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余火 第二十章 注視
一看到「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這個招牌，商見曜就發出了「哇哦」的聲音。
他的衣著隨之改變，套上了黃色的僧衣，披上了紅色的袈裟。
商見曜的臉龐也變得鐵黑，仿佛金屬鑄就，眼中紅光大亮，將前方照得蒙上了一層血紗。
這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當然要禮貌對待！
改變「身份」後，商見曜一隻手豎於胸前，一隻手轉著「六識珠」，嗓音低沉地感慨道：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他掌中那串「六識珠」只是一個裝飾，沒有任何作用，因為本體不在他身邊，被安全部專門機構保管著。
誦完佛號，半機械僧侶商見曜邁開大步，走到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門前。
一樓的入口是旋轉門，但它早就失去動力，停在了那裡。
商見曜沒有逞強，選擇了旁邊的小門。
很顯然，房間的主人當時也是這麼做的，以至於沿途之上種種事物都細節完善，異常真實。
進了大廳，商見曜看到了或倒在地上或擺於桌面的一個個透明塑料箱，看到了散落得到處都是的包裝紙。
藉助舊世界娛樂資料，商見曜不難猜到一樓被第二食品公司弄成了零售賣場，這一點從還算整齊排列的大量櫃檯就可以看出。
他一邊緩慢前行，一邊掃過了地上那些包裝紙。
陳皮糖、果汁軟糖、沙琪瑪、奶油瓜子、蘇打餅乾、夾心餅乾、雞蛋糕……相應的名稱映入了半機械僧侶商見曜的眼中。
他的臉龐突然變回了正常人狀態，他的左手下意識抬起，擦了擦嘴角。
咕嚕。
商見曜吞了口唾液。
接著，他慌忙收回視線，重新讓臉龐變得鐵黑，讓眼中亮起紅光。
轉瞬之間，商見曜又是一派得道高僧的風采。
然後，他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裡的食物或被搬走，或只剩下了包裝；
「『無心者』們似乎不敢進入這片區域；
「所以……」
這不是「推理小丑」，商見曜自己做出了回答：
「所以，這是人類乾的，舊世界毀滅後，鐵山市倖存的人類乾的。」
啪啪啪，商見曜為自己鼓起了掌。
「食品公司確實很適合在末世充當倖存者基地。」他又強調了一句。
他隨即反駁起自己：
「不一定。
「只能說，倖存者基地會圍繞它建立，方便獲取食物。」
「到處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另一個商見曜中止了這場沒有意義的爭吵。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提出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作為僧人，我的法號是什麼？」
某個商見曜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普渡吧，普渡眾生。」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普渡禪師。」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又豎起手掌，宣了聲佛號。
他步伐不快不慢地於第二食品公司一樓轉了一圈，確認大廳是零售賣場，後面和兩側是倉庫。
而除了一地的垃圾，這裡沒有任何生物，連爬蟲都不存在。
「看來房間的主人也這麼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一樓。」商見曜輕輕頷首，自己對自己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這樣，他未檢查的地方，需要潛意識從其他經驗里提取細節來完善的地方，大概率會出現蚊子、蟑螂等東西。
沒有收穫的商見曜踏上了通往二樓的階梯。
此時，天色已晚，昏暗的光芒從拐角處的狹窄玻璃里照入，讓這片區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但就算是這樣，商見曜也不得不弄出一個手電筒，要不然，他幾乎看不清腳下階梯的邊界。
走著走著，身為半機械僧侶的他突然頓住，左右看了一眼。
他總感覺周圍的黑暗裡有誰在注視自己。
隨著電筒光芒的掃射，四下的情況盡數納入了他的眼底：
風化斑駁的牆壁、出現了鏽跡的鐵製欄杆、裝著燈具卻沒電供應的天花板一一在商見曜的腦海中清晰。
這樣的環境，幾乎沒有誰可以躲藏。
所以，注視要麼來自階梯下方，要麼源於二樓。
商見曜沒有膽怯，晃著電筒，一步一步上行至樓宇第二層。
這裡有黑暗的走廊，有一個個房間，似乎已經是第二食品公司的辦公區域。
商見曜腳步放慢了一些，電筒光芒掃過了旁邊房間的門牌號：
「203」
「203」對應的門上貼著一塊銘牌，上面寫著：
「銷售部」
商見曜正要繼續前行，突然一個側身，將電筒對準了203房間。
他又感覺到了那種注視！
藏於黑暗中的無聲注視！
偏黃的光柱照出了凌亂不堪的多張辦公桌，照出了倒在地上的幾把椅子，照出了布滿灰塵的台式電腦和相應的液晶顯示屏，可就是沒有照出人類或者別的什麼生物。
「這是房間主人當時的感受？」半機械僧侶商見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鋼鐵下巴。
緊接著，他眼中紅光劇烈閃爍了幾下：
「不對啊……」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怎麼不對了？」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問道。
商見曜一邊感受著鋼鐵下巴的不同質感，一邊笑著說道：
「這裡既看不到人類的屍骨，又沒有大量的糞便存在，不像曾經有許多人聚集過。」
商見曜立刻反駁起自己：
「剛才不也說過了嗎？
「倖存者基地在附近而不是這裡，他們只是會定期過來補充食物。
「而且，就算這裡真的是一個倖存者基地，他們也可以把同伴的屍骨埋到別的地方，組隊去遠處大小便。」
商見曜摩挲起鋼鐵下巴：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裡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所以，就是第一個解釋唄。」誠實的商見曜攤了下手。
他話音剛落，忽然心有所感，將電筒照向了走廊的盡頭。
束而不散的光芒里，一道人影於黑暗中凸顯了出來。
這是一名女性，內穿白色襯衣，外套藍色小西服，一副舊世界職場精英的模樣。
她大概二十來歲，留著過耳的黑色短髮，眉目清秀，鼻樑挺直，嘴唇不厚不薄，長得還算不錯。
這樣的第一印象後，商見曜迅速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這位女士的襯衣和西服有不少污漬，不知多久沒有清理過了，她的法令紋、她的臉龐肌肉、她的眼角、她的頸紋，都不像只有二十歲出頭，至少三十大幾。
另外，她的眼睛裡有很多血絲，但不顯渾濁。
一看到商見曜，這名女性的眼中就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表情頗為生動。
她狂奔起來，連跑帶滾，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有人的啊……」商見曜感慨了一句。
然後，他轉過身體，走回了樓梯口。
探索到這個程度，他的精神已消耗大半，得為返程留下餘量了。
而「水晶意識教」五大聖地之一出現的奇怪女子，再怎麼謹慎對待都不為過。
商見曜打算在精神狀態更好的下次再繼續探索。
回程的途中，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
商見曜正要把昨晚的經歷告訴蔣白棉，辦公室內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蔣白棉接起一聽，笑著喊道：
「小白，上面讓你去648層9號房間挑選生物義肢和想做的基因改造。」
只有挑選好，才能具體約時間。
白晨抿了下嘴唇，起身說道：
「好的。」
蔣白棉見狀，笑眯眯問道：
「要不要我跟著，幫你做個參考？」
白晨沉默了一下道：
「好。」
「我也去！」商見曜躍躍欲試。
龍悅紅悄然吐了口氣：
「那我也一起去吧。」
蔣白棉又好氣又好笑：
「你們真是的，當小白是孩子啊，需要這麼多人送？」
她話是這麼說，卻沒有阻止商見曜和龍悅紅跟在後面。
到了648層9號房間，一行四人看見了裡面那位中年女士，那位中年女士也看到了他們。
「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那女士很是詫異，「我記得只有一個人需要挑選啊。」
「就不能有參謀團嗎？」商見曜理直氣壯。
「是啊是啊。」龍悅紅趕緊附和。
蔣白棉堆起笑容，幫忙解釋了一句：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負責的女士撇了下嘴：
「就算要幫忙參考，也不用來這麼多人啊。」
聽到這句話，白晨忍不住低下腦袋，望向自己的腳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