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王君廓帶領麾下一萬兵馬易幟。www.yibigЕ.com\\河內郡從此重歸大唐版圖。裴寂與王君廓聚首與長平,把盞言歡。當場上書大唐天子李淵,推舉王君廓為河內郡守,右武衛將軍。麾下將士俱頒賞賜,並授予王君廓在河內郡的糧草賦稅徵收調用之權。
接到裴寂的奏摺之後,李淵大喜。非但答應了奏摺上的全部請求,並且加賜王君廓上柱國虛職,許領雙俸。隨即,賜給了裴寂第四面免死金牌。當者滿朝文武的面兒,重申免死金牌的功用。持此金牌的功臣,除非犯下謀反之罪外,一概不得誅殺。李氏子孫如果違背,宗室大臣可共同舉兵擊之。
得到了李淵的褒獎,裴寂大受鼓舞,立刻修書給王君廓,請他想辦法勸降王德仁,回報大唐天子知遇之恩。王君廓見信,知道裴寂是把一樁穩纂在手的功勞送給了自己,心裡十分感動。當下帶著幾名侍衛親自入太行山拜見王德仁,向其轉達大唐朝廷的善意。王德仁在山中早就窮得揭不開鍋了,此刻有了熟人引薦,立刻就坡下驢。帶著麾下三萬多老弱病殘和兩千多叫花子般的士卒,浩浩蕩蕩出了太行山,投入河東道招撫大使裴寂麾下。
裴寂也不嫌王德仁勢力單薄,親自迎出十里之外。代替大唐天子李淵,授予王德仁鄴郡太守的虛職,將其帶出山來的百姓,也按照大唐新頒布的授田令,統一安置在上黨郡各地。
沒多久,李淵的聖旨又到。以鄴郡尚在竇建德之手,王德仁沒有立足之地為由,補授其為歸德將軍,所轄兵馬數額擴充到五千,糧草軍械依照大唐府兵編制供給。
王德仁哪裡知道這是李淵和裴寂早就排練好了的雙簧,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抽刀立誓,寧願以性命回報天子大恩。裴寂趁機要求他去勸降程名振,王伏寶一聽,滿腔熱血立刻就涼了下來,連連搖頭,非常歉然地回應道:「大人,大人請饒恕末將。大人有所不知,那程名振是個屬刺蝟的,甭管你是狼是虎,都休想從他身上討到半點兒便宜。眼下他跟竇建德鬧得正歡,大人不如坐山觀虎鬥。無論竇建德把他幹掉了,還是他幹掉了竇建德,對咱們大唐都只有好處,沒什麼壞處!」
「他不是已經被竇建德逼到巨鹿澤裡邊,沒有還手之力了麼?」裴寂聽得奇怪,皺著眉頭追問。
「誰跟您說的?純粹是信口胡咧咧!」王德仁沒讀過什麼書,說出來的話非常刺耳。「他的確打了個大敗仗,損失了不少兵馬。但襄國、武安兩地的百姓,心裡卻還是向著他。只要竇建德哪天稍不留神,把手中兵馬派到外地去。程名振出澤一呼,肯定能把竇建德折騰得上吐下瀉!」
「哦,還有這麼一說?!你都知道些什麼,說來讓我聽聽。」裴寂有點不太相信,笑呵呵地問道。
「那姓程的小子啊,從來就不是個甘心吃虧的主兒!表面上看著無比地老實,可誰想算計他,到頭來肯定會被他給算計了。」王德仁咧了下嘴,笑著說道:「竇建德根本沒有一戰而定洺州的把握,之所以和楊公卿等人選擇春初進兵,就是為了擾亂農時,讓程名振先失掉襄國和武安兩地的民心。誰料程名振更狠,知道自己兵少,分頭防禦肯定處處都是破綻,乾脆出城跟竇建德野戰。戰敗之後,立馬放棄了平恩,帶領手下殘兵一頭就扎進了巨鹿澤內。那地方到處都是水窪子,不知道路的人一腳踏進去肯定沒頂。竇建德打了勝仗,不敢進巨鹿澤追他。可程名振卻隨時都能出澤禍害竇建德。這回,呵呵…….」
王德仁笑了笑,很為看到竇建德難堪而感到興奮。「這回,主客換了位置,就輪到竇建德頭疼了。先前如果雙方拉鋸,把百姓弄得無家可歸,責任全在程名振,誰讓他是洺州一帶的地主呢。如今,地盤全歸竇建德了,地主也換成了竇建德。雙方再打,百姓們過不好安穩日子就怪不到程名振,只能怪竇建德沒本事。我聽說,光上個月,竇建德的新都城永年就被程名振的人放了四次火。最厲害一次連剛蓋了一半兒的王宮都給點了,害得工部侍郎張景素光著屁股從帳篷里跑了出來…….」
「如此,老夫更應該早日見到他!」聽王德仁這樣一說,裴寂更加強了要儘早招降程名振的念頭。「我聽說拿程名振跟你交情很深,曾經幫你定計誅殺瓦崗房彥藻。你說要去巨鹿澤拜望他,想必他不會拒絕。」
「大人,我跟他哪有什麼交情啊!」想起當年跟程名振打交道的經歷,王德仁就心有餘悸。「我當年,我當年是替這小子拔橛子去了。非但驢肉沒撈到吃,反而被驢主人好一頓胖揍!」
裴寂聽不懂「偷驢拔橛子」的隱喻,心知那不會是什麼好話,笑了笑,低聲勸告「你初來乍到,要想早日封侯,就得拿出些真本事來。當然,如果你一輩子只想做個四品將軍,手下管五千人為止,我也不勉強你!」
「嗯!」王德仁好生猶豫。既怕見到程名振之後,被他又弄得生不如死。又禁不住高官厚祿的誘惑。想了好半天,終於把心一橫,沉聲答應,「好吧。大人看得起我。我老王不能爛泥扶不上牆。我這就帶人翻過山去,潛入巨鹿澤見程名振。大人等我好消息就是!」
裴寂搖搖頭,笑著給王德仁出主意,「何必潛入。你現在是大唐的將軍,可以從博陵軍治下大搖大擺地走到巨鹿澤邊上。讓昔日那些綠林同行們也看看,你現在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了!」
「對啊,我現在不是山大王了,還怕個鳥。呵呵,呵呵……」王德仁轉念一想,立刻感覺到了新身份帶來的好處。當年提到博陵軍,自己的頭髮都得豎起來。而今天,自己大搖大擺地在博陵軍面前晃,對方還得好吃好喝好招待。到巨鹿澤中,見到熟人,也能到處吹吹。正所謂女怕嫁錯郎,男怕跟錯人。自己現在跟了大唐天子,比什麼魏公李密,夏王竇建德,那可是要正宗地道得多。
想到這一層,他立刻大受鼓勵。向裴寂長揖及地,感謝對方給了自己一個表現機會。裴寂哈哈一笑,從衣袖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親筆信,讓王德仁轉交給程名振。然後又面授了一些談判技巧,派人星夜護送王德仁趕往趙郡。
趙郡位於巨鹿澤北岸,是博陵大總管李仲堅的治地。竇建德去年剛剛在博陵軍面前吃了個大虧,至今不敢再越雷池半步。是以,王伏寶一路上走得非常順利。只用了八天功夫就來到了目的地。在巨鹿澤外圍點了一堆篝火,又小心翼翼圍著火堆地等了一夜,第二天正午,終於如願被幾十名漁夫打扮的嘍囉團團圍在了中央。
王德仁早有準備,見到自己被圍,立刻向隨從使了個眼色,同時將手高高地舉起,「諸位不要誤會,不要誤會,熟人,熟人。我是你們大當家程名振的好兄弟,我叫王德仁。有好消息給你們大當家帶來。別誤會,我們都沒帶長傢伙,不信你等可以搜……」
「是王大當家,你怎麼穿上官服了。還甭說,帶了這個硬帽子後,我還真沒認出您來!」帶隊的正是伍天錫,認出獵物是王德仁,把臉上的泥巴往下一抹,笑呵呵地奚落。
管他有心奚落還是無心之失,王德仁一概當做沒聽出來。笑著沖伍天錫拱拱手,低聲下氣地說道:「這位,這位兄弟是姓武吧,我曾經見過你。前幾年,你還在我家吃過酒呢。不瞞兄弟你說,我現在做了大唐的官兒了。聽聞竇建德背信棄義,特地趕來替程教頭助拳!」
「好說,你既然來了,我們肯定有好酒好菜招待。請稍稍等我片刻,我把船叫過來!」伍天錫笑著點頭,然後將食指放在猛地嘴裡一吹。隨著一聲清脆的哨子,周圍蘆葦亂晃,上百條小船從蘆葦深處搖了出來。每艘船上都有數名士卒,或背著弓箭,或提著長矛,臉上沒有半點兒頹喪之色。
王德仁心裡立刻吃了一驚。暗中想到,無怪能被裴老兒當成寶。同樣打敗仗,老子日子過得就跟叫花子般,這洺州營上下,卻依舊個個生龍活虎。
正胡思亂想間,一艘比較大的木船撐到了面前。伍天錫向王德仁打了請的手勢,親自陪著他登上木船,向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駛去。一路上東拐西繞,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子,直到把王德仁繞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才行至一個比較寬闊的大島旁。
「這就是了,請王大人下船!」伍天錫一步躍上湖岸,用手抄起塊四尺寬,半丈長的木板,搭在了船頭上。王德仁道了聲謝,拎著官袍的下擺慢慢走下了船頭。瞪圓了眼睛四下打量,只見島上良田成塊,菜地成排,一塊塊沿著湖畔排下去,就像錦織絲繡般令人賞心悅目。
「仙境也不過如此,怪不得程兄弟躲在裡邊不肯出來!」王德仁衝口贊到,心裡邊對程名振的各項能力愈發地感到佩服。伍天錫微微一笑,也不搭腔,只管放緩了步伐,任王德仁將巨鹿澤內的所有風物看個夠。
越往裡走,裡邊的土地愈發齊整。為了獲取更多的糧食,洺州營幾乎把能利用的土地全利用上了。每塊田都連著上水和排水的溝渠,確保旱澇都不會影響田地的產量。在碧綠碧綠的田地旁,零星還立著一堆堆油黑色的湖泥。不少健壯的青年男女推著獨輪車,拎著木鍬,將湖泥一車車地撒到剛剛收割過麥子的農田中,讓土地積蓄肥力。
王德仁當過莊稼把式,粗略一看地中湖泥厚度,就知道那裡即將變成良田。他不知道腳下這個島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巨鹿澤中有多少這樣的島。只是覺得,如果按照巨鹿澤的大體規模來算,把澤地中適合種莊稼的田產都利用上,再貼補些水產,養活幾萬老少幾乎不成問題。
那樣,大唐為了招降洺州營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得提高了。一邊走,王德仁一邊暗想。臨行之前,裴寂曾經叮囑過他,仔細觀察洺州營的實力。並給了他上、中、下三個方案,讓他根據所見所聞,相機選擇招降的策略。
最開始,王德仁本能地選擇了最節儉方案。不是為了大唐朝廷,而是為了不讓程名振歸順後官職壓自己半頭。可還沒等走到巨鹿澤的議事廳,最節儉方案已經被他自己否決了。俗話說,有多少貨賣什麼價錢,就憑這澤中的數千畝良田,程名振也不能將他自己和洺州營賣得太低。
沒等他把帳算清楚,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戰鼓。王德仁聞聲扭頭,只見萬頃碧波當中,有一個不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大小的孤島。孤島之上,許多身穿鎧甲的洺州軍士卒舉著木刀木矛,在兩名將領的指揮下往來廝殺。一隊士卒被對手擊垮,立刻又有另外一隊上前補位。一隊士卒戰敗,立刻又有新的袍澤上前接應。兵來將往,旌旗搖擺,翻翻滾滾,難解難分。看情形,至少是一萬精銳在進行實戰操練,沒有一兩個時辰難以結束。
「王大人這邊,這邊請!」伍天錫故意踏上前一步,擋住了王德仁的視線。國之利器不可輕易示人,雙方雖然曾經是朋友,今後卻不一定站在一起。所以有些秘密,還是能少一點被王德仁看見,就少讓他看見一點好。
「啊,武,武將軍請!」王德仁很尷尬地答應著,將目光從遠處轉了回來。第二個招降方案,也被他悄悄地否決了。一萬精銳,一萬精銳是個什麼概念?怪不得程名振最近不斷主動出擊找竇建德麻煩,手裡還有這麼多百戰精兵,又深得百姓擁戴,從竇家軍手裡重新奪回平恩各地想必會是早晚的事。
「到了!」伍天錫突然又提醒了一句,驚得王德仁瞬間從沉思中清醒。抬起頭,他看見面前出現了一座木製的宮殿。宮殿前,程名振身穿鐵甲,帶著數百名手持殺氣騰騰的陌刀手,緩緩向自己迎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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