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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后之所以帶著小皇帝大半夜整這麼一出,也是事出無奈。
雖然除掉了野心勃勃的殿前都點檢,但是滕王郭彪依然擁有巨大的勢力。他是先皇的親弟弟,郭宗訓的親叔叔,就連符太后都要敬他三分。
當年,郭彪跟隨先皇南征北戰,鞍前馬後,立下了不世的功勳。再加上郭榮就這麼一個弟弟,便把大周帝國邊疆的軍權都交給了他。
比如鎮守河陽的白重贊,鎮守陝州的藥元福,鎮守宋州的李重進,陣容許州的王彥超,都是他的老部下,對他忠心耿耿。
不僅如此,朝中的武官也大多都是滕王的黨羽。
而符太后和小皇帝手裡的,只有京城中的十萬將士,和一眾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比如說范質、王復、鄭仁輝。
廢物×1,廢物×2,廢物×3。特別是范質那廢物,竟然連趙匡胤的陰謀都看不出來,輕輕鬆鬆就讓人家把京城所有的兵都帶了出去。
近日,朝堂之上,主少國疑,應當擁立長君的呼聲甚囂塵上,滕王的不少黨羽都在暗中謀劃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向符太后和小皇帝發難。
所以,他們才會趁著雪夜,來找兵部尚書和教父韓通商討對策。
韓士聰聽罷符太后的訴求,捋著鬍鬚,點了點頭。
原來太后和皇上最近憂心的是這件事啊。
他叫過來一個下人,讓他去把韓徹也叫過來。
符太后一臉驚訝地看著韓士聰,問道:「怎麼,著朝廷之爭,大公子也深有對策嗎?」
韓士聰跪在地上,解釋道:「長子韓徹雖然愚頑,但他自幼飽讀詩書,胸中有些點墨,希望他也能為陛下和太后分憂。」
符太后點了點頭,說道:「聽聞韓徹是京城四公子之一,請他來談談也好。」
見自己的父親特意叫上大哥,說實話,韓通心裡有點不爽的,畢竟自己剛才還給韓家掙了這麼大個面子,又當面用詩詞戰勝了大哥,但是父親心中仍然念著大哥,這麼重要的事,竟然特意把他叫來。
哎!古代這嫡庶有別的觀念,還真深啊。
管他呢,反正現在自己是皇帝陛下的教父,難道還怕你個韓徹不成?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小廝帶著韓徹來了,這一場秘密的雪夜定策就此開始。
符太后開門見山,點出現在藩鎮割據,外將手中權力太大是大周帝國的最大隱患。而滕王則是隱患中的隱患。
雖然滕王現在人在河陽,但是整個朝堂之中,幾乎所有的武官都是他的黨羽,而六部之中,有三個部門都在他的勢力範圍之中。如果不加以限制,坐看滕王和外將做大,沒等大周帝國統一天下,便已經內部四分五裂。
所以,符太后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如何削弱滕王和外將的實力。
韓徹是韓家的大公子,從小便接受極為良好的教育,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所以平日裡自是甚高,所以言談舉止之中,頗有目空一切的架勢。
但是,再驕傲的人,也所有求,他的所求,就是功名。
說白了,他想當官,還想當大官。
所以,當他聽說那個毫無教養,在軍隊裡混吃等死的私生子弟弟,竟讓當上了天子的老師,他差點沒把肺氣炸了。
眼下,符太后和皇帝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像劉備一樣求賢若渴地等待著軍師們的提點,這不正是他謀取功名最好的時候嗎?
韓徹聽了符太后的發問,向後一避席,站起身來。他先擺正了一下自己的冠冕,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讓自己看上去堂堂正正的。然後動用自己的滿腹經綸,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韓徹引經據典,還特意掉書袋,用了一大推聽都沒聽過的典故和成語,有的時候列舉了一大堆古代的名家典籍,就跟報書名似的,恨不能把臉貼在符太后的腿上。
他就差把嘴湊到符太后的耳朵邊上,夸自己看過多少書,有多牛逼了。
符太后聽得雲裡霧裡,太多的典故她都不知道,還有一些生僻字,聽都沒聽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只覺得他雖然也和韓通一樣,挺帥的,就是言談舉止之中,透露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傲氣。
最重要的是,她真沒聽懂韓徹在講什麼啊?
拜託大哥,你能不能說得通俗一點啊。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韓徹終於心滿意足的比比完了。
他站在原地,眼睛明亮亮的盯著符太后,仿佛在等待她的誇獎,畢竟,這麼富有才華的一通演講,任任何人都會誠心地佩服。
符太后皺了皺眉頭,伸出一根手指,小聲說道:「那個,韓大公子,我有點沒聽懂,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暈!
_(|3」∠)_
韓徹的臉瞬間拉得老長,差點沒栽倒。
合著我引經據典,又是《詩經》又是《禮記》的,您一點也沒聽懂啊。
韓徹悄悄嘆了口氣,打算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但是有一個人不幹了。
那就是韓通。
人家符太后和小皇帝是來找我的,你在這裡裝個沒完,你是個什麼東西?
韓通微微一笑,將身體向符太后身前挪了挪,小聲說道:
「大哥的意思是,應該像唐肅宗那樣,大力削弱藩鎮的力量,讓他們把家屬都留在京城之中,監視他們。同時,再把他們的行政權利和司法權利收回,只給他們留下軍權。改『府兵制』為『募兵制』,並且進行輪換制,將領每年都會來京城考核,定期對將領進行調動。
「不僅如此,還要重文輕武,大大提升文官的權利,這樣,就可削弱滕王的勢力,他就不敢發作了。」
韓徹比比了半天的話,被韓通幾句話就給解釋明白了。
韓徹站在原地,看私生子弟弟又搶了他的風頭,臉上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但是畢竟符太后和小皇帝都在場,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氣鼓鼓地坐下了。
符太后一聽韓通的解釋,登時豁然開朗。她反覆咀嚼了一下韓通的話,不禁點頭說道:「大公子言之有理啊,大公子言之有理啊。」
什麼?符太后竟然誇我了,哇!那我將來豈不是會做上大官了,成為全京城矚目的焦點?
韓徹的臉上瞬間陰雨轉晴,開心地像個孩子。就連一幫的韓士聰都拍著大腿讚嘆道:「徹兒所言極是,妙極,妙極!」
全場都在讚嘆韓徹的才華,只有一個人,微笑著搖了搖頭。
「呵呵!呵呵!」
「大哥,你這是把我大周帝國往火坑裡拉啊,將來我大周帝國出現冗官、冗兵、冗費和積貧積弱的毛病,是你韓徹來負責嗎?」韓通怒聲爭辯道。
「什、什麼?你個不學無術的私生子,竟然敢質疑我?憑什麼?」韓徹近乎歇斯底里了。
「你看過書嗎?」韓徹大聲地說出了他的那句口頭禪。
韓通微微一笑,說道:「我們是來給太后和皇上分憂的,不是來分高下的,我只不過是小小的激了一下你,你就受不了,將來怎麼在朝中做大官啊?」
韓通這一句,如同一把尖刀,正好扎到了韓徹的要害之處,要知道,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受到萬民擁戴,就是他韓徹的終極夢想。
如今,這個私生子竟然敢在太后面前嘲諷自己的夢想,他額頭上青筋爆裂,擼起袖子就要和韓通打架、
「徹兒,不得無禮。」關鍵時刻,還是韓士聰把暴怒的長子及時攔了下來。不然韓徹真的能衝上去撕爛韓通的嘴。
略略略!氣死你!哼!
韓通倒是滿不在乎。
符太后尷尬地笑了笑,對韓通說道:「既然太師您不同意韓大公子的觀點,那您說一下您的唄?」
「是啊,教父,您也說一下您的看法?」小皇帝拖著小腦瓜,滿眼崇拜地看著韓通。
韓通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想法很簡單,一共就三點。
「這第一點,對於外將,應該『奪其權、控其糧、收其兵』,這樣,就可以一舉解決從中晚唐開始到現在,藩鎮尾大不掉的困局。」
言簡意賅,直點痛處,符太后讚賞地點了點頭。
「這第二點,既不重文輕武,也不重武輕文,而是文武並舉。文官可以深入到軍營中帶兵打仗,而武官也有機會獲得中央機要職位的升遷。」說到這,韓通不禁想起了後世之中的范仲淹,他就是文人帶兵的典型代表。
符太后和韓士聰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重開科舉,為朝堂選取人才,補充文官梯隊,現在咱們的大周帝國的文官都太弱了。微臣建議,明天朝議之時,由太后您提出開科舉士的建議。」
符太后拍了拍韓通的肩膀,說道:「你說的雖然好,但是,重開科舉一定會受到滕王和一眾武將的阻撓,他們一定會以天下未平為理由干涉我們。哀家不一定拗得過他們啊。」
韓通看出符太后雖然認可自己,但是,還沒下定決心重開科舉。
說完這一通話,韓通又從房間裡拿出了一個圍棋盤,擺在了太后和皇帝的面前。
韓士聰皺了皺眉,心想,這老三是要和太后下棋嗎?
不,他錯了!
只見韓通一邊慢悠悠地拿出一把黑色棋子,一邊說道:
「這顆棋子就代表了滕王。」然後他把一顆黑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啪!啪!啪!啪!
韓通在棋盤上又放下了四枚棋子。
「然後這顆代表了宋州的李重進,這顆代表了河陽的白重贊,這顆代表了陝州的藥元福,這顆代表了許州的王彥超。」
啪!啪!啪!又是三顆棋子。
「然後是文官,這顆代表了戶部尚書婁志強,這顆代表吏部尚書王玉甫,這顆代表吏部尚書李建彬。」
然後是檢察院,大理寺,懸鏡司,到處都是滕王的黨羽。
到最後,棋盤上密密麻麻擺滿了黑子。
符太后看著這滿棋盤的黑子,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TM就是網文里所說的地獄開局吧。
老娘這是惹了誰了啊?
接著,韓通又慢悠悠地拿出了兩顆白子,放在一眾黑子的中心。
「我知道,這是我和母后。」小皇帝抬著頭,開心地望著韓通,他一個七歲的孩子,哪裡知道這朝堂之上的兇險。
「恭喜你都會搶答了!」韓通激動地握著小皇帝的手,又興奮地摸了摸他小奶包一般的腦袋。
然後,他又拿出三個白子。啪!啪!啪!把白子擺在那兩顆白子的旁邊。
符太后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說了,我知道,這三個一定就是范質、王復、鄭仁輝那三個廢物。」
韓通點了點頭,然後又在白子周圍添加了幾枚無足輕重的白子。現在,他已經用黑白棋子把太后一黨和滕王一堂的局面,清晰地展現在了太后的面前。
符太后看著那被黑棋包圍的白子,心中痛苦不已。
「太師,韓大人,大公子,你們看,陛下和哀家到底該怎麼辦啊?」符太后淚眼婆娑地看了看韓家的三人。
就在這時,韓通突然站了起來,如同瘋癲一般,將那一壺白子舉過頭頂。他將承裝白子的圓壺略微一傾斜,那白子便源源不斷地從空中落下,如同九天銀河一般,帶著翻滾的浪花,砸在棋盤上。
那不斷落下的白子,將那些頑固的,可惡的,無恥的黑子,一顆顆地衝散。
大珠小珠落玉盤,棋子撞擊棋盤發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音,醍醐灌頂,竟如仙樂。
符太后被巨大的聲響嚇得向後一退,不知道韓通到底要幹什麼。
就在這時,韓通跪在了符太后的面前,說道:「陛下,太后,這承裝白子的圓壺就好比科舉,而這一顆顆白子,就代表了通過科舉而進入朝廷為官,那些才華橫溢,忠君愛國的文人墨客啊。」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只要有了這些文官的幫助,我們一定可以一舉而制衡住滕王的力量,總有一天,這個天下,還是陛下的天下啊!」
韓通的話語振聾發聵,符太后現在是徹底下定決心要舉行科舉了。
她伸出雪白的雙手,將韓通扶了起來,說道:「太師,我懂了,我明天一定會力排眾議,提出重新開科舉士的要求。」
「太師,你真的太帥了,你就是我大周的國之棟樑啊。」
看到符太后如此認可韓通,韓徹氣得都要爆炸了,兩行血淚順著自己的眼睛順流而下,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飽讀詩書,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輸給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私生子。
而另一邊,韓士聰心裡則樂開了花,得到太后的青睞,他們韓家復興有望了。
符太后神情地望著韓通,嘿嘿一笑,伸出一根蔥削一般的手指,說道:
「嘿嘿,太師,我還有一個問題向你請教。」
韓通也微微一笑,像太后眨了眨眼,給了太后一個wink,說道:「太后,我早已猜到你的第二個問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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