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從斬妖除魔開始 第一百七十章 天威難測

    看到捲軸上的內容,時磊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時刻惦記著殺鬼救人的小子,那個在沂山上跟「凶神」對峙、被視作英雄的小子,那個從「鬼侍」手中把女兒救回來的小子,那個發明「火字符」造福千萬人的小子竟然成了勾結鬼怪的反賊?

    他看向面前的小太監,語氣冷冷道:「這諭令真是從皇宮裡出來的麼?」

    小太監打了個哆嗦,不知道時大人為何突然兇巴巴地瞪著自己。

    但他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這是曹公公親手交給我的,不可能有假。」

    他口中的曹公公,自然說的是秉筆太監曹通。

    在小太監說話的同時,時磊也在諭令的末尾,看見了天行皇帝的印璽。

    他的面色變得更加陰沉。

    他覺得顧旭根本不像是一個會謀反的人,也跟曹通一樣,認為顧旭前途一片光明,根本沒有任何勾結鬼怪謀反的動機和理由——這不僅風險極高,而且還會毀掉他的名聲。..

    但這終究是來自皇宮,來自天行皇帝的指令。

    在包括時磊在內的齊人們眼中,手握「泰阿劍」、擁有真君境界的天行皇帝,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是不可戰勝、也永不會犯錯的。

    他們一直對這位君主懷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拜和敬意,認為只要他坐鎮紫宸宮,洛京城將永不陷落,鬼怪也不足為懼。

    當然,今日邙山鬼王攜眾多鬼怪破城而入,讓時磊心中原本堅定不移的信念,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道裂痕。

    但從小在大齊官僚體系里長大的他,仍然僥倖地覺得,今日洛京城的變故,是皇上因專注修行而造成的一時疏忽,和臣子們的失職。

    他相信,只要皇上及時發現問題,那麼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正因如此,對君主的忠誠,和對女婿的一貫的欣賞,兩種情感劇烈碰撞,令時磊心中充滿了矛盾與糾葛。

    「父親,你怎麼啦?」

    看到父親愁眉苦臉、連連嘆氣的模樣,坐在旁邊石階上的時小寒忍不住問了一句。

    時磊轉過頭,望著女兒那雙澄澈明亮、不見煩惱的大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撒謊道:「我沒事兒。就是闖進洛京的鬼怪數量太多了,對付起來有些麻煩。」

    「哼,真遜,連一群小鬼都解決不掉,」時小寒纖細的胳膊環抱在胸前,習慣性地跟父親拌嘴,「剛才顧旭同幽州的趙小姐,兩人聯手就幹掉了一個第六境的『鬼侍』。等本女俠養好傷,收拾它們可不在話下。」

    「是啊,是啊,我家的時女俠最棒了」時磊嘴上順著她的話道,但他的心情卻愈來愈煩悶。

    現在自家女兒滿腦子都是顧旭了。

    他不敢想像,倘若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經成為天子眼中的謀逆之賊,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上,是否還會露出往日那天真爛漫的笑容?

    紫宸宮內,乾陽殿前。

    燕國公趙長纓和邙山鬼王並肩而立,與丹陛之上的天行皇帝遙相對峙。

    在籌謀這次復仇行動的過程中,趙長纓曾在心中醞釀了千萬語,要在皇城內與天行皇帝當面對峙——質問他為何要暗中派人行刺瞿清秋,質問他為何要採用製造謠讖這種陰險卑鄙的伎倆,質問他為何容得下萬里江山,卻唯獨容不下幽州趙氏。

    但當他看到天行帝那雙璀璨的金色眸子時,他的話語卻堵在了喉嚨處,說不出口。

    並非是因為皇帝用法術封住了他的嘴。

    而是因為,這位皇帝看似站在他的面前,實際卻好像是站在九天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

    宛若天道。

    俗話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無情的天道,只會按照既定的規律行事,對世間生靈一視同仁,並沒有閒情逸緻去傾聽一個凡夫俗子的愛恨情仇。

    在這位皇帝面前,不論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所以趙長纓選擇保持沉默,直接動手。

    不過旁邊的邙山鬼王動作更快。

    作為大楚皇陵中誕生的怨魂,它的身上聚集著數代大楚皇帝對故國的留戀,以及亡國的怨恨。

    因此,在天行皇帝露面的一瞬間,它就開始從洛京城內「鬼侍」們身上調集力量,氣息迅速攀升。

    這便是邙山鬼王比一般的「凶神」級鬼怪強大的地方。

    平日裡,「鬼侍」能夠作為它的耳目,混在人族之中,替它做一些身為鬼怪不方便親自去做的事情。

    關鍵時候,它又能把眾多「鬼侍」身上的力量匯集於一身,使自己瞬間爆發出極為恐怖的戰鬥力,令人防不勝防。

    說時遲,那時快,邙山鬼王手中握著風水師白辰的那柄長劍,腳上踏著劍術大師蘇昊的「逍遙步」,同時施展「不敗刀神」胡云記憶中的《平天劍訣》第一式「龍嗥」,朝著大殿門前的天行皇帝狠狠劈去。

    「鬼侍」們的絕活,就是邙山鬼王的絕活。

    作為一個重度收藏癖,邙山鬼王在把修行者變成「鬼侍」後,便會搜他們的魂魄,讀取他們的記憶,把他們掌握的厲害招式,統統變成自己的。

    當然,對於那些涉及大道真意的上品招術,邙山鬼王或許無法完全施展出它們的神韻。

    但它勝在自身力量足夠強大。

    哪怕這些招式徒有其形、不備其神,也能發揮出不俗的威力。

    洛京城裡。

    蘇笑正手握長劍,與自己的親生父親,以及另外兩個黑衣蒙面的「鬼侍」,進行著寸步不讓的激烈搏鬥。

    此刻他的心情複雜至極。

    他不忍對父親痛下殺手。

    但父親的劍卻毫不留情,招招致命,令他不得不竭盡全力抵擋。

    忽然間,三個「鬼侍」身子一軟,齊刷刷地跌倒在地。

    他們劍鋒上的真元光輝一齊熄滅。

    蘇昊背後的「火德星君」法身,也隨之消失不見。

    蘇笑愣了一瞬,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

    洛京城的另一個角落。

    一個身材削瘦、面有菜色的年輕男子,正拿著一根又粗又長的木棍,跟幾個驅魔司的官吏纏戰在一起。

    此人也是上一代「神機營」的成員,姓「莊」名「醒塵」,以擅長棍法而出名。

    不過現在,他也成了邙山鬼王的「鬼侍」。

    能入選的「神機營」的人,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在莊醒塵那密集如雨的棍法下,幾個驅魔司官吏已經遍體鱗傷、節節敗退,眼看就要被活活打死。

    但就在這時,莊醒塵忽然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雙腿一軟,重重跌倒。

    他手中的棍子也掉落在地,「咕嚕咕嚕」滾了老遠。

    在距離洛京城數里、靠近邙山的一間草廬里,一個身穿布衫、體型壯碩的中年婦人正閉著雙眼坐在蒲團上。

    這個婦人是來自南疆的蠱師,名叫「胡瀅」,以前是上一代「神機營」的成員,現在也成了邙山鬼王的「鬼侍」。

    不久前,顧旭在商人楊長福的四合院,還與她進行過一場神魂層面

    的驚險戰鬥,成功抹除了她留在楊長福精神世界裡的「心蠱」。

    但被她種下蠱蟲的,遠遠不止楊長福一人。


    此時此刻,她正如下棋一般,操縱著這些中了巫蠱之術的人,在洛京城裡製造混亂,忙得不亦樂乎。

    可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蠱蟲的控制。

    「啊,主上!」她驚呼一聲。

    緊接著,她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體內的真元被抽得一乾二淨。

    這些「鬼侍」們被抽走的力量,此刻都匯聚在邙山鬼王的劍鋒上,以排山倒海之勢,湧向前方的天行皇帝。

    像是奔騰的野馬,像是決堤的洪水,像是暴怒的兇手,誓要以最殘忍的方式,將這個頭戴冕旒、身穿明黃色帝袍的身影撕成碎片。

    邙山鬼王瞬間爆發的這股力量,讓旁邊第八境的趙長纓都感到心悸——趙長纓覺得,如果是自己站在天行皇帝的位置,必須得傾盡全力,拿出保命的底牌,才有機會抵擋得住這一招,還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但天行帝的目光依舊平靜而冷漠。

    面對邙山鬼王雷霆萬鈞的一擊,他只做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

    舉起手中的「泰阿劍」,自上而下,緩緩斬落。

    不像是揮劍戰鬥的劍客。

    更像是法堂上的主審官舉起「驚堂木」拍於桌面,以震懾面前的犯人。

    劍輕輕落下,卻伴有雷聲轟鳴。

    天穹中的黑雲向四周散去,萬道金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隱隱能從中窺見五爪金龍的虛影,聽到悅耳的仙樂奏鳴。

    這無疑是一幅神聖莊嚴的畫面。

    宛若仙界之門突然開啟,九天之上的仙君將要攜天兵天將,騰雲駕霧,降臨人間。

    看到這樣的場景,洛京城內的不少百姓一時熱淚盈眶,竟忽略了周圍的鬼怪,朝著皇宮的方向虔誠地跪下,感謝偉大的上蒼和皇帝陛下沒有在這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刻拋棄自己。

    邙山鬼王的全力一擊,輕描淡寫間就被化解了。

    但天行帝的這一劍,不僅僅是防禦的一劍,更是反擊的一劍。

    邙山鬼王的面孔,忽然因痛苦而變得扭曲起來。

    它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如凌遲一般,切割著它的靈體,試圖以最暴力的方式,把它從白辰的身軀里分離出去。

    此刻它已經明白,天行帝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劍,是斬在規則的層面上的——此劍落下之後,洛京城內便不容許有陰煞之物的存在。

    剎那間,天上黑壓壓的雲層消失了,從地底鑽出來的陰煞之氣也消失了。

    邙山鬼王手裡的「荊山璧」,也頓時四分五裂,變成滿地亮晶晶的碎屑。

    在城內肆意捕食的鬼怪們,如赤眼豬妖、鑿齒、狍鴞等,身上突然冒起金燦燦的火焰,一個個痛得尖聲慘,一眨眼的時間裡,便統統化作灰燼。

    而邙山鬼王的「鬼侍」們,包括蘇昊、莊醒塵、胡瀅等,也在同一時間,捂住腦袋,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他們已經受控於邙山鬼王多年。

    邙山鬼王的控制法術,早已如參天古木一般,把根深深地扎進他們的腦袋裡,扎進他們的魂魄里,扎進他們的骨髓里。

    盤根錯節,難以分割。

    但現在,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這棵「參天大樹」強行從他們身體中拔出去。

    有些修為相對較低的鬼侍,一時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力量,就此七竅流血,爆體而亡,徹徹底底地離開了人世間。

    大部分「鬼侍」們,則因為自我意識已經被邙山鬼王抹去,在脫離了控制之後,就變成了只會癱在地上流口水的植物人。

    至於被顧旭等人解決掉的胡云和伍當歸邙山鬼王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他們了。

    邙山鬼王的本體也並不好過。

    儘管它拼命反抗,但它的靈體還是被強行從軀殼中抽了出來,赤裸裸地呈現在天行皇帝的面前。

    而這具原本屬於風水師白辰的肉身,則軟趴趴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隨後,天行皇帝抬起沒有持劍的左手,在空中輕輕虛握。

    邙山鬼王周圍的空氣,突然變成無形的枷鎖,把它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邙山鬼王明白,這下完了。

    為了今日的復仇,它已籌謀多年,但是卻依舊低估了天行皇帝的實力。

    這位大齊天子的力量,絕不是一個普通第八境修士該有的力量。

    而是一種超脫凡俗的、不屬於人間的力量。

    「快逃。」這是它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它用意念鎖定住了乾陽門前一個路過的普通宮女——它打算分割出自己的一絲魂魄,偽裝成活人的陽魂,附著在這個宮女身上,藉助她逃離這座可怕的宮殿。

    但是,天行皇帝的行動卻比它更快。

    他握拳的手緩緩落下。

    邙山鬼王的靈體上,突然躥起無形的烈焰。

    它仿佛變成了一根蠟燭,迅速融化,蒸發,直至化為虛無。

    在即將消亡的時刻,邙山鬼王的視野中,隱隱出現了一幕幻像——

    蔚藍的天空,紅色的宮牆,華麗的殿宇,漢白玉的地磚,均消失不見,化作了密不透風的黑灰色鐵網,一直從腳下蔓延到遙遠的天邊。

    猩紅如血的粘稠火焰,在鐵網外熊熊燃燒。

    而在它的魂魄上,套著一副燒紅烙鐵製成的鐐銬——不知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天行皇帝套在它身上的。

    不過,未等它完全看清楚幻像中的內容,它便已經被烈火徹徹底底燒成灰燼,不復存在。

    天行皇帝的目光,也隨之落在旁邊的燕國公趙長纓身上。

    趙長纓心頭一凜。

    剛才,看到邙山鬼王率先動手,他還懷了一些小心思——他想讓邙山鬼王跟天行皇帝拼個兩敗俱傷,自己再去坐收漁翁之利。

    就算邙山鬼王打不過皇帝,也能試探一下皇帝的實力和招式,讓他有所準備。

    但趙長纓萬萬沒想到,擁有超越普通聖人實力的邙山鬼王,竟會被天行皇帝以碾壓之勢毫不費力地消滅了,沒有一點兒反抗之力。

    洛京城中這場前所未有的動亂,也被天行皇帝輕鬆平定。

    這使得趙長纓心裡忐忑不安。

    他覺得,自己的復仇計劃,恐怕沒法順利進行下去了——甚至自己今天,很可能沒法活著走出這座皇宮了。

    只是趙長纓的心裡仍有一個疑惑——

    按理來說,天行皇帝擁有這麼強的實力,邙山鬼王根本沒機會破壞大陣,鬼怪們也根本沒機會闖入洛京城,自己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闖入皇宮。

    皇帝那操縱規則的恐怖能力,足以將今日這場災難防患於未然。

    可他為何會縱容這一切的發生?

    是因為他想要引蛇出洞、釣魚執法?

    還是因為他真的跟神仙一樣高高在上,毫不在乎凡間的一切?

    趙長纓不得而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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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天威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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