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公令,全數殺了。」
玄甲騎摘下長槍,齊聲應諾,「領命!」
隨行的護衛卻不動。
馬車緩緩駛向對面,阿梁端坐著,腦袋卻歪著,問馬車裡的安紫雨,「司業,殺人可對?」
安紫雨說道:「許多時候,你不殺人,人便殺你。」
「就像是阿耶出征嗎?」阿梁一直不解父親為何總是出征。
「對。」安紫雨說道:「北遼對北疆虎視眈眈,此刻不滅了他們,兒孫們就會倒霉。」
「那舍古人呢?」
「若是不滅了舍古人,以後說不得便是第二個北遼,會為禍大唐。」
「原來是這樣嗎?」
阿梁若有所思,看著頗為可愛,安紫雨莞爾道:「阿梁可是想到了什麼?」
阿梁說道:「誰想打我,我就先打他!」
子泰教了個什麼兒子啊!安紫雨:「……」
三百玄甲騎列陣加速。
「殺了他們!」
賊人中有好幾個修士,為首的是個光頭男子,他獰笑道:「耶耶打頭。」
他覺得憑著自己的修為,殺些軍士不在話下。
「殺!」
兩邊相對疾馳。
馬車車簾掀開,黃大妹再度觀戰。
「你讓讓!」
淑妃在後面說道。
「阿娘你要作甚?」
「我也想看看。」
三百騎疾馳,但對面的氣勢更盛。
「那些是修士啊!」淑妃在宮中也聽聞過修士的強大。比如說不時進宮的建雲觀觀主常聖,有人說他能憑著一柄長劍橫行。
要勝啊!
淑妃這一路不但要擔心兒子的安危,還得擔心兒媳婦和孫兒的安危,若非多年來養氣功夫了得,早就按捺不住了。
三百騎整齊沖向對手。
「殺!」
光頭修士一刀斬斷了刺向自己的兩桿長槍,隨即刀光閃過,兩名玄甲騎落馬。
但長槍再度刺來。
光頭修士這一次來不及斬殺,只能格擋。
一個騎兵從他的身側疾馳而過,第二個騎兵接踵而至,長槍刺向他的小腹。
光頭修士再度格擋。
第三騎來了。
第四騎……
光頭修士斬殺五人。
第六人的長槍刺入了他戰馬的眼睛,戰馬人立而起。
光頭修士剛想飛掠而起,一桿長槍準確的刺入他的小腹。
穿透了他的脊背。
光頭修士慘嚎一聲,一刀斬斷了槍桿子。
但接著再度被一槍刺入胸口。
他帶著長槍飛掠而起。
幾支箭矢飛來,光頭修士慘嚎著墜落。
兩支長槍把他架起,一騎衝來,戰馬撞飛了光頭修士。
隨即,一批批戰馬從他的身上踩踏過去。
再強大的修士,沖陣時也得懂配合,更得懂戰陣。
楊玄當初剛到太平時,第一次和馬賊廝殺,就差點玩完。可見修為重要,但經驗更重要。
所謂的修士,在玄甲騎的衝擊之下,壓根就翻不起浪花。
淑妃婆媳看著那些賊人被玄甲騎驅散,隨即分批絞殺,不禁心中歡喜。
「好強悍的玄甲騎!」
淑妃想到了路上聽聞長安大軍在邢州準備進攻北疆的消息,不禁嘆道:「他這是作死呢!」
黃大妹看的眉飛色舞的,「您說的是誰?」
「那條老狗!」
幾個雄壯的大漢策馬過來。
丁南順拱手,「多謝了。」
為首的大漢問道:「敢問娘娘可在?」
「我在。」
淑妃探頭出來。
大漢問道:「黃娘子和小郎君可在?」
「在!」黃大妹抱著孩子。
大漢點頭,回身說道:「都在!」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是誰?
淑妃看了黃大妹一眼,黃大妹久在北疆,知曉的比她多。
「阿娘,多半是節度使府中的官員。」
淑妃點頭,「足見盛情。」
出長安後,是長安會所的人幫她們逃過一劫,加上此次,淑妃三人算是被北疆救了兩次。
淑妃還在想著當如何感謝時,馬車緩緩接近,車簾被一個大漢恭謹揭起來,一個孩子輕鬆跳下馬車。
他看了看淑妃和黃大妹,拱手道:「楊啟見過娘娘。」
……
淑妃等人萬萬沒想到,來迎接自己的竟然是楊玄的長子。
「國公征戰未歸,小國公便來相迎。」隨行的官員笑著解釋道。
這個面子給的很大。
淑妃福身,「多謝了。」
阿梁雖然還是個孩子,可此刻來到這裡,代表的卻是楊玄。故而淑妃行禮,不算過。
六歲的阿梁拱手,「阿耶與大王交好,既然交好,北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一番話,說的大氣堂堂。
隨即出發。
淑妃在馬車裡把阿梁和越王等人比較了一番。
得出了個結論,「老狗養兒子,更像是南疆那邊養蠱。讓他們自相殘殺。若是誰威脅到了自己,也毫不猶豫的殺了。而秦國公養兒子,看著大氣煌煌……」
黃大妹這一路知曉了許多事兒,聞言說道:「那人薄情寡義。」
「是啊!」淑妃想到了衛王小時候的事兒,不禁莞爾,「若非二郎力氣大,小時候怕是會被欺負死。」
「不知二哥如何了。」黃大妹有些擔心。
一路到了桃縣縣城外。
「娘娘,劉擎等人來迎。」丁南順有些不滿,黃大妹都聽出來了。
在這個時候劉擎大張旗鼓的來迎接淑妃,便是在抽皇帝的臉。
而且,劉擎也有藉此把此事告知北疆,告知天下之意。
這是想打擊皇帝的威望。
想想,皇帝的女人都逃到了北疆,這是什麼兆頭?
眾叛親離的兆頭啊!
「阿娘!」黃大妹見淑妃發呆,就提醒道:「該下車了。」
淑妃嘆道:「是啊!該下車了。」
有兩個侍女來到車前,一人掀開車簾,一人扶著淑妃下車。
隨後是黃大妹和孩子,不過她不用攙扶,抱著孩子輕鬆跳了下去。
淑妃目光轉動,見前方站著十餘官員,為首的三個老頭舉步迎來。
兩側,那些商旅行人暫時被約束住了,不得靠近。
「那是淑妃娘娘?」
「是啊!」
「竟然來了北疆。」
「說是逃來的。」
「為何?」
「陛下昏聵,要殺衛王,要殺淑妃……」
「天神,他殺了太子還不夠?」
「說不得要把親人盡數殺光。」
「哪有這等事?」
「怎麼沒有,有方外人說殺光親人便能修成大道。」
「那可修成了?」
「修成了瘋子!」
劉擎帶著人上前,行禮,「臣劉擎,見過娘娘。」
這個老鬼……淑妃頷首。
「娘娘,請!」
馬車再度上來,淑妃等人上車。
這便是一個儀式,劉擎精心策劃了一番,讓北疆的恭謹顯露無疑。
而偽帝的喪心病狂也將隨之傳於四方。
輿論戰,率先打響了。
淑妃安置下來後的第二日,周寧就來請見。
「昨日是讓咱們歇息,不讓咱們狼狽的模樣被她看到。周氏女的規矩一絲不差。」
淑妃換了衣裳,帶著黃大妹去前面見周寧。
見面後,相互寒暄了一番。
「此事我已寫信告知了夫君,夫君尚未回信,不過以夫君和大王的交情,必然會歡喜娘娘和大王妻兒的到來。」
隨後又是一番客氣的話,周寧就走了。
黃大妹送她回來,見淑妃蹙眉,就問道:「阿娘,可是不妥嗎?」
「按理,此事涉及到長安和宮中,可周寧卻只說交情……只論私,不論公。這是為何?」
按照淑妃的理解,此事和奪嫡息息相關,楊玄既然站隊衛王,就該做出公事的姿態,藉此攻訐長安才是。
竟然只論私交。
淑妃百思不得其解。
黃大妹說道:「等秦國公回來就知曉了。對了阿娘,丁南順說,城中的百姓看著有些不安呢!」
「長安大軍在側,他們如何能安?」淑妃恍然大悟,「周寧只論私交,這便是擔心觸怒長安!」
回到家中的周寧對怡娘說道:「眾人都覺著夫君想借用淑妃的境遇來打擊偽帝,可夫君卻不屑為之。」
「一群麻雀,看著天空中的雄鷹猜測上面什麼樣。」怡娘說道。
周寧問道:「您可知曉淑妃此人?」
怡娘點頭,「可憐人。」
……
岳二依舊在擺攤,不過如今家中的織布生意擴大了,還請了幫工。小兒子岳三書也要準備去讀書了,興許就在明年。
他的攤位在鬧市,周圍都是商販。
「說是長安大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國公率大軍在外,鞭長莫及,哎!」
「就算是在內,難道國公還能起兵南下攻打長安不成?」
「那自然不能!」
幾個商販在議論此事,岳二冷笑道:「為何不能?」
一個商販說道:「那是陛下的大軍。」
「照打不誤!」岳二說道。
商販說道:「難道你敢謀反?」
「國公但凡說要謀反,老夫便跟著。」岳二毫不含糊。
「膽大包天!」幾個商販搖頭嘆息。
「老夫只知曉好日子是國公帶來的,誰想破壞老夫的好日子,管球他是帝王還是神靈,國公但凡說殺,老夫便帶著兒孫去砍死他!」
岳二說的堅定,一個相熟的商販見岳三書背靠攤子坐著發呆,就笑道:「三書,你阿耶可是要造反啊!你咋想?」
岳三書看了他一眼,「沒有國公,誰敢大搖大擺的出城?沒有國公,你等生意那麼好?做人要講良心,國公若是敗了,長安難道會讓你等過好日子?」
這話直指人心,幾個商販都愣住了。
是啊!
若是國公敗了,長安接手北疆,咱們的日子一朝回到從前……
岳二見幾個商販眼中多了狠色,不禁樂了,「二郎還有蠱惑人心的天分。」
十餘騎緩緩而來,一個商販說道:「是那些豪強。」
初冬時節,天氣頗冷,這些豪強帶著人出城狩獵。
「那人在何處?」
一個豪強問道。
「說是在城外常山中等著咱們。」
「不會被錦衣衛發現吧?」
「放心,錦衣衛大部跟著楊玄出征了,剩下的散在北疆各處,哪裡有空盯著山里。」
「那人可有說法?」
「長安大軍就在邢州,只要咱們點個頭,簽個字,答應裡應外合,回頭就既往不咎。且按功論賞。」
「老夫……就不去了吧!」一個豪強搖頭,「老夫不去了。」
「老王你這是什麼意思?」眾人不滿。
豪強說道:「老夫只要一想到秦國公,這肝兒就打顫。什麼長安大軍,老夫什麼都不知曉。走了走了。」
老王走了,眾人情緒有些沮喪。
「他不會去告密吧?」有人問道。
「不會,告密以後他還如何在北疆廝混?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眾人強作鎮定。
出了桃縣縣城,就見前方來了十餘騎。
「閃開!」
有人仔細看去,「咦!好像是秦國公的護衛?」
眾人心中一跳,就慢了半步。
護衛們衝過來,為首的喝道:「閃開!」
「凶神惡煞的。」有人嘟囔。
「他回來了。」豪紳們策馬避開,等待著揭開謎底。
勝,還是敗?
敗,咱們就去山中,和長安的使者勾搭。
大隊騎兵來了。
看著甲衣整齊,每個騎兵都是昂首挺胸。
「國公回來了。」
城頭,城外,城中……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頭的事兒,齊齊看向城外。
大旗下,楊玄神色從容,一雙眸色黝黑深邃。
劉擎等人出現在城門外。
行禮。
「恭賀國公凱旋!」
什麼?
凱旋?
聽到的人都愣住了。
楊玄微笑道:「此戰虧的將士用命,你等在後方調遣糧草也功不可沒。」
他抬頭看著那些百姓。
「報捷!」
一個大嗓門的軍士策馬衝進城門,喊道:「大捷!舍古部覆滅,我軍大捷!」
整座城池一下就像是地震般的轟動了起來。
「舍古部滅了?」
「滅了!」
所有人都知曉舍古部覆滅對北疆意味著什麼。
長安大軍帶來的威脅,一下就消散了。
……
「大唐國祚數百年,豈是一個鄉野小子能撼動的?」
桃縣之外十里的常山山頂,一個文士負手看著遠方的桃縣縣城,淡淡的道:「大軍一至,北疆軍民必然束手。」
「就在那裡。」
文人回身,就見數十軍士在一個樵夫模樣的男子帶領下,順著背面的山道上來了。
我的護衛呢?
文士被抓住後,不甘的道:「等長安大軍到時,你等盡皆成為齏粉。」
「齏粉?」帶隊的旅帥笑的很是開心,「國公率軍滅了舍古,如今凱旋桃縣了。齏粉?老子倒要看看最終誰是齏粉。」
「不可能!」文士面色慘白。
「桃縣縣城如今都是歡呼聲,走,咱帶你去聽聽。」
「萬勝!」
到了山腳下,幾個農人在歡呼。
歡呼聲一路蔓延,直至桃縣縣城。
「萬勝!」
十餘豪強下馬,跟著振臂高呼。
「陳兄,還去不去了?」一個豪強低聲問道。
「他連這等局面都能逆轉,你說說,這是什麼?這特娘的是天命啊!」陳兄說道:「從此刻起,我便是國公的門下走狗,誰特娘的再敢出這等主意,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告密。」
「你!」組織者面色難看。
陳兄卻顧不上他了,拔腿就往楊玄那邊跑,「國公威武!」
那些豪強紛紛跟上。
組織者一跺腳,「……國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