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一邊施展回春咒與清心咒,一邊觀察淨穢宗的武學,內內外外看得清清楚楚。
淨穢宗的心法並不是一門,通過這三十六人來看,一共有一門傳承心法。
走的都是剛柔相濟的路子,心法玄妙精微,對身體的操縱自如而精細,正常情況下,法玄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在淨穢宗高手跟前,法玄他們會顯得遲緩而笨拙,宛如一頭熊面對靈活的豹子。
熊的反應其實也快,看似笨重,其實很靈敏,可是豹子的反應更勝一籌。
所以法玄他們十二總處於被動挨打的狀態,能一直苦撐不倒,就是因為清心咒與回春咒的威力。
清心咒讓他們的反應更敏銳,反應更快,回春咒讓他們生機勃勃,身體在受創的同時也在修復,當然恢復的速度遠比不上受創的速度,可勃勃生機之下,他們精氣神不泄,受傷的不是他們自己一般。
「師兄?」法寧輕盈無聲來到他身邊,看法空一直在結手印,一直不停歇,很是好奇。
法空輕聲道:「去峰頂看看吧。」
法寧一怔。
法空道:「有淨穢宗高手在,讓他們也過去。」
「……好。」法寧肅然點頭。
他轉身掠過湖面,喚醒正沉眠的四人,帶著他們無聲無息出了藥谷,沿著山峰一直到了金剛峰頂,看到了慘烈的場面。
冰川之上,一輪明月懸夜空,皎皎無瑕如冰輪。
清輝遍灑雪山,諸峰聖潔而幽靜。
朦朧而清冷的月光下,數十人正在傾斜的冰面上沉默著廝殺。
一方三十六人皆白袍罩住周身上下,僅露出一雙眼睛,目光如冷電。
一方十二人是灰色僧袍緊緊貼在身體,暴露出虬結的肌肉。
在這般斜度極大的冰面上,正常人站都站不穩,直接滑下去,他們不但不打滑,反而趨進後退自如,靈活靈動如在平地上。
個個身形奇快,倏進倏退,猛的衝刺,戛然而止,靜動之變化突兀而徹底,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煩郁欲嘔。
徐青蘿他們五人一踏上峰頂,目光先是被眾人吸引,隨即注意到眾人所在冰面上鮮血四濺。
淡淡腥氣被一陣陣罡風吹到他們鼻前,又倏的吹走不見蹤影,腥氣之中夾雜著沉悶的撞擊聲。
法寧合什,默宣了一聲佛號,沒想到法玄他們竟然咬著牙自己硬撐著,而不求援。
寺里那麼多的高手,何必自己苦撐?
徐青蘿拔劍出鞘,輕笑一聲:「有意思!結陣還是單打獨鬥?」
楚靈道:「單打獨鬥才有趣,結陣便沒意思了!」
三十六個白袍人身法奇絕,可在他們眼裡就不夠看了。
他們都是服用過天雲果之人,速度突破人類極限,讓他們輕功遠超當世高手。
「那便單打獨鬥!」徐青蘿笑道:「師叔,我們動手啦,殺掉便是?」
「可殺之,」法寧道:「小心。」
「是。」徐青蘿脆笑一聲,無聲無息滑下去,宛如一抹輕煙鑽進了人群中。
「走也!」周陽吆喝一聲,拔劍沖了下去,如一陣風席捲而去。
周雨搖搖頭,笑吟吟看向楚靈。
楚靈拔出清泉一般的長劍,輕輕一抖。
劍身輕晃「嗡嗡」作響,寒光擴漲。
她左手纖纖蔥指捏成劍訣,從劍鍔處輕輕抹向劍尖。
寒森森的氣息從白蔥似指尖鑽入手腕,進入肩膀然後進入她心臟。
一顆激烈跳動的心倏的緩慢下來,越跳越慢,精神便進入沉靜狀態,萬物變得清亮。
「走吧。」楚靈肅穆凝視場中,輕聲道。
身形閃爍,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變化靈動莫測,鑽進了廝殺的人群之中。
周雨看他們都下去了,看向法寧:「法寧師兄,我也去啦。」
「阿彌陀佛。」法寧輕聲道:「當殺則殺。」
「明白。」周雨輕輕點頭,腳尖輕點,飄飄如柳絮般落向廝殺的人群,看似悠緩,卻幾乎與楚靈同時鑽進人群之中。
他們的出現,瞬間改變了場中的局勢。
三十六個白袍人的速度更快,更靈巧,進退更自如從容,壓得法玄他們十二僧縛手縛腳,而徐青蘿他們比三十六個白袍更快更靈巧。
他們四人的劍光清亮如水,輕盈的划過一個個喉嚨,一閃即逝,帶走一人的性命。
他們乍一出手,已然有八個白袍捂著喉嚨倒下,形勢瞬間大變。
二十八個白袍欲集中攻擊四人,可四人卻是恰好分散在四周,各占住一個方位。
他們沒結劍陣,可在無意之中已經占據劍陣的四個方位,往裡一縮便能結成劍陣,拉開彼此間距便不是劍陣。
二十八個白袍還沒能等集中起來,已經只剩下二十個。
這刺激得法玄等十二僧氣勢大漲,越發奮不顧身,招式更快,角度更刁鑽。
徐青蘿他們交叉換位,彼此距離拉近又拉長,在這個變化之間,又帶走了八個白袍的性命。
法寧沒動手,站在一旁隨時準備救援,看到這般情形鬆一口氣,同時暗驚。
他知道徐青蘿他們四個都是奇才,即使自己的弟子周陽最弱,也是難得的奇才,進境奇快。
可萬沒想到他們的劍法已經到了這般程度,殺人如此之輕鬆自如。
三十六個白袍個個都有一身驚人武功,驚人身法,可在徐青蘿他們跟前,就像待宰的羔羊,三招都接不住。
「撤!」徐青蘿忽然嬌喝。
她說話之際,羅袖一甩,纏住了起法玄和尚與另兩個和尚,飄飄後退。
她的動作一出,周雨周陽與楚靈馬上跟著出手,或者以劍鞘或者以長劍,將周圍的金剛寺和尚紛紛撞飛出去。
「砰!砰!砰!砰!砰!」
悶響聲如天邊傳來的春雷。
十二個白袍人化為十二團紅霧瞬間席捲方圓十丈範圍,方圓十丈皆被紅霧籠罩。
徐青蘿他們堪堪脫離,沒被紅霧所沾。
罡風呼嘯,很快將紅霧吹散,原本他們廝殺之地已經出現一個深坑,凹凸不平,深處有兩丈,淺處也有一尺。
金剛峰上的堅冰是終年不化,堅硬無比,這紅霧的威力如果落在他們身上,恐怕都活不了。
法玄和尚看得咋舌。
他們如此硬擋,一是因為有底氣,寺內高手頃刻可來,一是後來有了法空。
他們並非不怕死,看到這情形,臉色都不好看。
打量了一番之後便紛紛看向徐青蘿。
徐青蘿正彎腰蹲在深坑邊緣,蹙眉盯著深坑,下面已經露出山石。
周陽他們三個湊過來。
周陽問道:「有什麼古怪?」
徐青蘿蹙眉盯著深坑的石頭打量,慢慢說道:「這玉石俱焚的招數很歹毒,是一種劇毒。」
不僅僅爆炸的威力強橫,力量之中還蘊著劇毒,更陰毒的是施展之際毫無徵兆。
自己如果不是修煉了虛空胎息經,精神強大,恐怕也一樣會如其他人一樣沒察覺到異樣。
周雨他們都是靈覺驚人的,竟然沒能提前發覺,可見他們這玉石俱焚的招數之陰毒狠辣。
周雨的臉色蒼白,明眸灼灼。
她心有餘悸。
這些白袍人竟然如籠罩在一層雲霧之中,沒辦法窺到他們的念頭與想法。
今天如果不是青蘿,自己這批人恐怕凶多吉少,一瞬間便分生死。
果然任何時候都不能大意,不能依仗慧心通明而放鬆,每一個人高手都很危險。
楚靈與周陽反而不覺得如何。
四人之中,徐青蘿是最機靈的,也習慣了聽她的指揮,她提前發現危險而避開,並不是稀罕事。
法寧合什:「法玄師兄……」
法玄和尚笑道:「法寧師弟,是法空師弟吧?」
「是。」法寧道。
法玄和尚搖頭:「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丟臉了,確實有點兒不濟事。」
徐青蘿他們到了藥谷,當然先要進金剛寺拜見前輩,諸僧都見過了他們認得他們。
且不說周陽是法寧的嫡傳,徐青蘿僅僅是記名弟子,可也是法空的記名弟子,怎能不印象深刻?
他們原本還驕傲,能擋得住三十六個淨穢宗高手,可看到徐青蘿他們下場之後如砍瓜切菜,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法寧笑道:「他們多有奇遇,又有師兄親自指點,自然是不同的。」
「是啊……」法玄和尚他們紛紛感慨。
能得法空師弟親自指點,當然與他們的情況不同,況且法空師弟有天眼通,給弟子找一些奇遇也並非難事。
想到這裡,他們輕鬆下來,笑呵呵看向徐青蘿他們。
不管怎樣,都是金剛寺弟子,是一家人,徐青蘿他們強大,便是金剛寺強大,當然是好事。
徐青蘿盯著深坑看來看去,明眸熠熠,眼波如水,來回掃視深坑。
她明眸忽然一亮,一招玉手。
一枚銀針從深坑裡飛起來,懸浮到她跟前,輕飄飄墜落到她纖纖玉手裡。
她露出嫣然笑容。
隨著紅霧消失,所有一切都消失,三十六個白袍人好像從沒出現過,任何物品不留。
她終於還是找到了這一枚銀針。
拈著這枚銀針,她志得意滿的直起腰來,嫣然笑道:「諸位師伯辛苦,弟子先告退啦。」
「青蘿師侄儘管去。」法玄諸僧合什笑道。
周雨他們也合什,隨著徐青蘿飄飄掠下了金剛峰,回到藥谷里,從湖面上掠過,落到小亭里,來到法空跟前。
「師父。」徐青蘿笑吟吟的將銀針遞過去。
法空紫金袈裟飄飄,平靜從容,接過了這枚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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