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修煉的起源很難去追溯,最早的典籍里記載了不少來歷,譬如說老祖宗們當年周圍全是凶獸,為了生存,他們在和凶獸的搏殺中領悟了修煉的奧秘。
但修煉不是大白菜,還得看悟性。
有悟性的是塊寶,每個勢力都爭搶著要。
楊略當年教授功法時曾說過:若是沒有悟性,那便強身健體。
那個所謂最安全的功法確實是很安全,楊玄隨心所欲的修煉到如今,也沒出過一次偏差。
但進境也很感人,每次看到王老二的實力又躥升了一截後,楊玄總是百感交集,覺得自己是被功法給拖累了。
所以他拼命的想尋幾個好手充當自己的護衛。
屠裳不錯,但太過硬橋硬馬。
直至虬龍衛的出現。
那寬厚的身板,雄厚的令人絕望的氣血,以及粗獷的兵器,都深深的打動了楊玄。
這,不就是天生的護衛嗎?
銀星子一閃而至。
少女一臉興奮的看著楊玄。
弄死大唐左路軍主將,這份成就足以讓她和一家子成為南周英雄。
至於後果,她沒想過。
可那個唐狗竟然含笑看著自己,壓根沒動一下的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
楊玄身側的林飛豹伸出寬厚的手掌,一抓!
銀星子被包在了他的手中。
少女落地,剛想動彈,身後傳來了王老二的聲音,「你再動試試,我穿了你的琵琶骨!」
「鶴兒!」
姜閣惶然道:「使君,小女無知,求使君贖罪!」
「你閨女?」楊玄伸手,林飛豹把銀星子丟在他的手心中。
「正是小人的女兒。」
楊玄低頭看了一眼,竟然是一枚銀針。
「挺有錢的。」楊玄笑了笑。
姜鶴兒昂首道;「要殺就殺,我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姜氏女!」
姜閣說道:「再不跪下,老夫便把你逐出姜氏!」
「父親!」姜鶴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老爹。
姜閣怒吼,「跪下!」
姜鶴兒委委屈屈的跪下。
「這個……咋回事?」楊玄不在乎弄死一個中二少女,當初瓦謝可汗的女兒就是如此。
但他需要知曉黃州的更多情況。
錢南的姻親,這有助於他了解那位黃州知州。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姜閣苦笑,「小女跟隨師父修煉七年,才將歸家。有些不諳世事……」
姜鶴兒不解的道:「父親,我跟著師父行走江湖多年……」
許多人在江湖上廝混了一輩子,依舊中二。
「這還是個老江湖?」楊玄笑了笑。
老賊笑而不語。
論江湖,他才是老江湖。
「閉嘴!」姜閣怒喝,然後又賠笑道:「使君,小女無知,小人惶恐……」
韓紀看了楊玄一眼,「無知?老夫看這是蓄謀!」
老韓配合的不錯!
而老賊還沉浸在老江湖的自矜中。
林飛豹說道:「刺殺郎君,當全家吊死在城門外,以儆效尤!」
姜閣叩首,「小人願意為奴!」
一家子嚎哭了起來,幾個孩子扯著嗓子喊爹娘,一時間亂糟糟的。
頭痛!
楊玄捂著額頭,「消停了!」
「消停了!」
沒作用。
幾個孩子哭的越發的悽慘了。
呯!
張栩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幾個孩子愣住了。
好了,世界安靜了。
案幾變成了碎塊倒塌。
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
楊玄滿頭黑線。
姜閣抬頭,嚇得魂不附體,「小人願意赴死,只求饒過小人的兒孫。」
韓紀微笑,「你這女兒刺殺使君,大罪也!」
姜閣看了依舊倔強的姜鶴兒一眼,心痛的道:「小人的女兒力氣大,可做使君的侍女。」
姜鶴兒愕然,「父親,我……」
「閉嘴!」身後傳來了王老二的聲音。
姜閣看似惶然心痛,可楊玄卻看到了狡黠之意。
他和韓紀相對一視。
都知曉了姜閣的算盤。
女兒歸了你,大家就成了一夥兒的。
如此,一家子的命就保住了。
「錢南此人如何?」楊玄問道。
姜閣面露難色。
「覺著這是背叛?」韓紀微笑問道。
姜閣艱難的道:「畢竟是姻親。」
韓紀淡淡的道:「當然,你可以選擇悲壯。」
錚!
邊上的護衛按動卡簧,橫刀探出來一截,寒光刺痛了姜閣的眼睛。
「錢南是個文人……」
楊玄和韓紀相對一視,都笑了笑。
所謂的忠誠,不過是因為威脅不夠罷了。
開了口後,姜閣越說越流利。
「錢南最看不起武人,開口賊配軍,閉口一群畜生……」
姜閣交代了許多,閉嘴時一臉解脫的茫然。
楊玄點頭,「這一家子就安置在邊上,優待。」
「是。」
一個護衛進來,「都跟我來。」
姜閣卻跪著不起來,叩首道:「懇請使君收了小女為侍女。」
楊玄玩味的道:「你這是擔心我過河拆橋,回頭把你一家子丟在南周?」
姜閣坦然的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人說了錢南的底細,想瞞是瞞不住的。若是不能離開南周,回頭一家子都會成為南周兵敗泄憤的靶子。」
有些意思。
「讀過書?」楊玄問道。
姜閣笑道:「是啊!當初差點就過了科舉。」
「讀書人,好!」楊玄頷首,「去吧!回頭跟著去大唐。」
「多謝使君。」姜閣叩首,喜滋滋的起身,招呼一家子出去。
唯獨留下了女兒姜鶴兒。
「父親!」姜鶴兒有些茫然。
姜閣回頭,「好生伺候使君,有你的造化。」
「父親!」一種被拋棄的難過讓姜鶴兒落淚了。
姜閣走出了大堂,帶路的護衛回頭見他雙目含淚,就問道:「既然不舍女兒,為何又要送給使君?」
姜閣抹了一把淚,笑道:「小人算是背叛了大周,去了大唐還得從頭來過。
人離鄉賤,到了大唐,那些人一聽口音就會各種鄙夷欺凌,這等苦楚小人受了就是,可小人的女兒從小就離家修煉,沒享過幾日福氣,小人不忍吶!」
「可你等好歹是百姓,侍女的生死榮辱都在郎君手中。」
但凡是人,就喜歡自由。那等天生想做奴才的,少之又少。
姜閣嘆息,「小人在南周也算是有些人脈,見識了各等大才。年紀輕輕的就為高官,有,但多是權貴子弟,靠的是人脈,靠的是帝王寵信。能靠著自己,年紀輕輕就能執掌一方攻伐的,沒有!」
護衛心中暗爽,「你怎地知曉我家郎君靠的是自己?」
姜閣笑道:「那等世家子出征,身邊少說得有七八個幕僚,管輜重的,管行軍的,管……」
「軍中不是都配了嗎?」護衛被他說暈了。
「但主將得知曉啊!」姜閣笑的很古怪,說是鄙夷也不對,更多是一種羨慕,「看看楊使君,身邊就一個幕僚。此次兩日破城,那手段……剛開始小人還聽那些人說松城能堅守一年,沒多久就聽到城破的喊聲。」
「這等年輕人,前程遠大。」
「可你女兒終究是侍女。」護衛譏諷道。
「是嘍!」姜閣笑道:「是侍女,可小女有修為,且性子單純,最是好用。」
上位者最喜歡用有本事,且心思單純的人。
中二,在這等時候就是優點。
護衛楞了許久,跺腳道:「特娘的!讀書人就是雞賊!」
破城後,左路軍歇息了兩日。
有人建言挾勢立即進攻上南,被楊玄拒絕了。
「不著急。」
楊玄在院子裡燒烤。
粗大的柴火燒成了木炭,把羊腿架上去,不時翻動幾下。
滋滋滋!
油脂被炙烤的迸裂出來,香味四溢。
「是不該著急。」韓紀坐在斜對面,很是期待這條羊腿。
楊玄伸手,沒動靜,抬頭,「刷子。」
「哦!」站在邊上,手中拿著刷子和裝了調料的瓷瓶的姜鶴兒一怔,趕緊把毛刷遞過去。
「調料。」
姜鶴兒把調料瓷瓶遞過來。
「要主動,不要抽一下動一下。」楊玄用毛刷蘸取了調料汁,輕輕刷在羊腿上。
香味越發的濃郁了。
「美!」韓紀咽喉涌動了一下,「此時此刻,豈能無酒?」
楊玄笑了笑,反手從身後拿出一壇酒,「南周美酒。」
這是我家的美酒……姜鶴兒微微昂首,壓著心中的難過。
「雷琦就在黃州,得知松城陷落,他會如何應對?」韓紀說道:「老夫以為,目前他還只能哨探……可錢南會如何應對,這就有趣了。」
「是啊!」楊玄看了姜鶴兒一眼。
正是因為有了姜閣的交代,楊玄才做出了暫時不進攻的決定。
「先讓他們內部鬧一鬧。」
楊玄拿著小刀子,輕輕一割,那羊腿的肉就裂開了。
「美!」
……
「松城破了,我軍當進攻!」
黃州州衙,錢南咆哮道:「老夫身為黃州知州,守土有責。雷刺史你還在等什麼?」
雷琦在看斥候送來的消息。
神色平靜。
「唐軍八千,五千步卒,三千鐵騎,領軍的乃是北疆名將楊玄。」
「那又如何?」錢南輕蔑的道:「我黃州兩萬大軍,淹都能淹死了他!」
雷琦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紙,「老夫不忌憚那五千步卒,那三千鐵騎出自於北疆,能與北遼鐵騎相抗衡的精銳,我黃州騎兵……不敵。」
「我大周步卒一旦列陣,山嶽難摧!」
南周有錢,故而把自己的軍隊武裝到了牙齒。
「唐軍初戰告捷,士氣如虹,此刻不出擊,便是挫其銳氣。」
錢南看著他,眼中多了鄙夷之色,「武人不敢戰,懦夫!」
嚴格意義上來說,雷琦的官階比錢南還高。
但此刻錢南肆意譏諷羞辱他,他卻只能憋著。
錢南盯著他,「老夫會上書二位相公,提及此事。」
主持此次戰事的是彭靖和方崇。
二人都是反對新政的舊黨,錢南也反對新政,算是自己人。
雷琦默然。
……
在立國之後,南周太祖皇帝便把都城定在了汴京。
當時許多人反對,反對最多的理由就一條……汴京距離大唐太近。
葉州,永州之後,就是汴梁。
也就是說,一旦大唐勢如破竹,擊破了葉州和永州後,眼前就是汴京。
但幸好汴京之前有穎水。
穎水寬闊,水流湍急。
「這便是汴京的天然屏障。」
彭靖站在穎水岸邊,看著滔滔水流,感慨道。
「是啊!」另一位主帥方崇笑道:「唐軍就算是勢如破竹,在穎水之前也得望而興嘆。」
十餘騎在前方出現。
「是信使。」
信使從橋上過來,近前行禮。
「說!」彭靖負手站著,眉間有些輕愁。
「唐軍大舉進攻,分為三路,左路破松城,中路張煥統軍破霍城,右路石忠唐破井澤。」
「預料中事。」方崇從容的道。
彭靖招手,一個身材敦厚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見過二位相公。」
「老白,你看看如何。」
男子白雄,南周三大名將之一。作為將門,從白雄這一代開始,白家就和舊黨攪和在了一起,仕途順風順水,有成為三大將門之首的趨勢。
「相公,下官以為,開戰之初唐軍士氣如虹,而我軍多年未曾大戰,有些惶恐,以至於被唐軍一戰擊破。」
「那你以為當如何?」方崇問道。
白雄說道:「下官以為,此刻要的是……拼命!」
「何意?」彭靖對前方出現的一個內侍搖搖頭,示意他晚些再過來。
能對宮中內侍如此的,也就是有數的幾個重臣。
白雄說道:「唐軍六萬,分為三路,中路大軍四萬餘,都是和南疆叛軍廝殺數年的勁旅。我大周將士卻疏於戰陣,戰局一開,必然會受挫。唯一的法子便是……填!」
他看著彭靖,「用人命去填!」
「人,大周不缺,可死傷太多,士氣難以為續。」方崇這陣子惡補了不少兵法常識。
「相公高見。」白雄贊道,「當初太祖為大將時,南疆異族反覆侵襲。太祖麾下的將士大多是剛放下鋤頭的農戶,剛開始死傷慘重,可這麼一次次的死傷慘重,剩下的,就成了精銳。」
彭靖回身,「你是說,精銳,就是這麼出來的?」
白雄點頭,「何為精銳?經歷多番大戰後,死剩下的人,便是精銳。」
彭靖和方崇相對一視。
「善!」
方崇心中一松,笑著問道:「老夫聽聞大將當愛兵如子,為何有這等血腥之言?」
白雄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死的不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