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道,「為何不願,我留那鏡子也無用處,何不用來換取自由。等鐵鏈解開,我愛上天入地那就上天入地,再無誰能攔我。」
「我看你是要離開此地,去找當年騙你兄弟馱功德碑那人的子孫後代報仇吧。」
「我不管你閒事你也莫理我閒事。」
睚眥從箱子裡拿出銅鏡,扔給奚子虛。奚子虛將銅鏡收入囊中。也言而有信的拿出寶劍幫睚眥斷了足上鐵鏈。
睚眥見束縛他六百年的鐵鏈已斷,仰天便是一聲龍吟。化作巨龍甩尾而去,迫不及待要離開江底騰雲駕霧。
奚子虛笑道,「真是得意忘形了,把我留在此處也不怕我順手牽羊。」他走到牆邊把大蚌打開。
長生得見故人,一時感觸,「少爺。」
奚子虛掃過蚌里兩人一龍,最後視線落在長生身上,沒有寒暄沒有問候,只是道,「一進來就聞到一股人味,幾年不見,居然還像從前一樣的笨。還不快走,等他回來把你當做點心麼。」
長生趕緊從大蚌里出來,司馬鹿米目不轉睛的盯著奚子虛,曾經就覺得此人不普通,方才聽他與睚眥對話,才意識到眼前這位也有可能不是人。
奚子虛眼角一挑,言語挑釁,「在龍王廟裡受的傷才好,又想不自量力了麼。」長生曉得並非是他把司馬鹿鳴當對手了,而是他那語氣說話的調調天生如此。他說她沒變,其實他也沒變。
司馬鹿鳴寒著臉道,「是你傷了我的?」
奚子虛輕蔑道,「我是要看那臭道士修為如何,要是想傷你,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你。」
司馬鹿鳴皺眉,克制不住握拳想要動手,長生知司馬鹿鳴再厲害,即便是有寶劍在手也打不過奚子虛,何況他現在還沒武器在身。
她趕緊抱住司馬鹿鳴的手臂,司馬鹿鳴看了她一眼,好在最終沒打起來。
卦燎見奚子虛一副凡間文弱書生白淨秀氣的樣子,頗為氣勢的插腰威脅道,「你若是敢告訴我二伯我的行蹤,我就一口把你腦袋咬掉。」卦燎把司馬鹿鳴的手拿開,拉起長生,他才不許他媳婦和別人太過親近,「媳婦快走,等我二伯回來就走不了了。」
長生問道,「少爺,你如今住在哪裡?」等她下回再能下山,或許可以去探望。
奚子虛漠然道,「道不同,你去不了的地方。」
長生心裡失落,被卦燎拉著跑了。
卦燎回到房裡,見到在等他們的小甲小乙,說道,「你們別留在這了,免得被二伯抓到吃了你們,你們回東海去吧。」
小甲道,「太子爺不跟我們回去麼?」
卦燎道,「我要跟著我媳婦走。」
長生詫異,「你要跟著我?」
卦燎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扁著嘴巴可道,「媳婦不想我跟著你麼,媳婦不喜歡卦燎麼?卦燎若是被二伯抓到會很可憐,他這次一定又把卦燎變成烏龜的。」
司馬鹿鳴想說,他們是要回崑崙山的,未問過掌門,就帶回龍族的孩子,不太妥當。長生卻因怕卦燎哭,一時心軟匆匆答應了,「那就跟我回去吧。」
司馬鹿鳴見長生已是答應,不好再說什麼。
卦燎得逞,他知凡間的孩童撒嬌時都用這表情,嘻嘻笑道,「以後誰欺負媳婦,我就揍誰。媳婦是我的,媳婦去哪我就去哪。」他隨手抓了幾件喜歡的玩具,都是之前他父王將他送過來時,他從家中帶來的。他對小甲小乙道,「你們修為不夠,不能長久離水,快回東海吧,等我爹回去了,你就告訴他我有媳婦了。」
小甲嘟著嘴,太子明明說過幫他把媳婦擄來,就讓他們兩個跟著的,如今跟著媳婦跑了,就要把他們兩個撇開了。
小甲心裡抱怨,卻又不敢說出口,只能跟著小乙遊走。
卦燎帶著長生和司馬鹿鳴離開江底,原來睚眥的府邸出口與龍王廟是相連著的。他們跳下神台,便是外頭天降傾盆大雨。天上停著黑壓壓的烏雲,不知是否是雲中夾閃電,天上閃過金光,「是我二伯在降雨。」
司馬鹿鳴看著卦燎頭上的龍角,道,「這個不能被人瞧見。」
卦燎問道,「為什麼?」他的龍角是最好看了,他父王說見過這麼多龍,都沒有哪條龍的龍角像他這麼好看的。
長生道,「若是被瞧見了會把你抓去的。」
既是媳婦這樣說了,卦燎外頭想了想,手指在龍角上摁了摁,把龍角縮小藏進了頭髮里。
他們趕回酒館,狄三娘見他們回來,趕緊叫店小二去喊弗恃。
「你們是去哪了,也不留個口信什麼的,可知你們師父為了找你們是急瘋了,瘋到連酒都沒喝。還不許我做生意,非要我店裡的夥計出去幫著找人。」
長生不好意思道,「麻煩三娘了。」
三娘見她渾身濕透,讓廚子去燒熱水,自己去找了乾淨的布幫她裹上。又見司馬鹿鳴身上的傷全好了,才要問他們是否有一番什麼奇遇。
弗恃走了出來,還是邊走邊罵,「臭小子臭丫頭。」弗恃見兩個徒兒平安無事,司馬鹿鳴氣血暢順面色紅潤。往兩個徒弟的腦門懲罰式的狠狠彈了一下。「一晚上溜達去哪了!」
卦燎跳上桌子,瞪著弗恃張牙舞爪道,「做什麼打我媳婦!」
狄三娘瞧見卦燎脖子上的大珍珠,兩眼放光,又聽見他童言無忌。好笑道,「哪家的孩子,還沒我店裡的桌子高,張口就喊人媳婦。」
卦燎見被人輕瞧了,很是惱火,「她就是我媳婦,關你這老太婆什麼事。」
狄三娘眼角抽了抽,笑得不太自然了,「你叫誰老太婆呢。」
長生就怕三娘的火爆脾氣發作,趕緊把卦燎抱起。「三娘,他還不懂事,隨口胡說的,三娘不要介懷。」
卦燎圈住長生的脖子,歡喜的把腦袋擱在長生的肩膀上。弗恃眯起眼打量起卦燎半響,笑著對狄三娘道,「我勸你若想繼續做生意,還是別惹怒這孩子。」
狄三娘不以為然,「怎麼,莫非是哪一家王孫公子的兒子,我招惹不起。」
弗恃笑而不語,「淋了雨,還不去換下衣服。」
卦燎第一次住凡人的屋子,好奇的在屋裡蹦蹦跳跳。長生洗過熱水澡,換下濕衣服,這才記起卦燎的衣服也濕了。她拿了自己的乾衣服想先給他換上,卦燎道不用了,搖了搖屁股,身上散出熱氣,一下就把自己的衣服烘乾了。
長生道,「玉虛派也有門法術,能把濕了的衣服一下子變干,可惜我學藝不精。」
弗恃總跟她說有的事急不得,但每回總是需要別人照顧,她希望自己的法術多少精進點,已不求能出人頭地光大門楣,但至少關鍵時能不必拖累別人。
卦燎挺起小男子漢的胸膛道,「沒關係,媳婦不會法術,我會法術就好。」
長生聽到他的安慰,低落的心情一掃而空,拉過他胖乎乎的小手道,「能不能叫我姐姐,別叫我媳婦。」這感覺像是除了褚斑,她又多了一個弟弟。
卦燎道,「為什麼呀,我喜歡叫你媳婦。」
「你還小,不懂媳婦是什麼意思。」雖說他這樣喊,別人未必當真,了不起也就跟三娘一樣一笑置之,但她還是覺得有必要糾正他。
卦燎問道,「那媳婦是什麼意思?」
「……」
「你真的不喜歡我喊你媳婦麼?」眼兒淚汪汪的。
長生口拙,「不是。」
卦燎破涕為笑,「那我還喊你媳婦。」
長生嘆氣,她輸了。
卦燎扯過被子呵呵笑著將自己裹起來,活像條毛毛蟲,覺得這樣好玩,「師姐。」他聽到司馬鹿鳴的聲音後又從被子裡鑽出來,。
長生去開門,司馬鹿鳴身後已背回了劍,估計回到酒館第一件事不是換衣服而是找他的佩劍了。
他神情有些嚴肅,長生還以為他要來跟她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哪知卻是來道謝的,「我來多謝師姐,若不是師姐,我的傷好不了這麼快。」
長生笑道,「該多謝的是卦燎。」
卦燎朝司馬鹿鳴吐了吐舌頭,他不喜歡木頭臉。「要不是媳婦,我才不幫他。我父王說仙丹不是凡夫俗子隨便能吃的,不過若是我媳婦想吃,多少都行。」
長生關心道,「師父看過了麼,傷是真的全好了吧?」
司馬鹿鳴攤開手掌,凝神運氣,掌中發出紫色的光。
長生為他高興,知本門弟子修為是可以通過運氣時手上散發出的光亮顏色來評斷高低,光的顏色越深,修為越高。司馬鹿鳴未受傷之前,運氣時手上發出的光亮是淡藍的,這樣的年紀已有如此修為已是本門佼佼者了,如今變成了紫色,是更上一層樓。
可見是因禍得福,非但傷全好了,還因吃了仙丹長了修為。
司馬鹿鳴停止運氣,問道,「奚子虛是人麼?」
他以為她曾做過奚子虛的丫鬟,多少知道他的事情,但她真的是一無所知,長生道,「我不知道。」
她想奚子虛可能也不想她知道得太多,而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跟著奚子虛時,奚子虛沒傷害過她。
司馬鹿鳴知她不擅說謊,說不知是真不知了,也就不再追問了。
卦燎既是要跟著她回崑崙山,她心想也總要告訴師父一聲。起初還有些擔心弗恃若是不同意,她這笨嘴笨舌能否說服他。
結果還真是白擔心了,弗恃聽她說完,只道,「你若執意帶著他上山,他就是你的責任,我看他性子頑劣,回到山上說不準四處闖禍,你可就要負責了。你想清楚了麼。」
卦燎聽到弗恃這般說他,氣的上前去扯弗恃的頭髮,「我才不會闖禍呢,我父王說我最乖了。」
長生趕緊把卦燎抱起,就怕弗恃的頭髮給他扯沒了,本來就已經不像道士了,再沒了頭髮,被誤認成和尚怎麼辦。她承諾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弗恃撫了撫他可憐的頭髮,打了個酒咳,「那就帶著上山吧。」
卦燎高興的拍手,又問長生,「媳婦,我們什麼時候走?」其實是他在這個鎮子已經是呆膩了。
「你不用再回你二伯府中留個口信麼?」卦燎只是叫小甲小乙帶口信,說是跟著她走了,可她姓什麼名什麼,住在何處,小甲小乙應是不知,到時想找他也不曉得去哪裡找,不是叫他爹娘擔憂麼。「或者回去告訴你爹娘一聲。」
卦燎道,「我父王上天了,得去七日。天上一日,凡間一年。等他回來要找我自然有法子能找得著的。」卦燎迫不及待的又問,「媳婦,我們什麼時候走?」
長生看了眼窗外的大雨,「至少要等雨停了再說。」
她話是這麼說,但這傾盆大雨卻不見有轉小的趨勢,安胥鎮地勢偏低,第二日酒館就淹水了。水淹過了腳踝,三娘氣得一整日都在罵,「什麼鬼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
酒館沒客人臨門,三娘關了店趕緊使喚夥計還包括他們師徒三日趕緊幫她把酒搬到高一點的地方存放。
最高興的莫過卦燎,說等水再淹高些,就能游水了,不用到處用走的那麼辛苦。長生聽到他這話趕緊把他嘴捂上,就怕被三娘聽了去,要發飆。
街上鬧哄哄的。
狄三娘心裡正煩,聽到那雨聲加嘈雜聲是更煩,走到窗邊大嗓門的罵道,「吵什麼啊,吵得叫人不得安寧。」
街上那群人中,有一個是酒館的常客,撐著傘跑過來道,「三娘莫怪,我們這正是要去谷家。」
狄三娘道,「這麼多人去谷家?不是說龍王不喜歡那丫頭,不必那丫頭嫁了麼,莫非你們又改主意了?」
「實在是這雨下的異常,我們去問過神婆,她說只因上一次谷家說了褻瀆龍王爺的話,龍王發怒現在是施雨降罪。如今只有把她沉江來消龍王的怒氣,否則這個鎮子怕是要被大雨淹沒,這次關係到鎮子存亡,你也一塊去吧。」
狄三娘諷刺道,「我這吃飯的傢伙都不用理了,酒也不用搬了,就泡水裡,去幫你們把她裝進麻袋,扔進江里。把她沉了,雨還是不停怎麼辦!到時酒被水淹了,你們幫我把所有的酒買回去麼!」
三娘的潑辣鎮裡人人都知,那人見三娘心情不怎麼痛快,不敢招惹,趕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