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余火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定格
轟隆的爆炸聲里，本就四散奔逃的路人們愈發驚恐，跑得更加賣力。
他們之中不乏人慌不擇路，摔倒於地，而街道兩側的房屋內，居民們或躲到了自認為安全的地方瑟瑟發抖，或武德充沛地抄起槍支，試圖阻止外面的混亂，或好奇心十足地於玻璃窗後探頭探腦，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或通過家裡安裝的電話向「秩序之手」報起了警。
這裡是紅巨狼區靠近金蘋果區的一條街道，不少居民薄有資產，安裝電話不是什麼大問題。
而商見曜一邊擺出奔向那群襲擊者的姿態，一邊又張開了嘴巴，高聲喊道：
「小沖……」
他才喊到一半，突然有一股氣流灌入了他的口中，直奔喉嚨。
「咳！咳！」
商見曜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不僅喊聲戛然而止，而且再也無力維持「盲目之環」。
生理出現問題的情況下，換哪個商見曜來都沒有用！
就在商見曜差點成為第一個被風嗆死的人類時，剛才帶著白晨未能跳出太遠的龍悅紅本想直起身體，幫助同伴壓制遠處的襲擊者，卻忽然感覺自己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
周圍的空氣仿佛化成了一隻只小手，從不同角度「撓」在了他身體未被軍用外骨骼裝置覆蓋的那些地方。
正常來說，這種層次的影響可能更貼近「吹面不寒楊柳風」的狀態，不會讓龍悅紅出現什麼過激的反應，但此時此刻，龍悅紅的皮膚敏感到詭異。
他頓時有了被無數人撓癢的錯覺，身體扭來扭去，表情又哭又笑。
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龍悅紅再也無力操縱軍用外骨骼裝置。
白晨察覺到了龍悅紅的異常，卻不明白他究竟遭遇了什麼。
一時之間，她腦海里閃過了多個念頭，希望能幫助龍悅紅擺脫當前的困境。
最終，她決定嘗試疼痛刺激。
這本身能讓人從睡眠和幻覺中甦醒過來，但現在對不對症，白晨就不知道了。
另外一邊，蔣白棉也聽見了商見曜的咳嗽，用眼角餘光瞄到了龍悅紅似哭似笑的扭動。
「那個『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把干涉物質玩出了花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即使他不再有別的辦法，僅僅是現在這樣，也能讓我們無從逃避……別的不說，一次次『強制入眠』的影響下，我們未必每次都能那麼及時醒來，稍微慢上那麼幾秒，就會成為遠處襲擊者的靶子，而我們又不是機械僧侶，沒法用身體硬扛子彈、榴彈和火箭彈……
「可惡，周圍都是生物電信號，根本無從分辨他在哪裡，商見曜的人類意識感應情況肯定也這樣……這不像對付遠處的那些襲擊者，可以通過彈道推算、超強視力和軍用外骨骼裝置輔助來鎖定……
「找不到那個『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我們想反擊都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入絕境……」這短暫的空隙里，蔣白棉思緒紛呈。
她只能下達最不願意下達的那個命令：
「以小隊的形式散開！」
這樣一來，至少不會被人一鍋端掉。
兩害相權取其輕！
與「舊調小組」直線距離不到百米的某棟公寓三樓，勉強可以看見「舊調小組」所在那片區域的一個房間內，有名男子正立在窗口，單手插兜，悠然望著蔣白棉等人。
他留著半長不短的金棕色頭髮，藍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和英氣十足的眉毛都在說明他曾經有過卓越的美貌。
可現在，他已經中年發福，臉龐橫肉躥起，嘴旁是不修邊幅般的一圈鬍鬚。
「不愧是能從『最初城』監管下竊取到通行口令的隊伍，竟然逼得我進入一百米這個危險範圍……」這男子穿著舊世界那種黑色正裝，裡面是鬆開了第一顆扣子的白色襯衣。
讚美歸讚美，這位叫做卡奧的男子已經在準備善後撤離之事。
在他看來，不管對方尋找的那名叫做小沖的奇怪孩子是否能及時出現，提供幫助，都不能阻止自己完成絕殺了。
他後面的房間內部，長沙發上還躺著一個人，正陷入深度睡眠。
就在這時，卡奧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一道頗為惱怒的聲音：
「都不要鬧了！」
這聲音帶著點童稚，迴蕩在了卡奧的心靈世界內。
卡奧整個人一下僵硬了，仿佛變成了石制雕像，不笑不動不說話。
他呆呆地望著窗外，處在了某種詭異的安靜狀態里。
寶石藍色吉普翻倒的地方，商見曜的咳嗽停止了，龍悅紅也擺脫了被撓癢的狀態。
蔣白棉、朱塞佩和白晨則看見周圍出現了令人驚訝的變化。
那些四散奔逃的路人們以急剎車的姿態停了下來，有的還能站穩，就那樣茫然地立在那裡，有的控制不住，摔倒於地，順勢就趴了下去，一動不動。
原本就因為慌不擇路絆倒在地的人們更是噤若寒蟬。
街道兩側那些房屋內的居民們，躲在安全處的連瑟瑟發抖都強行控制了下來，抄起槍支的一個個化身雕像，分布於通往自家大門的道路上，於窗戶後窺探外面情況的閉上了眼睛，任由臉龐貼到玻璃上，擠壓開來，接通了「秩序之手」電話的，或握著聽筒，忘記放下，或一句不講，任由對面「喂喂」詢問。
遠處的襲擊者們同樣如此，保持著或跪或站或匍匐的狀態，眼神失去了焦距。
這個剎那，就像有人按下了暫停鍵，讓一定範圍內的時光停止了流動。
而如果不是那些定格的人們眼神不兇惡，眼眸不渾濁，也未表現出明顯的獸性，龍悅紅肯定以為這片街區遭遇了「無心病」的大爆發，除了自己等人，全都瞬間變成了「無心者」。
這是舊世界毀滅時才出現過的恐怖場景。
蔣白棉等人四下打量時，商見曜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小沖！」
這……龍悅紅有點被小沖的實力嚇到。
蔣白棉則心中一動，喊了起來：
「先去小沖那裡！」
別管這片區域的詭異變化了。
趁著各種干擾未再出現，商見曜帶著朱塞佩，龍悅紅帶著白晨，蔣白棉緊隨其後，以瘋狂衝刺的姿態一路狂奔進小沖所在的那棟公寓。
他們沒有放慢速度，或跳躍或奔跑地來到五樓，推開虛掩的房門，進了小沖租住的那間公寓。
穿著黃色衣物的小沖正把遊戲機、便攜式電腦收入紅色書包內，一臉不爽地嚷嚷著：
「那些壞蛋，這裡暴露了，不能待了！」
這「無心者之王」表現得就像是舊世界毀滅前，去黑網吧玩遊戲，聽說家長找來的孩子。
「好，我們趕緊轉移！」商見曜朋友情深，一口應承了下來。
趁商見曜、龍悅紅幫小沖收拾，蔣白棉念頭轉動，斟酌著語言道：
「要不要順路去把那個壞蛋抓起來？要不然，他以後還會追蹤我們，可能再次暴露你的位置。」
小沖想了一下道：
「好！
「我要他給我打工賺錢！」
「……」龍悅紅等人一陣無語間，商見曜和小沖收拾好了行李。
於是，商見曜再次夾起了「加里波第」朱塞佩，並讓小沖坐到了自己肩頭。
小沖頓時有點開心和興奮。
「出發！」他揮了下不用來固定身體的那隻手。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未有耽擱，甚至不再走樓梯。
龍悅紅帶著白晨，幫著蔣白棉，從窗口躍了下去，藉助建築凸出的部分，僅用兩次跳躍就落到了街上，輕輕鬆鬆。
當！
商見曜跟著站穩了腳跟。
突然，小沖臉色一變，自行跳下了商見曜的肩頭，直奔側方一條巷子。
「來不及了，我先走一步，你們自己去抓那個壞蛋吧，他身上的影響還能殘留一陣……」這小孩奔跑間，竟出現了殘影，讓龍悅紅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僅僅愣住了那麼一兩秒的時間，「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就失去了小沖的蹤影，只有耳畔還迴蕩著他留下的話語。
「杜衡老師趕到附近了？」蔣白棉做出了最合理的猜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