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慘叫未免太過悽厲,隔著屏幕似乎都要震破天際,褚千歲只覺得喉嚨一緊,汗毛都立了起來,她不安的往門的方向看了看,沒什麼動靜,看來外面應該沒有聽到聲音。
她稍稍安了心。事情轉折的太突然,她不希望把格洛瑞亞牽扯進來。
褚千歲深呼吸一口氣,凝神看向屏幕。
視頻畫面稍稍有些昏暗,但看清人沒有問題。褚千千仍是穿著照片上的那套衣服,她被人反手綁在椅子上,背後是一堵牆,除此之外畫面中再無其他的事物。
看著原本燙著漂亮捲髮的褚千千小.臉寫滿驚恐,頭髮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很久沒梳過的樣子。褚千歲一下子心糾地難受起來。
「給你兩天時間回國,明天下午7點,新悅702號房。如果我看不見你,那就和你妹妹同時跟這個世界說再見吧。」
畫外音響起,很明顯是用了變聲器,分不出男女。
褚千歲緊張地快要將衣擺揪壞了,接著那人又說:「報警沒用,誰也抓不到我。」
話畢立刻切斷了視頻通話,就連對話窗口也消失不見。褚千歲大驚,連忙翻了下好友列表,卻根本沒有這個人。她又在查找頁面里輸入剛才她記下的q.q號碼,結果查找結果又給了她一擊。
沒有找到符合搜索條件的用戶或用戶不存在。
簡直遇見鬼了!
不行,不管到底是怎麼了,她必須回去一趟。
反正也趕了巧,連著倒霉了一周,主管看她狀態不好,居然給她放了半個月的假期,所以她今天早早的便下了班。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辭退前的蜜糖,或許等她假期結束再給她來個巴掌。
這接二連三的倒霉事,若不是理智尚存,褚千歲真想對著外面大吼一句:這嗶了狗的人生!
主意一打定,褚千歲立刻動作起來,先是訂了機票然後立刻收拾東西。
走到這一步,想必那些人也如了願,可能不能笑到最後,那可說不定,她褚千歲,就不是默默被欺負的人!
褚千歲收好東西出房間時,公司大.boss已經走了,格洛瑞亞正坐在沙發上走上,臉上仍是紅潮一片。
「千......你這是......?」格洛瑞亞笨拙地用中文問她話,她是個中華文化愛好者,和褚千歲同住兩年多,學了不少中國話。
褚千歲簡單的解釋了下,不希望格洛瑞亞太擔心。
格洛瑞亞仍是一副嚴肅的模樣:「那......千,你要、平安回來。」
褚千歲聽了,不由得苦笑。
格洛瑞亞會的中文詞彙也不算多,對於褚千歲的情況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平安回來」。但其實褚千歲原本沒想太多,只是腦子莫名其妙覺得只要回國了一切就好辦了,倒是格洛瑞亞這麼一說,她心裡平白生出幾分悲壯的感覺。
大有壯士一去不復返兮的惆悵。
但事實證明,褚千歲有的時候個反射弧很長的人,長到下了飛機,踩著她從小出生長大的臨安市的土地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很有可能被人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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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北京時間下午2點左右。
褚千歲剛出了機場,忽然覺得不對勁。
既然是綁架,怎麼從來沒人向她勒索點什麼東西啊?!不要錢,總得要點別的什麼吧?可對方為什麼偏偏只是要她立即回國?
這樣說來,是她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他們想要的嗎?或者說,根本就是為了她這個人?
那就奇了怪了,她走了六年,除了偶爾和褚千千聯繫,期間無人問津。估計是把她這個人忘得一乾二淨,既然如此,要她何用?
今天臨安市的陽光正好,褚千歲抬頭看這片天,澄藍如明鏡似的,這天空下的事物也改變了好多,褚千歲環視了一圈,微微的難過起來。
六年歸臥水雲鄉,本自無閒可得忙?
真真是應了此情此景。
她心裡倒不是有多濃厚的大喜大悲,只是覺得幾年來自己像是風雨中迷途的鳥兒,終于歸巢了。
只是到底不是當年那座城了。
褚千歲揉揉發酸的眼睛,把黑色寬檐帽往下扣了扣,不自覺地想遮住自己的臉。把情緒全部收斂,褚千歲拖著行李箱去找計程車。
運氣挺好,剛走到路邊一輛計程車就停在褚千歲面前,待裡面的女人下了車後,褚千歲坐進去直接說:「去新悅。」
司機應了聲:「得嘞。」
褚千歲坐在後排往前瞧了幾眼,這司機雖然帶著棒球帽,不過看側臉倒是挺年輕的。
「師傅,這新悅是新開的嗎?做什麼的啊?」
司機沒回頭,說話的聲音幾分低沉:「姑娘肯定是很多年沒回來了吧?這新悅啊是銳行旗下的高級酒店,銳行你肯定知道吧,咱們市的老頂樑柱了。這酒店啊,好像是四年前開的張,它那地段好,現在緊俏著呢。」
褚千歲瞭然的點點頭,四年前麼,不知道也是正常了。只不過,竟是銳行旗下的啊,銳行啊,不是那人的大本營麼,想必現在更是混的風生水起吧。
看了看表,離約定時間還早,褚千歲心念一轉,忙叫住司機:「算了師傅,不去新悅了,去楓林小築,嗯......還在吧那個地方?」
褚千歲的家就在楓林小築,是個有些年頭的小區了,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還在不,她跟褚千千偶爾聯繫也很少說到這些。
「楓林小築嘛,老城區那邊了。」
褚千歲聽司機這麼一說,也就放心的往後一躺,閉眼假寐。
這一閉,睜眼已不在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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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啦。」
一個清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褚千歲坐了12個小時的飛機,早已是疲憊不堪,所以坐上出租車頭一往後倒就掩不住濃濃困意,這會兒正做著夢呢。一夢夢到六年前,便身不由己地被回憶困在了夢境中。
「褚千歲!!」那清甜聲里多了許多無奈。
「呃......」
褚千歲終是在這聲吼中幽幽轉醒,睜眼看到水晶吊燈的那一刻才冷汗直下,驚坐而起。
這裡是?
臥房?誰的?
一扭頭看過去,褚千歲的表情立刻變得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面前這個跟她相貌相差無幾的女人,這個她為之心慌而七上八下的女人,這個本應該被綁在某昏暗房間的女人,居然!!就坐在她面前!還笑得一臉燦爛,完全沒有作為受害者的自覺!
看到褚千千得逞的笑,褚千歲頓時怒火中燒。她算是明白了,褚千千這是在給她設了個局騙她回來呢。
「好你個褚千千,你親姐姐也敢算計?」褚千歲坐在床邊,拉開與褚千千的距離,冷眼睨著她,語氣也是如冰鎮了般的自嘲。語畢,她又頗不高興的別開頭,在褚千千看不見的地方終是放心的鬆了口氣。
褚千千隻看出姐姐是真生了氣,想來也真是自己手段過激了點,可她也清楚得很,她姐姐這個人,不刺激刺激她,她也許就一輩子呆在y國不回來了。
不過現在首要的是要安撫面前這尊大神的情緒,這樣她才有好果子吃啊。
「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一別六年,這期間兩姐妹也不過見了寥寥數面,可血緣關係擺在那兒,褚千千還是習慣性的像以前那樣,惹著了褚千歲便會乖乖的說些軟話,一點生疏的感覺也沒有,這種事,她早已做順手了。
「知道錯了?那行啊,現在就去幫我把回y國的機票訂好。」褚千歲仍是不看她,微微昂著脖子理直氣壯地要求著褚千千。
她現在可是滿肚子氣呢,以前的時候,千千也沒少整蠱過她,可這次這麼恐嚇人的手段是以前完全沒有過的,不用說,這妮子肯定是遇上事了。
看褚千歲在氣頭上,褚千千也有些難過和自責。
她和褚千歲上一次見面是三年前,她記得當時也只是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分別,此後兩人很少再聯繫,除了每個月定時能收到她從國外來的匯款,就只有偶爾發來的寫著「我很好。」或「你最近怎樣?」的message。
「姐......」褚千千可憐兮兮地伸手扯了扯千歲的衣角,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褚千歲一個不高興將她的手甩開,「這麼多年了,你就這麼不想看到你這個唯一的妹妹嗎?你不想看看我有沒有長高,有沒有變漂亮了嗎?」
咚。
直戳淚點。
褚千千說的情真意切,話說到最後還有幾分哽咽。
她這人最壞了。千歲吸了吸鼻子,心裡悲哀的想著。她這個妹妹知道她心軟,最聽不得這種話,卻偏偏要說,可不是壞透了嗎。
褚千歲垂頭借著將頭髮挽到耳後的動作悄悄拭去眼角的淚,嘴上仍是不饒人:「......多大的人了,長什麼高。你直接說吧,是遇上什麼事了吧。」
她這才偏頭看著褚千千,眼神清明。
褚千千咬著唇半是糾結半是尷尬,最後看著房間門外,沒一會兒,外面走進來一個男人。
褚千歲看去心裡又是一驚,指著那男人又看著褚千千,震驚的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抖著唇道:「褚千千,你、你好好給我解釋解釋!這男人是怎麼回事?他不是我今天搭的那出租車司機嗎?!」
雖然當時那司機帶著帽子,褚千歲坐在後面也只是看了個側臉,但她上車的那一刻,這個人有回過一次頭,雖然就那麼幾秒,但對於短時記憶已經足夠了。
這男人站得筆直,五官標緻,倒是幾分正氣,他穿著的已不是之前那身衣服了,現在是灰色polo衫,白色休閒褲,顯得比較內斂。他不說話,只是和褚千千對視了幾眼,看著褚千歲時也是不卑不亢,沒有任何情緒。
褚千歲等著褚千千說話,褚千千和男人眼神交流了好幾回合後,突然一步上前抓著褚千歲褲腳跪坐在地毯上,後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身子差點往後倒。
褚千歲撫著心口,瞪大眼睛,打算看褚千千又要玩什麼把戲。
「姐,我要和他私奔。」
褚千歲擰眉看她:「私奔?!」這年頭,還有私奔一說?
「你是喜歡這個男人麼,他人品要是過得去,你直接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何必非得把我騙回來?」褚千歲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先著急生氣,雖然她的語氣已是冷了下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褚千千也不打算再扭扭捏捏了,她現在呆在這個城市多一分鐘都是危險。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和千歲同屏出現。
褚千千心一橫,低著頭道:「姐我實話跟你說吧,你走後第三年,我和戎錚在一起了,但是我受不了他了,我喜歡上白承了,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戎錚死也不肯跟我分手,他的手段你知道的......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是讓戎錚知道我和別人在一起了他絕對不會放過我和白承的.....」
她說著,已是淚流滿面,褚千歲知道她不是演戲,她眼底的痛苦一如自己的震驚,真實的無法作假。
她都從褚千千嘴裡聽到了什麼啊。
原來三年前她們姐妹倆見面的那個時候,千千就已經跟戎錚在一起了是麼?
戎錚是誰?是她六年前被迫遠走異國的罪魁禍首,是她的前男友,是她曾經深愛的人。
可就是這個人,在她走後不聞不問,第三年竟然和自己的親妹妹在一起!褚千歲完全不敢去想其中原因,也不敢知道千千為何要和他在一起。只是聽千千那麼說,戎錚......竟是這麼深愛褚千千嗎?
她被這個國度遺忘六年,本不敢望以深情,又怎奈早已是情深被負。
褚千千說完也漸漸冷靜下來,拭乾淚水,抬眼去看褚千歲。她知道她說的這些對於千歲來說是極其震驚的,她很想看看千歲的眼淚,可是當她看到褚千歲平靜的臉時,驀然想起,
她是褚千歲啊。
寧願做只摔得一身是傷的驕傲的孔雀,也不願做翹尾乞憐博求同情的狗。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怎麼做呢?」褚千歲的脊樑挺得很直,不頷首,只是涼涼的垂眼看著千千,語調平穩,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她的兩手撐著床沿,微微的使了些力。
褚千千很明白這已是褚千歲怒極的狀態了,若是放在以前,她根本什麼都不敢再說,可是這一次,縱然是千刀萬剮,她也不得不不要臉的懇求她唯一的姐姐幫忙了。
「......姐,我想求你假扮我幾天,給我和白承離開的機會,你就跟戎錚呆幾天就好,我知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就幾天就好。你那麼聰明,肯定能找到和他分手的方法的......姐,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褚千歲聽得悲涼,和戎錚分手?她不早就和他分手了嗎?何須第二次?
這邊氣氛凝重,而那邊,那個男人仍是站著,不為所動。
褚千歲眯著眼,冷笑著說:「褚千千......你當他不知道我們是孿生姐妹嗎?!」
話音落,一室沉默。許久,耳邊才響起褚千千靜如死水的說話聲:
「......我跟他說,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