。傳聞,這株神木就是一個陰陽之門。是古代陰兵借道的地方。如果把這一株神木帶到王國裡面來,那麼,國王就可以在王城內召喚陰兵,也就有了一支戰無不勝的幽靈軍隊。
國王聽了很高興,就讓巫師把那一種神木給請回來。經歷了千難萬險,巫師才找到了那一株神木。哪知道神木已經快要枯死了。但巫師不甘心,他把神木還沒幹枯的根系挖了出來,向陽的部分做成了陰尺,背陰的部分做成了陽尺。然後,就把這一雙陰陽尺給帶了回來。
但沒想到,這陰陽尺沒有讓這個國家躲避戰亂,反而先給國家招致了內亂。
國王有個兒子接觸到了陰陽尺,瘋了,屠殺了自己的妹妹和母親。這時候,大巫師才告訴國王:這陰陽尺邪門無比,會讓人心智失常,絕對不能讓常人接近。
但國王憤怒無比,就把大巫師給殺了。同時把陰陽尺封了起來,永不准人開啟……
然而世事難料,皇城破滅不久,國王的神龕被破,陰陽尺也就失落在民間了。
小禾說完了,又道:「大哥哥告訴我說,這尺子倒也不是那麼邪門。就看人們怎麼用了。」
小五心下思忖了半晌,自己不小心把梅景鉉打死了,卻意外進入了陰陽尺的裡面,了解到了許多詭異之極的事情。想來,這一把尺子上一個主人,必定是張雲坤。
不對啊。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這一把陰尺誰都能用嗎?」
&是,大哥哥說了,它只有一個主人。」
這麼說的話,她現在就是陰陽尺的主人了嗎?
正想再問問小禾一些事情,小禾忽然道:「大姐姐,你快走吧。通道快要關閉了,關閉了你就沒法子再出去了。」
&麼通道?!」
&是這一塊石壁呀。它就是陰界之門。你從這裡來的,你也要從這裡出去。」話音剛落,小禾就忽然推了她一把。小五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沒入了石壁當中。
眼前的景色倏忽一變,再回首的時候,什麼山壁,什么小禾通通不見了,好像剛才是黃粱一夢。
而梅景鉉的屍體,悄無聲息地躺在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跡還未乾涸。這些都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那一切不是夢。
她定了定心神:在濟源齋遇到的那一件瓷器說的很對:身為陰陽尺的持有者,一念之差,她就可以輕而易舉殺了一個人。只要她想。可是她現在不想了!怎麼辦?!難道,梅景鉉他真的無法活過來了嗎?!這尺子該怎麼復活人?!
腦海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小禾臨死的時候,張雲坤割破了手指頭,然後把獻血滴在了陰陽尺上。繼而和陰陽尺做了一場交易。
乾脆死馬當活馬醫!小五有樣學樣,立即割開了自己的小手指,血滴悉數都落在了陰陽尺上。
她也不會念什麼咒語,心裡頭只有一個念頭:梅景鉉,你快活過來啊。但是尺子什麼反應都沒有,她又想到了張雲坤還說了什麼「我是來做交易的」?
她連忙試了試:「我們來做一場交易。」
話音剛落,尺子上的血跡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一絲絲痕跡都沒留下。
小五震驚不已,這把尺子能聽得懂人話?!而且真的能和她做交易?!
不過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還是救人要緊。她想了想,先說道:「只要他活過來,我可以拿自己的壽命去抵。」
尺子沒有任何反應,血滴又融化不進尺子了。這是代表交易失敗了嗎?尺子根本不要她的壽。
她只好換了一句:「我拿,我拿……我拿我的運氣去抵,我把我所有的運氣都給他。」
血滴還是融化不進去。
她咬緊了牙:「我拿我這輩子賺的錢去抵他的命,下輩子我所有的財運統統都給他。」
血滴依舊滴落在草地上,一點兒融合的意思都沒有。
她沒辦法了,只能道:「我拿我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這是最公平的交易了。
但是血滴仍舊毫無反應,看樣子陰陽尺也根本不要她的命。
小五噎了一口氣,最後也不抱什麼希望了。想了想,還有感情沒說。親情?但她是個孤兒,天知道父母在哪裡。友情?抱歉,她也沒什麼親密朋友。那麼只剩下一種感情還有交易價值了,只是不知道,愛情兩個字的價值有多高。
她不知道,但願意拿這樣東西去換一線生機。
於是開了口:「我拿我所有的愛情去抵他的命,只要他能活過來,我把愛情統統都給他。」說完了,她愣了愣,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她的本意是「拿愛情去換」而不是「把愛情給梅景鉉」。但心裡太著急語速太快,表達上好像有歧義。
對,歧義大了……
但話音剛落,梅景鉉襯衣上面的血跡全部消失了。陰陽尺上再次發光,光芒又很快消失。
與此同時,地上傳來一聲細小的咳嗽。只見梅景鉉的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
小五大喜過望,當梅景鉉醒過來的時候,冷風一吹,她才發覺已經跪在這裡凍了一個晚上。
&五?」男人還有些糊塗。
這句話在她聽來猶如天籟之音,趕緊伸出手把他扶起來:「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
&五,你剛才從書包里拿出什麼東西?」梅景鉉已經恢復了正常,他還記得小五用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砸了自己一下,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拿了一本書。剛才下手太重了,你,你就昏了過去。」
&五,我沒事。」梅景鉉看她一臉愧然的神色,反而笑了:「你怎麼弄成這樣?」
&我以為你死了,幸好你沒事。」
下一秒,她就抑制不住狂亂的心跳,上前擁抱住了他。反而是梅景鉉猝不及防這個擁抱。
他安慰道:「我沒事。」
不對,是她有事。她剛才說錯了話。許諾的東西是從未嘗試過的「愛情」 。
這樁交易代表著什麼,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就是,當自己抱住了面前的男人的時候,心臟急促的跳躍聲停止了。繼而,巨大的喜悅油然而生。這一份喜悅她卻說不清楚是什麼。只知道甜甜蜜蜜的。
梅景鉉很快從不知所措中回過神來,他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小五身上的溫度怎麼這麼高?!他放開了她,失去了支撐,結果小五幾乎昏倒在了他的懷裡。這時候,她翻轉的手掌心也暴露在了他的視野里:虎口上赫然一條痕跡。
梅景鉉立即抬起了她的手:「怎麼回事?!」
&沒事……剛才想喊人來救你的。不小心……劃到了玻璃門。」
梅景鉉又氣又無奈,這丫頭真的是能把他氣得住院的,他的頭開始疼:「為什麼不早說?」
&事……現在感覺不疼了……你還是送我去醫院吧。」
當晚,梅景鉉就真的把她送到了醫院去。
掛水的時候,她還知道緊緊看住自己的包包。但是到了下半夜,卻是燒的人事不知了。
梅景鉉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等到小五昏睡過去的時候。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拿過了她心心念念的書包。
拉開書包拉鏈,只見書包里沒有放什麼書,只有一把質地似檀非檀的尺子。上面的刻度分明——失脫官鬼劫財無嗣,孤寡牢執公事退財——分明是一把陰陽尺!
看到這一把尺子,他的手指在發抖,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同樣的一把尺子,勾起了他最深刻的一段回憶。每個人的心裡,都有這樣不可言說的一部分。
他的這一部分,就跟這一把尺子有關。
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床上的小五翻了個身。手伸出被子,又無力地垂在床邊。
這丫頭,惦記的就是這東西?梅景鉉把陰陽尺放回了她的背包,又關上門走了出來。
出了醫院,司機問他去哪裡。
梅景鉉淡淡說出一個地方:「上海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