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來,也是梅景鉉好手段,早就知道她撐不住今天的場子,早就知道弟弟在展覽會上做了手腳,反而設個套兒,讓她鑽了進去。
這一鑽,以二少爺的性格來處理這一件事,那就是肯定會把她趕走的,而他事先不需要打招呼。
所以,這一切不過是他預料到的罷了。
小五收拾收拾了下心情。儘量說起來輕鬆:「景鉉,你昨晚人手機怎麼接不通?」
&要是接通了,我怎麼對你說——今天那件成化鬥彩已經換了一件真品?你會不會搶在秦禾發言的前面,就把古董的真偽告訴了他?」梅景鉉給了她一個很高的評價:「小五,任何古董都瞞不過你的眼睛。要能騙得過你,除非你本來就不知情。」
&還真的是騙死人不償命。」
梅景鉉又道:「既然對他死了心,不如你就跟秦禾辭職。我帶你去香港。」
她可沒有答應離開知芳齋,再說了,只是問道:「我今天是不是很狼狽?」
梅景鉉知道她今天很狼狽,因為他站在榮寶齋的二樓,看到對面的弟弟給了小五一巴掌。但心疼畢竟是心疼,該做的事情,他需要一樣不落地做到底。比如讓孟小五徹底放下那什麼救命之情,比如讓她在內地待不下去。
因為,他知道,越是拖延小五走得越遠。
&五。」他撫摸上她濕漉漉的長髮:「你只是個普通的女孩,也不要以為,什麼都抗的下來。」他也感覺到了她的壓力,她隱忍的一些心事。就是這些無知而無畏的東西,讓他下定了決心:哪怕得罪弟弟到底,也要把她給撈回來。
要不然,小五在他們身邊,還不知道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不如在他身邊,好好養著,好好護著,有他在,沒有人可以給她一點點苦吃。
她垂下了頭:「我知道了。」
看她臉上的淡妝化得不成樣子,他遞過去一個手帕。她接了手帕,聞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珍而重之的只擦了眼淚。又自嘲道:「今天真夠倒霉的,你看北京都一個月不下雨了,偏偏今天下雨,以後出門要看下黃曆才好……」
倒霉的事情還沒完,剛說完這句話,身後來了兩個人。是秦禾和梅景鑠——秦禾先過來的,他不放心小五單獨跑了出去,所以拖著梅景鑠過來找她。哪知道,有個男人比他們的速度快多了。偏偏這個人叫做梅景鉉,是他們的死對頭。
只是現在仇人相見,卻是尷尬的很。
秦禾喊了她一句:「小五,過來。」她還置若罔聞,手中拿著那一條手帕。
而梅景鑠更不待見這一幕,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行事太衝動了。小五是個人才,現在他一意孤行把她掃地出門,萬一,落在哥哥手上就更加不妙了。於是冷笑道:「哥,小五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們帶她出來走走。」
她聽了卻是好笑起來,「出來走走?」走得她臉上會浮腫起來?!
卻聽梅景鉉不緊不慢道:「秦禾,這幾個月麻煩你照顧我家小五了。今天我要帶她離開。」
這話一出,梅景鑠臉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怕是他連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鑑定師,居然獲得了哥哥的青睞。
氣得雙手緊握成拳,卻無可奈何。
小五卻大大解了一口氣:梅景鑠知道了自己可能是他未來的嫂子,這喜劇效果也是足足的。算了,她放棄了,她不再掙扎,這一次聽他的話。於是先主動說了。用了最甜美的語氣:「景鉉,我們什麼時候去香港定居?」
&周吧,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就帶你走。」
&好。」她拉了拉他的手:「我們走吧,這裡的雨下得太大了。」
轉身離去的時候,小五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現在梅景鑠和秦禾臉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可是不管了,她決心放下一切跟著梅景鉉走了。世界上,只有梅景鉉把自己當做個寶。
回到榮寶齋的時候,小五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服務員拿來了一件旗袍,她脫下凌亂的衣裳,就穿了這件蘇州刺繡的旗袍。只是下擺開的太高,走起路來還有些不習慣。
到了溫暖的空調房裡,小五才感覺好多了。梅景鉉在她身邊,用手指整理她凌亂的長髮……她的吻時不時落在男人的手掌,臉頰上。梅景鉉則是把她深深擁入了懷裡:「到了香港以後,我帶你去我的工作單位看看,咱們先住在那裡。」
她埋頭在他懷裡:「不去你家看看我未來的公公嗎?」
梅景鉉笑了笑:「爸他不太管我的事,不過,他老人家這幾年倒是想抱一個孫子。小五,咱們得好好努力努力。」
&她不由得仰面看著梅景鉉,男人坐在沙發上,雙腿分開,領結打的很高。一抹流雲般舒暢的鎖骨線條若隱若現……想想他脫下衣服後精壯的身軀……不由得嗓子發熱。但這裡畢竟是外頭,她也不是那麼沒臉沒皮的人,於是按捺下那些不純潔的內容。又想到剛才梅景鑠那氣到臉發紫的情景,忍不住覺得好笑。
倒是秦禾,她其實沒怎麼關注過現在的秦禾是個怎麼樣的人。然而剛才秦禾的確十分有風度。
起碼,她現在能理解為什麼二姐孟寧對秦禾念念不忘了。
因為梅景鑠走開後,秦禾上前來對他們說了一句:「小五,梅大少爺,我祝福你們二位。」又對她道:「小五,去了香港以後,好好跟梅家大少爺幹活。你今天得罪了景鑠。就不要再回來內地當鑑定師了……我叫人把你的行李送到榮寶齋去。」
梅景鉉當時的眼神很深邃,她倒是回了一句:「謝謝。」
現在談到秦禾,如果不是因為陳歸寧的回憶。她對他的印象不算太差:「難怪秦老闆在全國的人緣這麼好。景鉉,你覺得呢?」
男人有些吃味兒了:「小五,你很欣賞秦禾?」
&我對他有些個人的成見。覺得他太假了……」
&你還不算笨。秦禾這小子,最擅長拉攏人心。你別看他跟著景鑠混,其實在我這邊也搞了不少投資。他向來兩邊都不得罪,將來,無論是我,還是景鑠繼承了梅氏集團,他都能分一杯羹……只是想不到,他今天居然主動說那一件成化鬥彩是假的。這樣開罪了我,他當然要找個台階下。想來,他討好你也是他打算好的。」
一席話聽得她又糊塗,又明白:「你是說,秦禾不過是在拉攏你?」
&是個聰明人,知道景鑠在北京已經失勢了。所以他需要有個機會進入我的陣營。」
&們搞這些陰謀陽謀真複雜,我看我還是早點脫離跟秦禾他們的關係吧……」正說著,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卻是站了起來:「景鉉,我去一趟酒店拿行李。待會兒回來。」說完,她就要出去,被梅景鉉給攔住了。
&禾不是說,待會兒把你的行李給送回來嗎?」
&是我的陰陽尺……那東西千萬不能讓秦禾看見的!」她越說越急,雖然說,秦禾翻她東西,發現陰陽尺的可能性很小很小。然而凡事就怕萬一,所以,她現在惶急慌忙的要去酒店自己把陰陽尺給收拾妥當了。
梅景鉉看她這麼著急,就安慰道:「我打個電話給秦禾,你不用擔心。」然而,見了鬼的是,秦禾的電話居然一直占線打不通。他又打了秦禾助手的電話,對方說老闆正在開會。沒辦法,他掛了電話,對小五道:「我送你去酒店。」
小五點了點頭,心裡卻飄過什麼不好的預感——但願,這節骨眼上別出什麼事才好。
半個小時前。
剛剛回到下榻酒店的秦禾,心情不好不壞。
今天,他在榮寶齋展覽會上鬧了那麼一出,可謂把自己的名聲都砸了一半。結果,梅景鑠這個笨蛋,被自己的哥哥給釜底抽薪都不知道。害得他丟了天大的面子。不過有趣的是,能看到梅家兄弟為了一個女人吃癟。這倒也不錯。
尤其是看到梅景鑠氣成了那樣,連傘都沒打就轉身而去。簡直是人生一大奇景。
他縱橫古玩市場多年,打交道的古董新貴不少,梅景鑠不過算是其中一個。但是像梅家兄弟這麼有趣的一對,還真是獨一無二:一個剛愎自負,一個不愛江山愛美人……那個孟小五……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讓梅景鉉這樣的人都情難自禁?
他也的確欣賞孟小五,但還不至於拎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能鬆手給梅家大少一個人情,也絕對不會吝嗇這麼一個小姑娘的。
外面有人敲門了,是孟青。他道了句:「進來。」
&板,有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事:「你去把孟小五的行李收拾收拾,打包送到榮寶齋去。」
&
等到孟青走了後,秦禾又考慮起要不要把孟寧重新召回來:這孟家的兄妹兩個,其餘的不說,忠心倒是難得。而且,以後孟小五若是梅景鉉的女人,甭管什麼名分的女人,和孟家兄妹兩個的交情總歸還是有的。說不定這能當做和梅景鉉交好的籌碼……
秦禾明白:在古董市場上,會賺錢,比不過會站隊的人。
他在思忖著怎麼在梅家兄弟間布置下一步棋,卻不知孟青和孟小五並不交好。也不知道,這一個月,小五得勢的得勢,升遷的升遷,早把孟青,孟寧兩個嫉妒的不行。尤其是孟青,他實在想不通了:小五怎麼忽然間會什麼古董鑑定了?!
他在秦老闆手下幹了大半年,每日幹活都兢兢業業。現在工資還不如小五的零頭!
昨日,小五在潘家園的斗瓷大會上大放異彩。他也看到了,覺得那個妹妹陌生到可怕。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明白了。說不定當初小五沒有燒掉爺爺的書籍,而是把爺爺手抄的那些鑑定寶典全部私藏了去,然後學到了這些東西……可惡!他就知道這個妹妹不是好人,早知道如此的話,還不如早日把小五給做了。
嫉妒有的時候,會讓人六親不認。何況他們更不是親生的兄妹。
現在秦禾讓他去收拾小五的房間,這正好給孟青一個機會:看看妹妹是不是私藏了爺爺的書籍。
於是到了孟小五的房間,他就開始翻騰起來。他相信一定能搜刮出爺爺留下來的什麼書籍,說不定還是爺爺從沒給他們看過的書籍,正是因為看了這些書,小五現在才變得那麼厲害。只要搜羅出這些東西,他就要把爺爺的遺物據為己有……
被子,床上,行李箱裡……統統翻了一遍。奇怪了,怎麼什麼書都沒有?
他的目光又盯在了她的背包里,打開背包,裡面也沒有什麼書。倒是有一把奇怪的木尺子。
孟青的眼光又亮了起來——他雖然不懂什麼鑑定,但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把尺子是老物了。小五在知芳齋期間,從來沒收購過什麼古董。那麼,這把尺子是哪裡來的?她為什麼隨身帶著這一把尺子?莫非是她手腳不乾淨,偷來的?!
越想越有可能,就算找不到爺爺的書籍,把尺子交給老闆,弄得小五聲名狼藉也是好的。
於是他停止了「收拾」。繼而帶著這一把尺子,帶著滿腔的嫉妒,滿腔惡毒的心思去找秦禾。
然而,事情還是發生了意外,巨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