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曲嘆氣,問題就是狼狽是拿他們去換賞錢的,要是真到了目的地,才把他們放出來,那可不是九死一生了,怕是絕無生還。筆神閣 bishenge.com
神荼手一揮,豪氣的拍了拍胸口,「不怕,一會兒我們兩打頭陣,你們這些小輩儘管跟著我們。雖說現在施不了發,但護著你們的本事應該還是有的。」
鬱壘附和,「若是真遇到什麼風吹草動,你們儘管躲到一旁,讓我們兩應付就得了。」
說完,這神荼和鬱壘便抓著藤條往上爬,姜曲和司馬鹿鳴使了個眼色,怎麼得了神仙保證,卻還是略微不安,「長生,你跟著我和鹿鳴,有什麼狀況……」
長生接道,「我就大喊。」每每遇到什麼問題,他們都是這般交代的,長生都背下了。
姜曲抓緊藤條,他們現在沒法御劍,若是疊下去,草坪倒是鬆軟,只是這屁股開花估計還是避免不了。姜曲往下瞄了一眼。
長生爬過樹,覺得這爬樹和爬繩兩者差不多,便和他們說了心得,「你別往下看,這跟爬樹爬杆差不多,你要是往下看,要是手腳發軟就會摔下去了。」
姜曲道,「倒還不至於那麼容易手腳發軟。」長生也太小瞧他了。
「你突然往下看也容易犯頭暈。」長生在心裡跟自己說,就當還在村里爬樹摘果,一點都不高。
姜曲才想著他並不畏高,是絕不會往下望一眼就犯暈,卻沒想到此時藤條晃了一下,他嚇得趕緊把藤條在手上繞了一圈。鬱壘朝最上邊的神荼喊,他有些生氣,「你就不能別那麼大動作麼。」底下這幾個孩子可是凡人。
神荼無辜的朝下看,「不是我。」
鬱壘以為他狡辯,他們可是兄弟,當初在桃都山下的桃樹下一塊出生,秤不離砣的活那麼久了,神荼什麼秉性他知道,「從前在桃都山,你我比賽爬樹,你也愛這麼顯擺,就愛搖晃那些枝葉。你不就是爬得比我快些麼,可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你怎麼輕重不分。」
神荼見鬱壘不信,也有些生氣,這麼老的事還翻出來說,「都說不是我。」
藤條又晃了一下,這一次晃動的幅度更大,長生死死抱著,感覺像是盪鞦韆,由東盪到西又由西盪到東。
司馬鹿鳴喊道,「師姐,抓牢。」
神荼嚷道,「我都說了不是我,你這會兒信了吧。」
那藤條晃得厲害,這時候若是動作,只怕會抓偏反而摔下去,只能是等慢下來再往上。雅就咬著牙,開始力不從心,司馬鹿鳴眼看他就要摔下去,伸手拉住了他。
雅就抬著頭,看見司馬鹿鳴抿著嘴,手臂上的青筋凸起,這是真心的吧,一開始司馬鹿鳴就對他不假辭色,那樣的防備,不需要在這種時候虛情假意,他奇怪,「你不是怕我對你們不利麼,還幫我做什麼?」
司馬鹿鳴道,「因為我是玉虛弟子,你若是做了危害正道的事,我會親手將你解決,可是此時若是見死不救,我就和你沒有區別了。」
雅就笑道,「那不是多此一舉麼。」他想不明白這些所謂的修道之人,為何做這般多餘的事,既然懷疑了,直接下手就好。
姜曲喊道,「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些,還不快抓緊。」
雅就伸出手來嘗試勾住藤條,他踢著腳重心跟著藤條擺著,即便是把指頭一根根伸直了還是夠不著。
司馬鹿鳴漸漸也支撐不住了,手指一根根鬆開,長生眼明手快將他拉住,左手學姜曲那邊,將藤條繞在手腕上幾圈。
姜曲急道,「長生你堅持一下,我想辦法幫你。」他現在這位置既上不了,也下不去。
長生搖頭,「不用了。」她怕要是姜曲也摔下來,她沒多餘的手拉了。
神荼道,「丫頭,你力氣可真大。」他見過那麼多凡人,初一十五來給他們燒香祭拜的凡人也不少吧,倒還沒見過長生這樣,一手提著兩個男兒,面不改色。
長生想著仙人對她說了話,出於禮貌,她也得回答,「我每頓都吃四五桶飯的,師父說若是力氣小,就白吃了。」
姜曲想著若不是現在這種危急狀況,他真想撫面嘆息,為什麼這種時候,他們還要說這麼些無關緊要的話,「二位,好似慢下來了,能否往上了。」
藤條還在擺但沒有方才幅度大了。
神荼鬆了一隻手,剛要往上抓,沒想到藤條卻是自個往上提了,「怎麼回事?」
姜曲道,「很顯然,上面確實有東西。」他們六個加起來重量也不輕,能把他們拉上去,他得先做準備,免得稀里糊塗成了盤中餐,「雅就,你家前魔君養的蟲子,有沒有吃素不吃葷的?」
雅就道,「有,只是不管魔界凡間,就是這蟲具里,都是弱肉強食。你覺得若是能存活下來,它會是吃葷的還是吃素的?」他倒不介意這時候和他們打個賭。
神荼先被拖了上去。
往好處想,雖說即將發生的還是未知,前途未卜,但至少不會是吊在半空,摔下去屁股開花。
長生把司馬鹿鳴他們拖上來,這一層自然也是黑乎乎的,可一面微微有圓形的光圈,估計就是塞子了,但姜曲他們可不敢輕舉妄動。
聽著動靜,一點聲響沒有,不像是有活物,但又顯然肯定是有活物的,總不可能是鬼把他們拉上來的。
神荼和鬱壘的雙眼泛著淡淡的亮光,姜曲他們看不到,他們兩個卻看得清楚,低聲提醒,「往後退。」
司馬鹿鳴按著他們說的拉著長生,放輕步子往後,姜曲也自然而然的配合他們的音量,問,「是什麼?」
雅就的聲音輕飄飄,陰森森的傳了過來,「天龍。」
長生看到那東西生了百足,足上有纖細的絨毛,那些絨毛掃在地上,掩蓋了它的聲音,所以他們才會什麼都聽不到。姜曲的劍就插在那東西其中一足上。
它扭曲著身子,慢慢的朝他們游過來,像猛獸看中了獵物卻不想打草驚蛇,在觀察著他們。
雅就笑道,「天龍是我們的叫法,在凡間,你們是叫它百足吧,蜈蚣。」
姜曲道,「我想這蜈蚣應該不會很小。」
長生點頭,「若是用來泡酒,可能得用其塵觀那麼大的缸瓦。」
這說法倒是形象,姜曲想著至少他知道這蜈蚣確實很大了。神荼道,「一會兒我們兩拖住它,你們想辦法去把那塞子推開。」
雅就道,「前魔君養的蟲子,如今看來只剩下這隻了。我看它應該餓了許久,別說是蟲子,就是餓著肚子的人都會變得比先前兇殘。二位雖是仙人,可沒了法術,打鬥起來占不到便宜,你們要是在這被吃了,可真的就是劫數了。」
那蜈蚣立了起來,兩隻眼像兩隻燈籠飄了起來。
姜曲道,「你不是幫前魔君栽種花草兼餵養蟲子麼,就沒什麼主意?我們如今也算坐在同一條船上吧。」
雅就聳聳肩,「我連你們都打不過,我能出什麼主意。但是能給你們一個建議,就是回到下面,至少下面是安全的。」
鬱壘道,「下去了,難道它就不能跟著下去。」什麼餿主意。
「世上所有東西都是相生相剋的,底下有些草木含有劇毒,能克這天龍,若是下去,我倒是還有七八分把握叫大夥全身而退,在這,我沒有辦法。」雅就擺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建議,他提了,如何選,看他們。
神荼罵道,「你若知道有東西能克著蜈蚣怎麼不早說。」他們可以採集了再上來,也不至於現在看著那蜈蚣似頗為堅硬的外殼,不知該從哪下手。
雅就道,「我並不知道它能活到現在,這也出乎我的意料。」
鬱壘道,「我們兩降妖除魔無數,今日若是遇了這孽障為了保命就退縮畏懼,日後也沒那個顏面在仙界立足,玉虛那兩個小子,你們怕不怕?」
司馬鹿鳴正氣凜然,「自然不怕。」
姜曲想著怕與不怕,都走到這一步,定不能中途放棄,燈闌白鸞可比這隻天龍恐怖吧。他瞄向那弱光處,算著若是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需要花多久,「長生,一會兒我和鹿鳴還有二位仙人頂著,你去推塞子。」
雅就見他們是要執意一戰了,提醒道,「它能從嘴巴吐出毒液,那毒液連岩石都能溶化了,你們皮膚上若是沾上一點,大羅神仙都救不了。」自求多福吧。
姜曲聽不到長生回應,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也看不到其他人在做什麼,他又小聲的喊了聲,「長生。」
長生半蹲了下來,不退,反而往那蜈蚣的方向慢慢靠近。
鬱壘喊道,「丫頭,你做什麼,回來。」該不會想著捨己救人,自己餵了這妖孽,為他們爭取時間逃脫吧。
長生撿起純鈞劍,用力將劍柄上的繩子扯斷了,鬱壘他們都想著怎麼一邊轉移了那隻蜈蚣的注意,一邊推開塞子逃出生天,但她想的倒比較簡單的,她並不是想充英雄,只是有一分希望也要試一試。
那蜈蚣嘴巴處有鋒利的鉤端,見長生走近,一節節的身體彎成了弓的形狀,露出淡藍色的腹部,長生屏住呼吸,憶起在田家村時義父教她怎麼捕魚抓雞。
只等那蜈蚣沖她過來,她驚險的避過,抓住它腦袋,趁著它還沒有甩動身體反擊,迅雷不及掩耳,往那窟窿那快速的拖,把它直接扔到底層去了。
那蜈蚣扭動著身體,啪的一聲巨響落了地。
沒死。
它用嘴上的鉤端四處的撞,將身旁的樹木盡數撞斷。
神荼和鬱壘傻眼,原以為有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惡戰,哪怕今日命喪於此,但他們那寧死不屈,即便和這孽障玉石俱焚,也不認輸的氣魄,倒也不辱他們仙家的身份,可全然沒想到壓根不必他們出手。
長生累得躺到地上,想著之前遇見那些體型龐大的妖物,速度都比這隻蜈蚣快,難怪師父說師弟他們被歐陽前輩打也是一種鍛煉,且還是機會難得多少人巴望著被這麼虐打都求不來的。
有的經驗,只憑書中所學口頭相傳學不來,得實戰積累。
她也算是一種積累了吧。
她和之前那幾隻妖物動過手後,道法還是那樣,但速度更快力道更大。她閉起眼睛大口喘氣,然後瞧見司馬鹿鳴拿著劍,在和張嫣打鬥,他一劍刺穿了張嫣的肩胛。
雅就陰陽怪氣的道,「姑娘真是好本事。」
長生好似沒聽到,只是呆呆的看著司馬鹿鳴。司馬鹿鳴喚了她兩聲,她回過神來從地上起來,一鼓作氣去推塞子,先把眼前緊要的事做了。
雅就陰鷙著臉旁觀著,知道連天龍都困不住他們,更別說是這小小的木塞。長生兩手抵在塞子,朝外推,司馬鹿鳴和姜曲也幫忙使勁。
木塞變松後,蟲具里捲起了狂風,當初被吸進這蟲具時,是有股吸力把他們又外往裡拉,而今要出去,又是一股力將他們由里往外推。
姜曲大喜,接過長生遞過來的純鈞,插回劍鞘里,等出去了,他定要沐浴更衣,焚香齋戒,多謝祖宗們保佑,「看我出去怎麼收拾那兩隻小妖。」
鬱壘道,「我們兩受這劫難,倒是沒想到蒙你們幾個凡人搭救轉危為安,你們可想想有什麼心愿,我們神仙從不欠凡人恩情,出去後定是要還的。」
姜曲笑道,「不會是豆腐臘腸吧。」姜曲想起上回土地婆婆那份厚重的謝禮。
神荼聞言,覺得這些年修仙問道的小輩越發的高風亮節了,他誇讚道,「往日裡總聽那些來上香祭拜的百姓,求的都是什麼長命百歲,升官發財。你們玉虛門人果真是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可相提並論的,不錯,無欲無求,要的竟是那尋常之物。」
神荼鬱壘先被吸了出去,而後是司馬鹿鳴和姜曲。
輪到長生時,她都依稀看到塞子外鬱鬱蔥蔥的樹木,感受到外邊溫和的陽光了,就等著趕緊回去做麻婆豆腐,胳膊卻被雅就拉住了。
長生看到他佇立在狂風中,衣袂捲起,並無受那股推力影響,他並不像他們臉上皆是即將擺脫蟲具重獲自由的喜悅,他神色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記住,燈闌左腿上有舊患,被前魔君打斷過。若有一日你們落在他手上,這或許能救你們一命。」
她不太明白,之前問他的那個問題他也答她,她重新問,「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前魔君的事,燈闌的事,還有蠱蟲,這些應該都是秘密,雅就也不像三姑六婆,見了人,不管生人熟人就愛家長里短,不像。
雅就道,「他們不信我,說了也沒用。你看著比較傻,至少你都聽進去了,不是麼。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們出去,你們出去了,才能給我報仇。」
長生想著他說的報仇,他是被關進來的,他是想借刀殺人,要他們幫他動手殺燈闌麼?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錯,但如果是,除魔衛道是天職,但她的資質修煉道法估計上百年都未必近得了燈闌的身。
畢竟燈闌可和那隻天龍不一樣,不是蠻力可以解決的。
雅就道,「天道輪迴,我和燈闌一生都在想著擺脫,到最後我們都擺脫不了。你們出現了,燈闌也活不久了,註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