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一共給了巴圖魯三個火燒,每個火燒都有半斤重,巴圖魯人大嘴闊,三口兩口便吞掉一個,擔心他會噎到,長生便將水囊遞了過去,
巴圖魯擺了擺手,再顧左右,見李中庸等人不曾看他,這才沖長生說道,「再給我拿幾個。」
此前的兩馬駕轅需要爬進車篷,四馬駕轅拉的轎廂,比車篷更大,彎腰就能進入,長生彎腰走進轎廂,抓了一把火燒退了出來。
將火燒偷偷塞給巴圖魯之後,長生低聲問道,「大師兄,五天之內能趕到雍州嗎?」
馬蹄急促,風聲刺耳,巴圖魯沒有聽清,「你說啥?」
擔心車裡的林道長聽到,長生便沒有高聲說話,而是湊到巴圖魯耳畔低聲詢問。
「夠嗆。」巴圖魯搖頭。
長生聞言心頭一凜,急切追問,「路上順利的話也不成嗎?」
巴圖魯搖了搖頭,「不成,你算算吧,雍州離豫州有三千多里,一天跑五百里頂天了,最快也得六天。」
「人家不都說八百里加急……」
不等長生說完,巴圖魯就打斷了他的話,「你懂個屁呀你,八百里加急中途得換好幾次馬,日行千里也是胡謅八扯,最好的馬一天也只能跑四五百里,再跑就得跑死。」
「馬的耐力那麼差嗎?」長生皺眉。
「你才知道啊,馬跟牛不一樣,馬的耐力不行。」巴圖魯搖頭。
騎馬跑在右側的李中庸聽到了二人的談話,出言說道,「老五你不用太擔心,官道上每隔五十里就有一處驛站,多換幾次馬也就是了。」
馬車左側的陳立秋搖頭說道,「老二,你以為每處驛站都是州城驛站啊,有些縣城驛站連匹像樣的馬都沒有,咱們一次換乘就要用掉七匹馬,只有州城或是郡城的驛站才有這麼多馬匹。」
「那就只挑州城和郡城換乘。」李中庸說道。
眾人說話之際,田真弓突然抬手指天,「你們看。」
眾人循著田真弓所指抬頭上望,只見幾隻信鴿正自南向北自眾人頭上飛過。
信鴿在此時並不常見,除了官府,普通人家飼養信鴿是違反律法的,加上這幾隻信鴿為結伴前飛,眾人率先想到的就是豫州官府在向前方傳遞消息。
奈何這幾隻信鴿離地足有三十餘丈,眾人縱然有心攔截亦不能夠。
想必是看到了天上飛翔的同類,長生抓來的那些信鴿自鴿籠里發出了咕咕鳴叫。
天上的信鴿共有三隻,其中兩隻徑直飛了過去,飛在後面的一隻當是聽到了同類的鳴叫,放緩速度,俯衝打量。
田真弓瞅准機會,抬手發出了暗器,她發出的並不是飛刀,而是一種十字形的怪異暗器。
那信鴿被暗器射中,無力墜落,田真弓策馬加速,趕在信鴿落地之前抓住了它。
「是信鴿,」田真弓取下信鴿腿上的竹筒,扔掉信鴿,鋪展看閱,「不是官家發出的,是丐幫在傳遞消息。」
眾人聞言喜憂參半,李中庸沉聲問道,「寫了什麼?」
「他們知道師父的名諱,」田真弓說道,「說我們一行六人殺了他們分舵舵主金大通,已扮做官兵駕車北上。」
「發往何處?」李中庸問道。
田真弓搖頭,「不得而知。」
「這群叫花子真是陰魂不散,」陳立秋鼻翼抖動,「他們人數眾多,不容小覷。」
巴圖魯填飽了肚子,豪氣頓生,「人多有個卵用,若敢阻攔咱們,依舊殺了。」
眾人雖然不似他這麼樂觀,卻也沒有潑他冷水,士氣很重要,越是情勢不容樂觀,喪氣的話越要少說,哪怕說的是實話也不成,成天說喪氣話的人就像夜貓子一樣惹人厭煩。
眾人常年跟隨林道長行走江湖,熟知各州郡的路徑和方位,便是官道也不時出現岔路,每次遇到岔路巴圖魯毫不猶豫的選擇其中之一,而他所選的路徑無疑是去往雍州最近的捷徑。
百里過後,馬匹開始大量出汗,由於初春時節氣溫很低,每匹馬的身上都有汗氣浮現。
「大師兄,馬沒事兒吧?」長生有心緊張。
「沒事兒,馬出汗是很正常的,越出汗越能跑,啥時候不出汗了,就得歇息了。」巴圖魯說道。
眾人身上穿的是兵服,驅乘的又是官家馬車,所到之處多有便利,有些位於郡縣交界處的盤查關隘遠遠的看到眾人,都會搶在眾人來到之前將木障和拒馬搬開,讓他們可以快速通過。
此時的處境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此前只是可能遭到江湖中人的圍追堵截,此番還可能受到官家的攔截,眼下眾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力求快速,搶在對手反應過來之前趕到目的地。
巴
圖魯雖然渾噩卻並不愚蠢,知道耽誤不得,頻頻甩鞭,連連催馬。
北上之時李中庸和陳立秋一直在前瞻交談,由於丐幫已經放出了信鴿,且不知道丐幫的信鴿是飛往何處的,故此此番北上遲早會遇到阻截,對己方有利的是丐幫為了獨占秘笈,不太可能將消息透露給其他江湖幫派。對己方不利的是丐幫人數眾多,可以派出大量幫眾守株待兔,隨時掌握他們的動向。
二人的擔心並非多餘,傍晚酉時,途經豫州北部的朝歌郡時,城門內外果然有大量丐幫弟子蹲守,見他們一行人疾馳而過,紛紛翹首張望。
紂王與妲己的傳說世人皆知,長生也知道商朝的都城是朝歌,卻不知道朝歌究竟在哪兒,此番他終於知道了,朝歌在豫州北面,不過此時距商朝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千年,城裡已無商周古蹟遺留。
待得離開朝歌,陳立秋說道,「他們只是觀望並未攔截,想必是尚未接到飛鴿傳書。」
「當是如此,」李中庸點頭說道,「此處乃是郡城,既然信鴿不是飛往此處,極有可能飛往雲州,雲州乃是通往雍州唯一的一座州城,丐幫要阻攔我們,很可能會選擇那裡。」
「老二,前面是不是驛站?」巴圖魯舉目遠眺。
李中庸抬頭看了一眼,「想必是的,怎麼了?」
「馬都開始吐白沫了,要麼歇息,要麼換馬。」巴圖魯說道。
「走,去驛站。」李中庸打馬先行。
陳立秋也策馬跟了上去,他們二人長相端正,聰明機敏,最像官兵,先過去打前站。
待馬車行到驛站,李中庸和陳立秋正在與驛丞交談,那驛丞一臉無奈,只道便是緊急軍務也沒馬可派了,北面正在打仗,軍馬都被之前路過的信差換走了,此時馬廄里只剩下幾匹老弱病殘。
見此情形,巴圖魯只得退而求其次,「好了,好了,別囉嗦了,趕緊提水飲馬,多放鹽巴。」
驛丞聞言急忙喊人拎水飲馬,李中庸則招呼眾人進入驛站解手方便。
陳立秋非常聰明,與驛丞簡短的交談之後便弄清了前方的情況,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此時正在率兵攻打雲州。
就在陳立秋與驛丞交談之時,自馬車裡出來的林道長引起了其他驛卒的注意,他們想不明白官家的車馬為何會拉載道門中人。
「丐幫起兵謀反一事乃是這位道長最先發覺並告知我
家大人,」陳立秋高聲說道,「其中內情只有他一人知曉。」
「叫花子造反了?」驛丞一臉驚愕。
「對,他們的幫主已經歸降李克用,正在各地聚集人馬,起兵響應。」陳立秋神情甚是嚴肅。
「怪不得呢,」一個拎水出來的驛卒抬手南指,「早些時候我進城採買草料,原本分散各處的叫花子都聚集在了城門內外。」
「不好,」驛丞好生驚慌,「我即刻進城通知知府大人派兵圍剿。」
「莫要打草驚蛇,有信鴿嗎?」陳立秋問道。
「有,五隻飛雲州,五隻飛豫州。」驛丞說道。
「全部放飛,提前預警,」陳立秋言罷,將掛在車轅上的鴿籠遞給了驛丞,「好生養著,我們返程時會再來帶走。」
「好好好。」驛丞接過鴿籠,連連點頭。
「走,我與你去畫押。」陳立秋轉身先行。
驛丞將鴿籠隨手交給拎水出來的驛卒,快走幾步跟上了陳立秋。
長生搞不懂什麼叫畫押,有外人在場,他也不便發問,便與巴圖魯一道兒分頭飲馬,巴圖魯自己也渴了,也不管那木桶是用來飲馬的,抱起來就是一通鯨吞牛飲。
待驛卒離開,李中庸和田真弓也陪著林道長自驛站里走了出來,林道長的臉色很是難看,登車時甚至需要李中庸推送攙扶。
將林道長送上車之後,李中庸沖長生問道,「老三呢?」
「隨驛丞畫押去了,」長生趁機問道,「二師兄,畫押是做什麼?」
「自文簿上畫字留名,證明驛站接待過我們,那文簿乃是驛站年終申領用度的憑據。」李中庸隨口說道。
「哦,」長生點頭過後再度問道,「二師兄,節度使不是朝廷的大官兒麼,怎麼會造反?」
「手握兵權的大官兒才能造反,老百姓造反難上加難。」李中庸隨口說道。
二人說話之間,一群信鴿自驛站飛起,於夜空之下分飛南北。
正在飲馬的巴圖魯見李中庸嘴角帶笑,好生疑惑,「老二,你笑啥?」
「三人成虎啊。」李中庸笑道。
「啥意思?」巴圖魯一頭霧水。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對付反賊,官府從來都是寧枉勿縱,丐幫此番算是倒了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