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走後的第二天,桃小蹊去挑水,雖然柴不用她自己去打了,但是這水還得是她自己來挑,一天都少不得。
可是她這肩膀實在是不堪重負,也不知怎的,原主之前挑兩擔滿滿的水一路到家,中途都不帶歇一下,換了桃小蹊這芯,就變得嬌弱了起來,擔個空桶她都要放下擔子歇一次,更別說裡面裝滿了水,得歇個四五次。
第三次歇腳的時候,就正面遇到了梁衡聲,他正從未來的老丈人家裡回來。
「挑水呢?」梁衡聲見了桃小蹊,嘴角扯了扯,談不上高興,臉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像是——便秘,有苦難言。
桃小蹊沒和他寒暄,直接問道,「聽說你要結婚了?」
梁衡聲一下顯得侷促起來,驚訝地看著她,「你聽誰說的?」
「你別管我聽誰說的,結婚是好事,有啥好遮掩的,我就是想問問你真假,要是你鐵了心,後面的話我就不說了。」
梁衡聲垂了垂眼睛,「你要說啥?」
「看來是還沒鐵定心?」
「你說便是。」梁衡聲甚至催促道。
「你返城是遲早的事,你要是因為一個鄉村教師工作的事而去結婚,我勸你三思。」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返城?」梁衡聲眼裡迸射出一道光,只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怎麼,你不相信?你看我們隔壁的縣村,哪個不是在實行知青返城。」
「這個也分情況,我問過村長了,我這情況有些複雜。」梁衡聲推了推眼鏡。
「有什麼複雜的,不就是你父母的問題還在過審嗎,你信我,壓根沒啥事,不過是費點時間而已。」
「你不明白,我這種情況是不能返城的。」
「村長跟你說的?」
「我也去縣裡問過了,他們也說不好說,這事玄。」
「所以你就放棄了,打算一輩子紮根農村了?你要是真心想要為國家的鄉村建設事業添磚加瓦我也不攔著你,要是你只是為了解決眼前的工作問題,我很不認可你這樣的做法,並且我還會十分看不起你。」
梁衡聲看了看桃小蹊,眼神里是複雜的情緒。
「有幾個老師都想要這個編制,而且馬上又有高中生畢業回村,多半也是要教書,我怕」
桃小蹊就不耐煩了,「話我都跟你說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愛聽你那些的辛酸往事和瞻前顧後,你有文化有學識,不應該局限於這一片小天地,算了算了,不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桃小蹊歇夠了,重新挑起擔子起身,剛剛也是歇腳無聊,才和梁衡聲說了那些話,到底梁衡聲會不會聽,她不是特別關心,只是覺得自己正好知道,又遇上了,便多了句嘴。
在她這個角度看村長,其實看得明明白白,這就是村長的別有用心,把優秀的人才據為己有,讓自己的麻子臉閨女嫁給城裡來的知青,盤算得多好,全村人都看的出來這是一場賠本買賣,只可惜梁衡聲自己當局者迷。
桃小蹊一擔水好不容易挑到家門口的時候,大毛慌慌張張跑來告訴她,出事了,貝貝掉進河裡去了。
桃小蹊把扁擔一扔,撒開腳丫子和大毛一路狂奔,到了曲水河,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桃小蹊撥開人群就沖了進去,嘴裡叫著「貝貝貝貝」。
「娘,我在這裡。」沒想到得到了貝貝的回應。
桃小蹊停下衝鋒的架勢,抬頭一看,剛剛是哪個王八羔子說貝貝落水的,她不正好好地站在河沿上呢。
「貝貝,你過來!」桃小蹊一把拉過貝貝,有些生氣道。
「娘,奶奶還在水裡。」貝貝指著河裡撲通的人影說道。
原來是孫婆子落水了。
全村的目光現在都落在了桃小蹊身上。
孫婆子撲騰起來的水花白煞煞的,亮瞎了桃小蹊的眼,她只覺得頭暈目眩。
還沒等她瞎,旁邊一個大嬸推了推她,「小蹊,你婆婆掉河裡了,你趕緊去救她啊。」
「是啊是啊,人都要沒了。」
「趕緊的呀,她可是貝貝的親奶奶,人又瘋癲了,可憐啊,兒子又不在身邊。」
桃小蹊越聽越氣,難道這些人就都指著她一個不識水性的弱女子去救人嗎?她和孫旺財都離婚了,孫婆子算她哪門子的婆婆,再說了,她們有這說閒話的功夫人早就救上來了!
可是她做不到不聞不問,她是會游泳的,游得還十分的好。
所以,她必須得下去!
撲通一聲,就見水花四濺!
桃小蹊閉著眼睛的臉被濺了一腦門的水,顯然這水花不是她濺起來的,她,她還沒下去呢!
「看,梁衡聲下去救人了!」人群中一陣騷動。
桃小蹊睜開眼,終於看清,那水裡多出來的那個人正是梁衡聲。
水並不是很深,孫婆子是因為恐懼加上身子笨重才溺水的,被梁衡聲救上來後,甚至都沒用得上人工呼吸,就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回家了。好像這事和她沒關係一樣。
桃小蹊就沒她這樣的厚臉皮了,她十分誠懇地感謝了梁衡聲,並不是因為他救了她婆婆,而是因為他的見義勇為。
但是饅頭村的人可不是這樣認為的,他們覺得桃小蹊感謝梁衡聲是天經地義,因為他救了她的婆婆。
在饅頭村,是沒有離婚這樣的說法的,桃小蹊是頭一個,卻依舊不被饅頭村的人接受離婚的事實。
「小蹊,你該好好感謝人家,救了你婆婆。」
「是呀,煮八個雞蛋都不為過啊。」
村裡的婆婆媽媽把桃小蹊想說不想說的話都說了,桃小蹊像是做錯事的小媳婦,被圍在中間,走也不得,不走也不得。
最後,還是梁衡聲扛不住冷,要回家換衣服,眾人才散了。
「要不我給你把衣服洗了吧?」桃小蹊叫道。
「不用,你回去看看你婆婆吧,她也濕透了。」
「都說了,我和孫旺財已經離婚了。」桃小蹊已經無力辯解。
「回去吧,怪冷的」沒人聽她解釋。
曲水河的水,經歷了短暫的歡騰,又恢復了平靜,那河水嗚咽嗚咽流去,也不知道唱的是頌歌還是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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