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余火 第八十六章 窮舉

    蔣白棉無言以對，只能指了指前方：

    「繼續吧。」

    她將租來的小車開到了巷子底部，然後在那裡又找了個人讓商見曜詢問。

    經過確認，那名戴墨鏡的男子最近幾天都有出沒於這條巷子，每次都是在底部右拐。

    等商見曜回到車上，蔣白棉往右打了方向盤。

    但車輛進入另外一條街道後，她並沒有急著往前追尋，反而放慢了速度，直至找到地方停靠。

    等待了一陣，蔣白棉拿起了對講機：

    「餵之前詢問過的那兩個人有什麼異動？」

    「沒有。」龍悅紅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了過來，「他們都很正常，做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誰試圖往外傳遞信息。」

    「很好。」蔣白棉贊了一句，「我們不是還有一些攝像頭嗎？找地方安裝上，代替你們監控這兩個目標。」

    放下對講機後，她重新啟動汽車，沿街道追蹤下去。

    途中，商見曜多次下車找人詢問，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徒勞無功，但僅依靠有用的幾個「目擊者」，他們還是鎖定了黑墨鏡男子的行蹤軌跡。

    另外一邊，龍悅紅、白晨和格納瓦組成的小分隊暗中觀察著這片區域的人們，包括但不限於被商見曜詢問過的，周圍可以聽見對話、看見場景的。

    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舊調小組」租來的那輛小車停在了一棟六層的舊樓附近。

    坐在駕駛位置的蔣白棉望著那裡，回憶了一下沿途以來自己有沒有誤判方向。

    確認無誤後，她指著那棟青橄欖區常見的破舊樓房道：

    「從當前情報看，目標就住在這裡。

    「具體是哪一層樓，哪一個房間，還有待進一步的調查。」

    商見曜沉思了一會兒道：

    「你確實沒有迷路。」

    蔣白棉有心反駁，卻找不到足夠有力的話語。

    商見曜將目光投向了側面車窗，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等有人出來我去詢問。」

    蔣白棉沒立刻回答，隔了一會兒才道：

    「先不急。」

    她側頭看向了商見曜：

    「你不覺得找到的太輕鬆了嗎？」

    今天行動前，她一直認為這次只能有點收穫，找到些線索，誰知道竟然直接鎖定了目標居住的地方。

    誠實的商見曜笑道：

    「可能他並不知道歐迪克哪怕瘋掉也在重複噩夢中看到的畫面，不知道老格能『隔』著墨鏡直接發現他的眼睛一邊大一邊小。

    「沒有這兩個前提，哪怕他直接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也不會覺得他有什麼問題。

    「這種情況下，誰那麼累做那麼多有的沒的的事情掩蓋行蹤？」

    我會做……蔣白棉在心裡回了一句，無奈說道：

    「基本的反追蹤還是要做啊。」

    「這話你得對他說。」商見曜一攤手道。

    蔣白棉瞥了這傢伙一眼：

    「總之，不能這麼魯莽地上去。

    「嗯……先外圍做一段時間的觀察。」

    她再次拿起了對講機：

    「老格，將剩下的攝像頭都裝到目標樓房周圍，監控這裡的情況。

    「小紅小白你們在三百米以外，信號接收範圍內，再找一處出租屋。

    「這次監控初定時間是三天。」

    下達完命令，蔣白棉再次望向了商見曜：

    「怎麼不反對？」

    商見曜抬手摩挲起下巴，笑著說道：

    「這是最合理也最謹慎的處理流程，我為什麼要反對？

    「剛才提議的那個已經被其他我制伏了。」

    魯莽那個被控制了？蔣白棉既慶幸，又覺得商見曜們的相處模式讓人嘆為觀止。

    經過格納瓦等人隱蔽的忙碌，「舊調小組」利用高科技產品布置好了對目標樓房的監控。

    他們隨之撤入直線距離九百米外的一間出租房。

    這個範圍內，格納瓦可以充當臨時基站，利用無線傳輸的方式適時調閱監控錄像。

    「現在怎麼樣？」安頓下來後，蔣白棉詢問起格納瓦。

    格納瓦像台機器一樣做出回答：

    「信號傳輸很正常，目前沒發現值得關注的畫面。」

    「就是有點耗電。」誠實的商見曜幫忙補充道。

    「是的。」格納瓦將之前用掉的高性能電池放入了充電器內。

    龍悅紅一邊看著他這麼做，一邊猶豫著說道：

    「要監控整整三天？

    「這會不會太過，太過謹慎了？」

    蔣白棉搖頭笑道：

    「面對『噩夢』，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收斂起笑容道：

    「你們還記得去歐迪克家時，我問勞瑞絲那兩個問題嗎？」

    「問那是不是她和歐迪克的家，問歐迪克是不是在那裡瘋掉的……」白晨說著說著忽然沉默，似乎想到了點什麼。

    蔣白棉對她點了下頭道：

    「歐迪克的家在紅巨狼區，而且不是和青橄欖區鄰近的地方。

    「從那裡到我們之前做『噩夢』的出租屋直線距離有五公里以上。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噩夢』侵襲我們，讓烏戈老闆死去的同時，還在五公里外甚至更遠的地方影響歐迪克，導致他瘋掉。

    「這說明『噩夢』的覆蓋範圍至少達到了五公里！」

    這是何等恐怖的影響力！

    龍悅紅之前完全沒去想這個問題，被蔣白棉點透後，吸了口氣，用了十幾秒鐘來消化這個情況。

    他擔憂說道：

    「公司真覺得我們能嘗試一下？」

    小組內最強的商見曜，目前影響範圍都還不超過兩百米！

    蔣白棉臉上又浮現出了笑容：

    「不，你應該這麼想：

    「這麼恐怖的『噩夢』居然要派一個人去我們之前租住的地方實地查找線索，而不是在幾公里外用更隱蔽的辦法做。這說明『它』很可能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也是啊……」龍悅紅醒悟了過來。

    這也說明「舊調小組」需要對抗的更大概率是「噩夢」的爪牙，而非「它」本身。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白晨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既然『噩夢』能讓紅巨狼區的歐迪克瘋掉，那為什麼出現集體夢境的只有青橄欖區幾個地方的居民，不包括紅巨狼區靠近這邊的人？」

    蔣白棉用猜測的口吻說道：

    「也許是『拂曉晨星』的夢境防線在那邊？

    「這點可以之後向他們確認。」

    「嗯嗯。」龍悅紅覺得這確實是最合理的解釋。

    蔣白棉翻腕看了下電子表，環顧了一圈道：

    「趁著現在有空，我們來做一些預案。」

    「好。」白晨和龍悅紅迅速做出了回應。

    這是「舊調小組」日常行動的常規流程，只要有時間，來得及，他們都會針對事情的多種發展做一些預案。

    當然，受限於精力、人手、資源、不同預案間的矛盾性，他們只能挑選可能最大的幾種來準備，沒法盡善盡美，算無遺策。

    商見曜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當做菸斗嗅了一口。

    他望向蔣白棉，思考著問道：

    「即使把現在發現的目標居住地點當成陷阱，針對性地做一個預案，我們也缺乏足夠的情報來細化。」

    是啊是啊……龍悅紅在心裡表示贊同。

    蔣白棉微微一笑：

    「這個等會再討論。

    「我們現在先假設『噩夢』的爪牙，那個戴黑墨鏡的男子，本身就是一名相當強大的覺醒者，至少『心靈走廊』層次。」

    「這個不需要假設，我覺得就是。」龍悅紅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他認為對方既然能成為「噩夢」的爪牙，且在夢中出現過，層次就肯定不會太低。

    「概率超過百分之九十。」格納瓦找出數學模型，給出了測算結果。

    蔣白棉笑著提出了問題：

    「那麼，他會是哪個領域的？」

    見白晨等人露出思索的表情，蔣白棉搖了下頭道：

    「這很難做出有效的猜測，因為我們幾乎沒有情報支撐。

    「不如這樣，大家辛苦一點，使用窮舉法，代入對方的行為來分析，從中選擇最符合當前情況或者最可能威脅到我們的推測來制定預案。

    「比如，他要是一月『菩提』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他會怎麼處理『噩夢』給予的這個任務，怎麼找出我們的下落，又可能會在什麼地方表現出代價？」

    商見曜用鋼筆杵著下巴道：

    「在類似事情上，『宿命通』、『天眼通』、『天耳通』和『他心通』會做的選擇是不同的。」

    龍悅紅一邊點了點頭，一邊附和著說了下去：

    「如果那位擁有『宿命通』，就相當於能翻看記憶的『末人』領域覺醒者，這兩種情況可以合併處理。

    「我要是有類似的能力，去追查某些人的下落時，肯定不會放過周圍的居民，必然會直接調閱記憶，尋找相應的『影像』。

    「當時，我們做的偽裝和現在不一樣，但吉普後來沒重新做過塗裝，不排除有人曾經見過我們從吉普內出來。

    「而追蹤對這台吉普的記憶，嗯，我們中途沒刻意去無人的街巷繞過，那麼，那麼……」

    說到這裡，龍悅紅頓了一下，略顯驚恐地壓著嗓音喊道：

    「他應該能找到我們在紅巨狼區重新租的那個房間！

    「之後順藤摸瓜，一直堅持，還有不小的概率追蹤到這裡！」

    這裡！

    龍悅紅話音剛落，突然感覺房間外面靜的可怕。

    午後陽光照耀下的街道似乎無人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