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從獵戶開始正文卷226.暖雪起,六國立,俠義道,人魂契酒,不過是三春釀中最差的春水。
但喝酒的人卻開開心心。
李元因是西門孤城的模樣,未曾久坐,只是飲了一杯酒後便起身離去了。
他去遠後,趙純心忽道:「這個人背景很大,也很厲害,我看不透他。」
鐵殺,方劍龍未曾說話,各自飲酒,卻又放緩動作,一副傾聽的模樣。
趙純心輕聲道:「他住進了那間銀溪坊的老宅。」
「老宅又如何?」鐵殺問。
趙純心沉聲道:「旁人只知道那是一間好宅子,但我這種一直在問刀宮的老人才知道那是整個銀溪坊不,那是整個山寶縣最好的宅院,那幾乎是唯一一個穩定地占著三品肉田余脈的屋子。
其餘屋子有的雖也占了一些,卻根本無法和它相比。
這屋子之前一直空著,但剛剛那個男人卻帶著他妻子住了進去。」
方劍龍忍不住道:「那這關係是通了天了。」
趙純心嘆道:「何止通天。」
方劍龍問:「不止通天,那還能是什麼?」
兩人說著話,卻忽地發現旁邊的鐵殺沒說話。
大鬍子男人半生出走歸來,臉上滿是傷疤,但他正看著那男人離去的道路,神色若有所思。
而在感到身側兩人在瞧他時,他又回過神來,笑道:「聽你說的這麼厲害,忍不住多盯了兩眼。」
方劍龍壓低聲音道:「門主,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鐵殺笑道:「有什麼發現不發現的?只是趙宮主那句話讓我在想,若何止通天,那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
他眯著眼。
他一向很大膽,又天馬行空,一向會想到別人想不到的東西,哪怕沒有證據,只靠直覺。
趙純心忍不住問:「什麼可能?」
氣氛凝固起來。
眾人屏住呼吸。
鐵殺哈哈大笑,道:「喝酒,喝酒。」
這麼一來,豎著耳朵傾聽的人不答應了。
方劍龍這麼嚴肅,這麼苦大仇深的人也忍不住道:「快說啊!」
鐵殺笑道:「我特麼亂想的,想想就行了,不能說。」
趙純心也心裡痒痒地道:「門主,你就說嘛,我們這些老弟兄對你還是很服氣的。你說了,我們肯定保密。」
方劍龍看了一眼旁邊的朱巧兒,沉聲道:「春夜猶寒,你帶小雲回屋去吧。」
朱巧兒點頭,領著病懨懨的少年盈盈而退。
方劍龍道:「快說啊,門主。」
鐵殺收斂笑容,道:「若是何止通天,會不會他就是.天?」
一言落定,方劍龍和趙純心兩人都愣住了。
趙純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們這地兒的天是閻君娘娘。」
鐵殺未曾再說話,他眸中忽地有些濕潤,好似想起了許多往事。
趙純心一愣,忽地也想起了很多事。
雪白的花兒,獻在李爺與唐仇的枯冢之前,似有人清掃過的墓碑,但卻未曾見過蹤跡;
神秘的老祖傳下功法又橫渡長眠,成為天下聞名的鑄兵師,繼而華發老去,唯留一把魔劍——日月當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死去時,一件又一件隱秘的、蹊蹺的、和他似又有關聯的事卻發生了,而後又引起當時猶然霸占此地的蓮教轟轟烈烈地探查。
閻君娘娘的畫像被送到她眼前,她當時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可是,她真的不認識麼?
那個人,她永遠無法忘記。
那個人,已是神秘的傳奇,他是生是死,是何目的,都已超過了她的想像。
趙純心唇角稍動,欲要說話,但肩頭卻忽地被「啪」一下拍住了。
趙純心詫異地抬頭,卻看到鐵殺神色嚴肅地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
而另一邊,方劍龍也若有所思,眼中露出驚詫之色。
鐵殺道:「你我不是盤中子,而他卻是執棋人。
所以,絕對不可以說出那個名字。
更何況,這一切都是亂猜的,就更不能說了。」
方劍龍和趙純心都凝重地點了點頭,待到抬頭,看到周邊桃林花開,燦爛無比,又見花影葉隙星空如水,不禁紛紛感慨。
「喝酒喝酒。」
鐵殺舉杯。
次日。
晚。
小墨坊的桃林下,鐵殺正坐著,卻又見到那白衣身影走過,他稍稍猶豫,卻又抬手,高聲喊道:「小哥兒,好巧啊!」
李元看向他,笑道:「好巧。」
鐵殺起身,摸摸腦袋,憨笑道:「小哥兒若是沒什麼事,再來喝一杯?」
李元道:「好啊。」
他本就是來找鐵殺喝酒的。
這年頭,他已能輕易摧毀一座城,已能輕易折服這片大陸上幾乎任何的勢力,已能輕易屠盡從前不敢想像的那些大勢力。
可是有一件事對他來說卻很難很難,那就是找到一個還能坐一起喝酒的故人。
當初他假扮典韋時,還曾讓鐵殺若是無事去了雲山道可報典韋名字,結果後來卻發生了聖火宮覆滅的事。
李元拉開木椅坐下。
鐵殺為他倒了酒,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他的手有些抖。
李元哈哈一笑,一把搶過酒壺,然後將他按坐在椅子上道:「我來我來。」
說完,他給鐵殺倒滿酒。
鐵殺嘆道:「也就春水釀能招待貴客了,好酒難得,想買也買不到。」
李元舉杯,湊到鼻前,聞了聞,露出陶醉之色,然後笑道:「聞著比春夢釀香。」
鐵殺笑道:「哪兒能啊.」
說著,他也舉杯。
兩人碰了碰,飲盡,然後又連飲兩壺。
可這種酒根本醉不倒他們這種高品次武者。
李元忽地從懷裡掏出一包粉末,拍桌上道:「焚心花粉。」
鐵殺點點頭。
李元把花粉倒入剩下的酒壺裡。
鐵殺問也不問,倒了就喝,待到醉醺醺了,又笑著臉,搓手拜道:「老兄,我去弄幾個下酒菜,光喝酒太寒磣了,招待不周。
不瞞你說,烤肉我是一絕,之前是在聖火宮的嘛,天天就玩火了,別的不說,火候掌控的肯定好。」
他入城沒有隱瞞身份,因為聖火宮本就不是南地的敵對勢力,之前更是在與蓮教作戰中覆滅,這根本沒什麼好隱瞞的,所以此時大大方方說出。
李元點點頭。
鐵殺轉身入屋,扛了個自製的烤架,又哼著小曲兒取了肉,開始切肉,插竹,烤肉.
肉香逸散,混雜著春夜山霧逸散而出。
不遠處,隔壁屋的方劍龍聞到了香味想走出。
但他又看到那個坐在月下的白衣少年。
他忽地走不動了。
他的身子變得僵硬,哪怕他曾經面對過無數的兇險,無數的強敵,可和眼前的那少年相比,過往不過雲煙。
他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然後又暗自服氣:怕就老鐵還能坐那兒陪他喝了吧?
正想著,他家的屋門卻吱嘎一聲開了,一個病懨懨的少年跑了出去,口中喊了:「鐵叔,鐵叔,我也想吃!」
這少年正是朱巧兒的兒子——小雲。
他母子隨著鐵殺輾轉許久,自早相熟,想來是每到此間,小雲都會跑去吃肉。
方劍龍嘴角抽了抽,他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鐵殺端著烤肉上了桌,他還在繼續做,而小雲卻大大咧咧地在桌邊吃了起來。
相比小雲,方劍龍卻僵硬地坐在一邊。
李元問:「你兒子?」
方劍龍緩緩搖了搖頭,眼中翻湧起痛苦之色。
鐵殺見此情景,將手中新烤好的一把肉塞給小雲,道:「回家去,給你娘分點肉,外面冷,別再來了啊。」
「好的,鐵叔。謝謝,鐵叔。」少年接過肉,懂事地跑遠了。
鐵殺拍拍方劍龍肩膀,道:「今兒真有焚心花的酒了,來,邊喝邊說。我們和這位老兄一見如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方劍龍有些遲疑。
李元忽道:「蓮教不蓮教的,都過去了。」
方劍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子一顫,大口大口喘氣起來。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若是在這裡被人知道,他只有死路一條,可卻被眼前之人輕易道破。
李元道:「剛剛老鐵和我說的。」
鐵殺哈哈笑著,拍了拍方劍龍肩膀道:「對不住啦,我和這位老兄投緣的很,不小心就說了。」
方劍龍又不是小孩子,他急促地呼吸著,許久才平靜,然後開始講起他的故事。
這些事,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此刻坦然說來,忽地覺得.也就那麼回事,都過去了。
「所以,小雲不僅不是我的兒子,還是我仇人的兒子,我殺了他的父親,殺了他的外公,還殺了他家族裡不少人。」
方劍龍自嘲地笑笑,「我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可我不想再殺他了。他什麼都不知道。等他長大了,若是他想報仇,那便隨時找我好了。」
李元拍拍他肩膀,又舉杯。
方劍龍一愣,也舉杯。
兩人飲盡。
鐵殺笑道:「一直喝酒,還沒問老兄怎麼稱呼呢?」
李元道:「西門孤城,一個刀客,可是我卻忘了怎麼用刀。」
他其實並未受到焚心花影響,但鐵殺和方劍龍卻有些醉意了。
人醉了,膽子就大了,話也會放開了。
方劍龍問:「為何忘了用刀?」
李元想起他體內流轉的密密麻麻的祖籙,那每一瓣都不同的籙種構成了宛如蓮花般的祖籙,其上帶來的混亂在他低品次的時候給與了夸炸的震盪之力,可到了他現在這個層次,這種震盪已經超越了極限,變成了混亂。
他無法突破四品,無法動用域去收斂這般的力量,這就導致了他的力量極為粗獷,就好像他穿越前看到的諸如「哥斯拉」之類的怪物,而不再像一個武者。
籙種,說到底就是念頭。
那許許多多的念頭擁擠在一起,使得他時不時也會產生一種混亂和邪惡,之前不自覺間流露出的狡詐與猙獰,其實便是長期動用這些力量的後遺症。
諸多念頭閃過,他道:「沒什麼,只是心亂了。」
說罷,他又給三人斟滿酒道了聲:「都是小事,喝酒喝酒。」
數日後。
李元來到了綿州道。
他站到一座荒山之下,看著一座衣冠冢,還有絕壁上書寫的「張繡埋葬於此」,默然無言。
過往回憶湧出,那是他「行俠仗義」的日子。
但那段日子卻以自我埋葬而終結。
「那麼,我要繼續去過這樣的日子麼?」
李元一路走來,已看了許多黑暗。
此刻的他,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只靠刀,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能殺一個人兩個人,殺一百個一千個人,但卻阻止不了惡。而他殺的人,便都對麼?他殺的人也有家人,是孩子的父親,是妻子的丈夫。那個人在作惡之前、在該死之前或許曾經也嘗試過別的法子去討生活,可卻失敗了,所以才走上了這樣的路。
這些人當然該死,他也固然能將這些人殺盡。
可殺了,便不再出現麼?
僅僅割去一片骯髒土壤上滋生的毒草,又有什麼用?
尋常俠客,因力量渺小,生命有限,卻只能顧得一時,顧得眼前。
可李元不同。
他若想為俠,便不可能從「一時與眼前」著手。
他只有真正地去改變這會滋生毒草的土壤,那才會讓他有一種「正在踐行俠道」的感覺,否則便是自欺欺人。
這一次,他並不求什麼功法貫通,只是在黑暗裡走太久了,想見見光明罷了。
所以,他不想自欺欺人。
所以,他站在這曾經自我埋葬的地方,竟感到了仿徨。
因為他發現他根本無法踐行自己的俠道。
別人的俠道是行俠仗義,是為國為民,因為別人就只有那麼大能力。
可是,他卻不同。
行俠仗義,為國為民已經無法成為他的目標。
這便如一個億萬富翁藏著掖著,僅僅花了一點點錢去資助窮人,然後便覺得自己是在為善;又或是隨意地撒了一波錢,也沒管這些錢到底去了哪兒,卻自覺是在做好事。
但這是為善麼?
之前的李元,便是這麼行俠仗義的。
而現在,他想真正地做個俠客。
所以.
李元發現自己的刀真的拔不出來了。
因為他出刀的理由不夠充分。
不過,所幸,此時這片大陸對他來說還是頗為風平浪靜的。
所以,他決定花時間去尋到這個理由,尋到讓自己的心安寧下來的辦法。
他身形變幻,戴上了斗笠,重新走入了綿州這片混亂的大地,這片真乞丐、假乞丐橫行無忌的大地,這片造就了極樂宮那種慘無人道禁忌的大地。
他的斗笠遮著臉。
可是,他早已學會了人間變,也已經用人間變變出了一個他根本不擔心暴露的臉,但他卻依然還是遮著臉。
為何?
因為他的良知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他有能力去改變,但卻還未改變。
那是屬於俠者的愧疚。
李元要見光明,所以他暫時把俠心真正地按入了心裡,所以.他感到愧疚。
時光流逝。
春秋輪轉。
謝瑜在銀溪坊安靜且平安地修行。
李元卻抓著刀,在綿州道的每一處走著。
他遇到了許多事。
遇到了為了治療女兒,而去為惡的父親,但女兒卻毫不知情。當他提刀要斬殺那男人時,病懨懨的女孩趴在地上抱著他的腿,讓她父親快逃。
遇到了家中貧窮,難以為繼,根本養不活幾個孩子的情況。所以,那個家只能賣了孩子,因為只有少了張吃飯的嘴,多了些得來的錢,才能養活剩下的孩子。而賣出的孩子,那牙人都是拍著胸脯、口口聲聲說著只是送往有錢人家做僕人,是去過好日子的。
諸如此類情況數不勝數
更多的,則是那些買賣帶來的哭泣,痛苦。
李元沉浸在一個俠客的世界裡,遇惡即斬。
可他斬完惡,卻又帶來了更多的悲傷。
他掏出錢,安頓了一家又一家.
他不缺錢,他也有的是力量。
可他卻改變不了這一切。
他想過去找找如今的神木殿殿主姑雪見,讓神木殿執行這樣的政策,強行地制止這些惡的存在。
可那真的有用嗎?
不過是多了沒錢治療女兒的父親,多了河邊餓殍,多了荒原葬屍
而且便是姑雪見就能阻止那些事發生麼?
也許在開頭的一點時間會有效,但很快便是陽奉陰違。
查?
怎麼查?
陰陽大同,是武者的天堂,卻是平民的地獄,除非處處都如山寶縣那般。
可即便山寶縣,那也只是在「貧瘠」中將分配變得平均,也只是通過商會將遠方的物資帶來了當地,所以才有了繁華。
最重要的一點是,有閻君娘娘在,有賞善罰惡的規則在,所有人便熄了為惡的念頭。
須臾間。
五年過去。
冬。
斗笠男子,負刀而行。
磅礴的大雪將他身形染白。
他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在雪地里,才走過,腳印便被大雪淹沒。
男子身後跟了些女子孩童。
那些女子孩童是被一個乞丐窩困在地下室里等著買賣的。
男子挑了那乞丐窩,如今帶著女子孩童回家。
可他還能記得他殺死的最後那個乞丐。
那乞丐滿臉是血,跪在地上,臉上沒有害怕,卻只有憤怒,他大聲質問:「你可以救他們,那為什麼當初不救我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出現!」
男人默然道:「那時候我不在。」
然後又道:「這不是你為惡的理由。」
那乞丐吼道:「我加入這裡的丐幫,幫他們做事,然後我才有了力量,才報了仇!!來吧,白衣大俠,我聽過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就該死在你手裡,殺了我吧。」
他閉上眼,用一種坦然的、解脫的神色迎接了死亡。
男人想著,然後又將女子孩童送入了她們所在的村子。
可送完後,才走沒多遠,他就聽到村子裡傳來慘叫。
他旋即折返,卻遠遠見著他送回來的女子已經白綾懸樑,上吊而亡,旁邊的人指指點點,說著「早不知道多髒了,就該死,死了才幹淨」,而旁邊女人的丈夫卻神色冰冷,拉著正哭著喊著「娘親」的孩子。
男人忽然想,如果他不救這女人,這女人會不會這麼快死?會不會死的這麼難受和絕望?
可是,怎麼可能不救呢?
此時此刻,他又一人走在雪地里,看到夜色降臨,這才尋了無人處,變換模樣,手握「九道臨時巡令」,消失在原地。
院兒里,杏花枝頭光禿禿的。
紅衣女子神足氣完地在樹下修行。
大雪白了頭,她卻毫無知覺。
而聽到動靜,她才睜開眼,周身氣血運轉,雪花便化作水霧紛紛散去。
謝瑜笑道:「回來啦!」
然後又問:「吃了嗎?」
李元道:「沒胃口。」
「怎麼啦?」謝瑜問。
李元長嘆一聲。
謝瑜坐到他身邊,道:「在這兒修煉很快,我快要突破五品啦。
二姐知道我的情況,所以她悄悄送了兩位心腹宮女過來,那兩位都是六品巔峰,修的是我謝家別的路子,和我剛好相補。」
李元點點頭,然後他忽地露出笑,然後道:「好了,我沒事了,只是一些修煉里的小煩惱,剛剛想明白就結束了。」
謝瑜嘀咕道:「你也真是的,家裡這麼好的修煉環境你不待,非要天天出去,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李元笑摟著她雙肩,道:「好了,娘子,該回屋了。」
謝瑜趴在他耳邊輕聲道:「今天白天我又去閻君娘娘廟祈福了,你猜我祈福了什麼?」
「什麼啊?」
「希望閻君娘娘保佑,讓我們夫妻早日誕下孩子。
哦,對了,我二姐那讓兩位宮女帶了秘藥過來。
今晚你喝了,我們再來試試吧?」
說罷,謝瑜面頰發紅,媚聲道:「今日人家可以生寶寶呢。」
李元抱著她,推門而入。
門扉「啪」一下關上,飛雪漸漸淹過門檻。
數日後。
李元化身成一副微胖的模樣,出現在了燕雲道開花鎮。
他找到彭彌問了問螢濯妖的下落,然後又四處找了找,繼而打開門,在一個山洞裡迎來了螢濯妖。
青衣玉骸踏入洞中,並無意外,只是恭敬行禮。
李元開門見山,沉聲道:「我要暖雪的方法。」
他已明白,貧窮才是導致悲劇發生的源頭。
他要用暖雪之法,還百姓沃土。
若人人有飯吃,有衣穿,許多悲劇就不會發生。
螢濯妖笑道:「前輩,真是巧了,上次我見到白蓮珏了,問她要了法子,你隨我去取一下,就在花開鎮的屋子裡。」
片刻後,一封皮卷便放置到了李元手中。
李元稍稍一看,卻見皮卷上信息翔實,於是他收起,準備待返回後再研究。
隨後,他問:「我們聯盟以來,本座也未為你們做什麼事。」
螢濯妖笑道:「有您在,那便足夠了,天塌下來,我們再找您。其餘些許小事,不足勞煩。」
李元瓮聲道:「天塌下來,我可不一定撐。」
螢濯妖笑道:「真到哪情況,也不會找您了。有您在我們這一邊,而不是在對面,就很好了。」
她微微行禮,又道:「前輩若有所需,儘管來尋我,我實力低微,但卻還能為前輩製作秘兵。」
李元點點頭,然後送她離去。
旋即,他也迅速返回,開始鑽研暖雪之法。
小半個月後。
他有了那麼點門道。
暖雪之法,看似是讓土地恢復肥沃之法,可另一邊.卻也聚集了陰氣。
不過,李元總算是舒了口氣,在最初,他擔心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暖雪採集的陽氣是來自肉田的。
若是那般,
肉田的陽氣會散去,那肉田就會「降級」,這意味著資源的減少。
換句話說,這是從武者身上啃一塊肉,送回到平民嘴裡去。
到時候,必然會引發大範圍的矛盾。
可現在看來,這暖雪之法卻是採集了天空的陽氣。
到時候,肉田還是肉田,土地卻會變得肥沃,同時鬼域或者極陰之地也會增加。
從天空採集陽氣,這會帶來什麼,李元暫時管不了。
而且蓮教也曾經給他做過示範,南地飄了那麼多年的暖雪,也沒見有什麼嚴重後果。
他便準備先這麼用起來,等發現問題了再解決。
而還沃土於平民,使得他們擁有富裕的基礎,再以賞善罰惡的法令加以約束,無論是來自那位天子的,還是來自閻君娘娘的,都可以。
這.便是他的俠義之道。
然後,李元首先尋到姑雪見。
一句「小心殿主」讓姑雪見知道來人便是三十年前在南地救她的神秘人。
往事已過,但這位神秘人曾經幫了她許多,還曾傳遞了蓮教的秘密計劃給她,讓神木殿避免了許多傷亡。
情分猶在。
李元直接表明來意,然後將自己親手抄寫好的暖雪之法獻上。
姑雪見看了後,道:「若真是如此,那此法也能真正地幫到綿州道的百姓。
先生放心,我會令弟子通傳當地門派,禁止任何黑暗的買賣。」
她本就是俠義心重,此時聽了這法子,自然能分辨其中好處。
不過,她還需要先試試。
李元點頭,正要告辭,身後卻又忽地傳來姑雪見的聲音。
「先生!」
李元停步。
姑雪見道:「三十年前,先生曾讓一對兄妹前來投奔我,我本是將他們安頓在了神木殿的城鎮裡。
但我後來聽聞那兄妹中的妹妹許蘭突然刺傷了兄長許盛,從而離開了神木殿,不知所蹤。
這終究是先生託付之事,雪見未曾顧及,特意與先生說一聲抱歉。」
李元道:「多久前發生的事?」
姑雪見道:「應該有十一二年了。」
李元道:「那許盛呢?他是什麼反應?」
姑雪見道:「他也離開了神木殿,說是要去找回許蘭,但他又說他要找的不是那個丟失的許蘭,而是真正的許蘭。
他說他的妹妹並不是被影響了,而是徹底被更換了。
他要找到仇人,要找回真正的許蘭。」
「謝謝你,姑殿主。」李元道。
姑雪見道:「沒能照顧到他們,真的很抱歉。暖雪之事,我會先測試,如若通過,自會安排。」
「有勞了。」
許盛許蘭之事,李元其實曾經問過螢濯妖,不過他問的只是秘兵。
螢濯妖說秘兵只是以煞氣影響。受影響之人會忘卻種種,性格大變,如此而已。
隨後,李元又來到了皇都。
此時的玉京城中,太后名為垂簾聽政,實為把持朝政。
而五年的時光,已讓她拿下了兩道節度使————玉京所在的藏龍道,玉京之上的荒南道。
藏龍,荒南,瀚州三道連接在一起。
只不過,弊端便是,其餘六道竟是揭竿而起,直接造反,然後個個兒自己封王。
其中,燕雲道節度使自封燕王,雍州道節度使自封趙王,星海道節度使自封齊王,綿州道節度使自封韓王,伏江道節度使自封楚王,雲山道節度使自封魏王。
六國聯結,共抗玉京。
謝薇是焦頭爛額。
她正一邊消化著力量,一邊培育著新軍團,新將軍。
按理說,她有瀚州鐵騎,有飛熊軍,有英靈,這般的優勢應該足以讓他征服六國。
可真正交鋒下來,她才發現那六國似有高人存在,她根本攻不破。
不過,她也沒有央求李元幫忙,而是接過了暖雪秘法,說這事會交給姬護,算是讓他鍛煉一下。
當晚
暖雪秘法便出現在了少年天子的手中。
天子於燭光下,沉思著看著這秘法。
而他手頭還有著陳舊的史書。
這些史書是他最近才在皇宮的老地閣里翻出來的。
天子看了許久,又傳了他的老師高太傅。
太傅來後,天子便直接道:「母后將此法給朕,要朕操刀。」
太傅問:「此為何法?」
天子道:「以天補地之法,一旦功成,便可滋潤天地,還沃土於百姓。」
太傅撫掌贊道:「太后真是有心了,有這方法,那百姓便總算是有希望了。」
「可是.」
天子微微皺眉,他握著這皮卷,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那是一種本能。
太傅上前道:「陛下可以先試試,若是有效再擴大實行便是。」
天子點點頭。
太傅目光一掃,掃到旁邊古舊的史書,史書正翻開一頁。
太傅眼中閃過隱晦的古怪光澤,他抬手將那史書合上,道:「陛下該歇息了,勤勉固然是寶貴的品質,但辛勞卻也會傷身。」
天子打了個哈欠,道:「朕知道了,太傅退下吧。」
高太傅告退。
天子回帳。
門外夜風捲入,吹掀帳紗,以及那古舊史書的書頁。
書頁嘩啦啦翻著。
其上,這片土地的滄桑歷史正被翻過。
周前有商。
商前有夏。
周祭山河,以慰忠魂.
夏,卻截然不同。
轉眼,四年過去。
金秋十月。
大雪,暖雪.
這反常的氣象,卻讓人們歡呼。
暖雪之下,沃土之上,金色的飽滿麥穗已經壓彎了麥稈。
「豐收了!!」
「豐收了!!」
百姓歡呼雀躍。
白衣斗笠刀客,站在一處田畔,看著這一幕。
忽然之間,他身形猛然一震,因為他感到體內那許多混亂的籙種竟在產生變化!好似在統一,好似.在真正地歸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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