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道友何必這般緊張?」
狹窄的屋內。
似是看出了王魃心中的凝重,陳玄分身,不,準確說是重瞳道人『滿』微微一笑,神情鬆懈,風輕雲淡,卻說出了讓王魃心中一震的話語來:
「道友雖毀了我的大計,若說不恨,那必是在騙你,不過眼下此一時彼一時,天大的機緣便在眼前,你我今日又何妨再合作一次?」
王魃面色微沉,心中暗生警惕,卻不知這滿道人之前到底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如何會被符紙封印,又有何等打算。
心念極速轉動,並沒有急於回話。
然而一旁的應元道主卻已經按捺不住,沉聲喝問道:
「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仙人府邸雖然多半是存在已久,但聽鹿師拂所言,之前大門雖開,卻有禁制,更有一位強橫無比、疑似渡劫境的修士鎮守,尋常修士根本不可能闖入。
而更關鍵的是,對方的那雙奇異的金色重瞳,卻讓他忍不住想起了界內一直以來流傳下來的,關於仙人的描述。
無數萬年前,促使界亂之海形成的兩大仙人之一,據說便是一位有著金色重瞳的仙人。
雖然容貌、能力,都已經隨著歲月的推移而不可考證,但關於金色重瞳的記載,卻並未失傳。
當然,這也是因為一直以來,界亂之海和仙絕之地交界處,經常有重瞳修士出沒的傳聞,甚至早些年間,有不少勢力和修士也莫名消失。
三界身為界亂之海的真正魁首,自然也認真調查過此事,只是前往仙絕之地調查的修士,最終都沒能回來,甚至不乏界主級的修士親自前往,卻也再未歸來,當時一度引起了不少的波瀾。
三界修士從此都將仙絕之地視如虎穴,再不敢前去。
不過關於重瞳修士的記錄,歷代三界修士也都沒有忘記過。
此刻看到滿道人,他的腦海中幾乎一下子便想了起來。
金剛界主亦是少有的鄭重,濃厚灰白眉毛之下,兩隻眼中閃爍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面對應元道主的追問,滿道人似乎才終於注意到了對方,微微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應元道主,金色重瞳之中,仿佛有異芒閃過。
應元道主只覺在此人的目光之下,自己就仿佛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沒有半點隱秘可言。
心頭微震!
滿道人卻是淡笑了一聲,極為客氣道:
「陰身原來是雙身界的應元道主,呵呵,我並非仙人,單名一個『滿』字,界主可以喚我滿道人,或是滿道友,皆可,對了,有一樁天大的機緣,不知界主有無興趣了解?」
「天大的機緣?」
應元道主神色微動,這已經是對方第二次提到。
心中雖仍是充滿了戒備,可也忍不住心生好奇,出聲問道:
「是什麼機緣?」
滿道人卻也不立刻回答,只是視線微移,目光掃過戊猿王,微微一頓之後,便直接略過,落在了金剛界主的身上,微笑道:
「這位血氣充盈無比,若是我沒看錯,想必應該便是瀆聖界的金剛界主了,不知對我說的這天大機緣,有沒有興趣了解一番?」
初一登場,滿道人便四處出擊,主動拉攏人手,也迅速成為了此間屋內所有關注的焦點。
他似乎也對這裡的所有人都極為了解。
金剛界主微微皺眉,卻問了一個和應元道主不一樣的問題:
「敢問滿道友到底是何方人士?既然不是仙人,莫非是來自界亂之海的外面?」
對方形貌與他們三界修士並無多少區別,並不像是那些界外修士一般,因為受到道意的扭曲,使得容貌往往怪異無比,光只是這一點,便已經能夠說明了問題。
滿道人這次卻是搖頭輕笑道:
「金剛界主何必關心這些?我不過是此處過客,今日之後,想來便不會再出現在此處界主不應該更加關心我說的天大機緣才合適麼?」
金剛界主卻輕哼了一聲,聲音雖然老邁,此刻卻多了幾分渾厚中氣:
「只怕看得到,卻吃不到!」
應元道主也神色微凜,不覺微微頷首。
一個不知來歷身份的人,拉著你去分享一個天大的機緣,這怎麼說,都處處充滿了矛盾。
他不敢信,也不可能信。
然而滿道人卻悠悠道:
「這個機緣,或許能讓你們突破渡劫的這道關。」
「什麼?!」
此話一出,無論是應元道主還是金剛界主,皆是面色驚變,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
一旁的王魃亦是目光微凝。
這滿道人誘惑別人的手法,和當初如出一轍。
並無多少花狸狐哨,卻能直中人心。
只是他心中此刻卻微有些疑惑。
對方和他在仙絕之地中所見到的模樣和細節似乎都有一些不同。
當初的滿道人雖是重瞳,但彼時瞳孔如銀,和那些無神無智的重瞳者並無多少區別。
然而如今的滿道人,卻和重華、余禺,以及趙豐等人一樣,皆是金色重瞳。
而且面貌似乎也不似當初那般,不受控制地不斷閃動,反倒是始終都維持著『陳玄』的樣子。
這些細微的區別,讓他不禁心中思索起來。
而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聽到滿道人的話,即便心中極為早已做了不知多少的戒備,可還是被瞬間擊穿,應元道主更是身形一閃,落在了滿道人面前,神色急促道:
「你說的是真的?!」
金剛界主比起應元道主卻是要穩重了許多,雖也目露驚容,卻並未出聲。
滿道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悠然道:
「界亂之海存在了那麼多年,卻幾乎不曾聽聞有渡劫修士出現,這豈是正常情況?」
「你們不清楚緣由,是因為你們就像是坐在井裡的蛤蟆,不曾見過外面的天,但我見過。」
「我不知道是誰有這般的能耐,又或者是天災使然,但我知道的是,這裡的天,被鎖住了!」
「浮雲遮眼,難見大道。」
「你們見到的道都是假的,又如何能夠成就真的?」
「所以正常情況下,你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踏入渡劫之境。」
「天,被鎖住了?!」
聽到滿道人的話,不管是應元道主,金剛界主,還是王魃,都不由得心頭劇震。
然而心中思索了一番,王魃還好,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下意識便聯繫起了歷代被卡在渡劫境之前,功敗垂成的先輩們,以及歷代先輩們的種種推測,卻已經有了幾分肯定。
界亂之海的天,恐怕真的被人給鎖住了。
可這究竟是誰做的?
又是誰能有這樣的能耐?
還是說,只是某種巧合或是天災?
這一刻,兩人即便道心似鐵,卻也不禁心亂如麻,千頭萬緒,欲理還亂。
唯獨金剛界主稍微穩住了心神,忍不住問道:
「這機緣,難道便能讓我們突破到渡劫境?」
滿道人面色微肅,投手指向那屋外:
「便在那中間那間屋裡,便有你們想要的東西,當然,也有我想要的,不過這屋子有些危險,咱們需要通力合作,方能奪得其中的機緣這也是我為何願意與你們分享此處機緣的原因。」
他視線微移,落在王魃的身上,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葉道友,你覺得呢?」
王魃一怔,猛然回憶起當初自己似乎是以『葉蒼生』之名與其打交道。
「這太一山主,姓葉?」
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心中更加驚疑,暗暗思索王魃的身份。
而王魃這邊,少許沉默之後,他終於看向滿道人,目光微沉道:
「陳玄他是真的還是假的?」滿道人一愣,他根本沒想到王魃竟然會問這個問題。
不過隨即便輕輕搖頭道:
「真真假假,不過是一具分身而已,葉道友著相了道友不必擔心我會鳥盡弓藏,你我之間,此次並無多少衝突之處,若你還是不放心,我自可與道友簽訂盟契,不會動手傷害道友。」
王魃微微搖頭:
「那也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現在又是什麼修為境界?」
簽訂盟契,對滿道人並無什麼約束,這點他十分清楚,昔日在仙絕之地,對方食言便如吃飯喝水一般,沒有任何的負擔,想來也總會找到各種漏洞躲避。
所以滿道人的話,他不會全然不信,但也不會全部相信。
也許都是真話,但只要少了一些關鍵的信息,那得出的結論很可能便會是截然相反。
所以領教過對方手段的他,唯獨只關心這一點。
滿道人,如今到底是什麼境界?
聽到王魃的話,周圍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也不禁看向滿道人。
滿道人聞言神色淡然,只是似有深意地看向他,開口道:
「道友若是有興趣,不妨試一試?」
王魃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手段或許能騙得了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但多半是騙不過掌握了無數古修士記憶的滿道人。
面對滿道人,他沒有任何的信心能夠全身而退,尤其是仙蘊寶盆也受創的情況下。
而應元道主卻是有些躍躍欲試。
雙身界修士不懼生死,只要界內的另一具身軀還在,便可以很快復原,是以即便對手再強,他也大可以一試。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滿道人忽地開口道:
「昔日『九蠱界』有一秘術,可以隔空下蠱,中者,即便相隔得再遠,也必死無疑應元道主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
應元道主聞言,面色微微一變!
下意識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九蠱界』?」
九蠱界是一座早已湮滅的界域,曾經是雙身界天敵一般的對手,只是在仙人大戰之中,損失極大,最終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之中。
這個界域的存在,即便在雙身界中也少有人知道,這滿道人卻是一口道出,讓他不禁心頭一凜。
因為他聽出了對方言而未盡的深意。
那便是在警告他,莫要真的試探。
這讓應元道主一下子便猶豫了起來。
不易身死是雙身界修士敢於冒險的底氣,而一旦這個底氣很可能被打破,那麼雙身界反而比一般的修士還要謹慎。
即便是應元道主也是如此,哪怕他明知這滿道人這麼說,很可能是在虛張聲勢,但卻還是猶豫了起來。
萬一呢?
萬一這滿道人真的修為驚人,不光能殺了自己的這具身軀,還能隔空對另一具身軀下蠱呢?
「行了,幾位,莫要再浪費時間了,合則兩利的事情,若是不願,那我也只好去找外面那些人了雖然他們弱了不少,但也足以滿足我的要求。」
滿道人這時又忽地催促道。
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無聲地交換了下彼此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隨後金剛界主緩緩開口:
「我們答應了,不過,若是機緣只有一份,又該如何分?」
滿道人坦誠正色道:
「若是只有一件,我必然會收下但我也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們一個成就渡劫的機會,以做補償。」
滿道人坦誠的態度、斬釘截鐵的話,讓應元道主和金剛界反倒是稍稍有了些信心。
王魃立在一旁,卻是清楚地知道,對方所謂的機會,或許便是帶著兩人穿過仙絕之地,離開界亂之海。
既然界亂之海沒有希望突破渡劫,那就離開好了。
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滿道人來說,卻反倒是易如反掌。
解決了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二人後,滿道人再次轉頭看向王魃,似有些玩味道:
「葉道友呢?想得如何了?」
王魃這一次並未直接拒絕,而是又問了兩個問題:
「中間屋子裡的危險,到底是什麼?你又為何會這麼清楚?」
滿道人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葉道友便不必再追索我的問題了,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所以我不問你,你也莫要問我我只詢你一件事,來,或是不來?」
「若是來,這機緣便仍有你一份,這也是看在你助我脫身的份上,若是不來,那倒也不是非你不可,外面合適的人可不少。」
「至於危險你去了便知。」
王魃沉吟了一會,心中閃過了幾個念頭,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滿道人也不遲疑,當下便讓三人各自從那桌案上取了符紙。
叮囑道:
「待會我讓你們出手,你們便出手。」
應元道主微微皺眉。
剛才被這符紙完全封印的驚悚感覺讓他一時間有些警惕這玩意。
不過既然知道了這符紙的封印效果,那麼自然也很快便找到了應對之策。
很快便從屋內走出。
余無恨帶著重傷的余禺正站在外面,黎中平和鹿師拂也都圍觀著,看到『陳玄』竟走在最前面,身後三人都跟在後面,一時間也是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四人連同戊猿王,卻是飛快落在了中間的那處屋子前。
屋門緊閉,看不出其中有什麼東西。
然而一貫淡然的滿道人,這一刻竟反倒是有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輕輕上前一步,隨後小心地推開了兩扇屋門。
幾乎是在屋門打開的一瞬間,他便立刻毫不猶豫地退落了回去。
而也是在屋門打開的同時。
屋內頓時響起了一聲驚怒的聲音:
「什麼人?!」
隨即一道魁梧高壯遠邁常人的身影便如旋風一般從屋內沖了出來!
「是那個大黃!他不是死了麼?」
王魃心中大吃一驚!
關鍵是這大黃給他的感覺,根本不是之前在涼亭前見到的殘影,而是如同活人一般!
心中驚疑!
而這個名為大黃的修士從屋內沖了出來,目光掃視一周,便立刻落在了滿道人的身上,眼中頓時生出了一抹充滿了激動的怒意:
「陳玄,你還敢回來!」
這一聲出來,王魃頓時愣住。
陳玄?
他不是滿道人的分身嗎?
這個大黃,竟也認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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