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傳來,沈越貞停下機械的搓洗動作,他驀地抬頭,就瞧見了立在分院門的許涼芩,他抿了抿唇,沒有理會。
「好相公,辛苦你了。」許涼芩欣慰地笑了,背著手過來,瞅向晾衣繩,那裡已晾了一排她的衣裳。
而沈越貞手邊,還有半桶的髒衣裳沒有洗,也是她的,因為這些許涼芩足足攢了兩個月,都是換了沒洗。
之前在榕井村找到的許多衣裳,不合身她也穿,一開始便是打著穿完就扔的想法,可沒想到在這鎮子上,並沒有找到新的衣裳可以換。
是以在暫住之地,有水井可以使用的條件後,她就讓沈越貞去洗,
沈越貞飛了她一記眼刀子。
辛苦?
他冷笑,是命苦罷。
為了圖一路上的逃亡安全,他搭上了美色,她還嫌不夠,要這般磋磨他。
泡洗三個時辰,他的手已洗得發紅
那一眼飽含幽怨,許涼芩收住笑:「別用這樣眼神看著我,實在不願意就別洗了。」
她不想看怨夫臉,正好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和翠妞交代,轉身利落走開。
不識時務的人,還是放到下一城池算了,銀子也還給他,誰樂意天天對著一張不情願的臉。
她去和翠妞商量眾人的口糧保管事宜,就放出來村里人的兩大箱子乾糧,這些肯定是撐不了兩個月的。
翠妞打算安排有力氣的十幾個人去附近山頭挖野菜,這麼大一個空鎮,她不信一口吃的找不到。
許涼芩又去和村里人討論了半個時辰,所有人臉上都有些沉重,甚至苗苗幾個女娃直接哭了。
有失去庇護的恐懼,也有捨不得。
暑熱還未完全褪去,秋日的午後十分寂靜,連丁點兒蟲鳴聲也聽不到。
她看看日頭,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大概一個半時辰後下山,是時候該收拾東西單獨啟程了。
「苗苗,你幫我去喊沈越貞過來。」許涼芩拿出一塊麥芽糖。
「好。」苗苗歡喜接過,飛快揭開糖紙含在嘴裡,同時一溜煙跑了出去。
許涼芩則是先去和翠妞說點體已話,又跟王家祖孫說了幾句,她要離開了,真是有點不舍。
正說著話,她就瞥見沈越貞跟在苗苗後面過來,臉色依然不太好。
不過他這副模樣還是挺應景的,村民們以為他捨不得大家,紛紛圍上前你一言我一句說著別的話。
許涼芩走過去,帶著他一起和眾人道別,然後兩人回屋收拾東西。
路過水井所在的院子時,沈越貞突然開口,「現在出發,可還有大半衣裳都沒有干。」
「沒關係,我和翠妞說了,那些衣服會分給女娃或者大娘們穿。」都逃荒了,他們鄉下人才不講究。
沈越貞心裡不是滋味起來。
向來只有他嫌棄別人的道理,如今被這村姑屢屢地隨意對待
他垂下眼眸,斂下眼底的惱怒,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給她洗的衣裳,她就這般隨意的給別人!
不過饒是心裡在生氣,他這次也沒再表現出來,許涼芩這人不怎麼發脾氣,真不耐煩的時候,也是平靜的。
嗯,平靜得令人心慌。
就像她說出那句『實在不願意就別洗了』那會兒,他還是求生欲滿滿的洗完了所有髒衣裳。
在他愣神的功夫。
許涼芩進屋,把用得到的都收進空間後,不到半個鐘就完事了,她背了個包袱,道:「準備好了嗎?咱們現在出發。」
「你挺快的。」沈越貞凝視著許涼芩,「二丫,你那神通」
他還沒說完,許涼芩神秘地噓了聲,「別問,這是秘密。」
沈越貞沉默了。
兩人開始往外走,眾人早在門口守著了,跟在他們身後,一直送行到了二里地才往回走。
許涼芩走在前面,步伐極快,只是沒多久便聽到後走一聲虛弱地問話。
「今日趕路,我們要一直這般步行?」沈越貞有些氣喘,說完也許是嗆著了,手掌掩唇,咳嗽劇烈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許涼芩嘆息。
「逃荒便是這樣的,這兒沒有馬,也沒有人給你抬轎子,大少爺,你就受受累繼續走吧。」
在北郡,絕大部分逃荒難民們也都是靠雙腳往南行進的,兩個人走,比一大群人要快多了。
遇到事情也能利落跑路,有這樣的速度,她相信不需要多久就能趕上真正的許家村大部隊。
沈越貞:「」
無語凝噎。
官道,在許涼芩繼續往前走,發現身側的人沒跟上,她扭頭:「又怎麼啦?是渴了還是餓了?」
「不是。」
沈越貞站在截然不同的分岔路口,從懷裡拿出他手繪的地圖,低頭看著,道:「你走錯了。」
然而在她仔細對比圖上參照物後,發現真的是她自己錯了,她拍了拍沈越貞肩膀,幸好有他在,不然越走越錯。
「你作什麼?」沈越貞迅速拍掉她手,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一副被占了便宜的貞潔烈夫樣子。
追溯到之前,是從她救下他後就有了,許涼芩腹誹,真是死性不改,正常接觸他都一驚一乍。
「碰不死你的。」許涼芩沒好氣的沖他說了句,乾脆去牽他的手,「你就好好習慣一陣子罷。」
沈越貞下意識想收回手。
他扯了扯,對方巋然不動,但這回他沒再甩臉子,神色變幻幾番後,便面色如常地繼續趕路。
看他變乖,許涼芩挑眉,嘖嘖,啥叫聰明人,啥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不就是了。
她翹起嘴角,察覺心裡對這人的耐心又多了點兒,趕著路正無趣著,索性盤玩起沈越貞的手。
這人的手真是如同白玉雕刻般的漂亮,白皙修長,又不同於嬌弱女子的纖瘦,指節分明中勻蘊含著力量。
「別鬧了,二丫。」
「」
她不厭其煩地將那隻手翻來覆去摸了個遍,摸到沈越貞掙脫得最後已經沒了脾氣,任她動作。
天邊夕陽快要下山。
「可以休息了,明天一早再趕。」
許涼芩停下腳步,從包袱里拿出牛皮壺遞給身後人,又拉著他在官道邊坐下,「先喝點。」
沈越貞薄唇乾到起皮,接到水壺大口飲用起來,喝夠了,接過她的野菜餅,頓了頓,他問:「晚上我們睡在哪?」
許涼芩悠悠嘆氣:「有個詞叫風餐露宿,我們現在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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