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煜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好皇帝一天都很忙,尤其是大魏開國已近百年的前提下。
朝代更迭,王朝嬗變,無論在哪個時空都存在,盛極而衰,亦是每一個王朝的共象。雖說魏國皇室還不至於式微,但是若要再開創清明盛世還是有許多毒瘤要割除。官宦勢大,結黨營私,就是前朝留下的最大的弊病。
封煜是位有抱負的皇帝,以大魏中興為己任,在位期間力推改革,勤於政事,能抽出時間來後宮用午膳就已經很難得了,這還是建立在封煜對錦繡印象不錯的基礎上。
用完膳,封煜沒說幾句話就走了。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真正是撂了筷子就走人。
李德全跟在後面,看得出皇上心情不錯。自打那葉家三姑娘晉了才人以後,未央宮的人就再也沒來過御書房,皇上也就再沒喝過湯。那湯是什麼味道李德全不知道,不過每次揭開蓋子飄出來的香味,真是叫人饞地舌頭都掉了。
李德全不太喜歡淑妃,覺得此人行事太過縝密,心機太重。不聲不響地,卻把手伸到御前來了。同樣的,他對錦繡也沒什麼好感,畢竟兩人是一家的,要是沒有淑妃,還能有葉才人?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手欲擒故縱耍地極好,這不,皇上終究沒忍住過來了。只是不知是淑妃的主意,還是那葉才人的主意。
也罷,左右不是他一個太監該管的,李德全瞄了瞄皇上的背影,別的不重要,皇上高興就行了。
其他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錦繡送走了皇上,卻又和上次一樣,跑去桌上看看那些菜都是什麼樣。細看之下,卻驚訝地發現,原來皇上喜歡吃甜食!
松鼠桂魚是甜的,醪糟小湯圓是甜的,連那道蒸茄子,也是酸中帶了一點甜。沒想到皇上這樣的人,也會喜歡甜食啊。想想還是挺有反差萌的。
都說甜味可以反映本真,愛吃甜食的男人往往心思細膩。錦繡也不指望陛下心思能細膩到哪裡去,他那不苟言笑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窺見心裡子想些什麼。何況皇上身邊還有個忠犬李德全,錦繡總感覺只要她多看了皇上幾眼,李德全都會隱晦地瞪她幾眼,仿佛怕她把人看化了。
哼,她又不吃人。
不過撇開這些不談,皇上愛吃甜食這一項,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才人,您在看什麼,難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嗎?」玲瓏正收拾桌子,眼見著主子跑過來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載想什麼,滿桌子剩菜剩飯,還能看出朵花來?
「你不懂。」錦繡搖搖頭,「我這是在總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是戰術,面對皇上也一樣,只有抓住他的胃才能有生活的保障,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地被滅了呢,所謂宮斗劇,不都是這樣演的麼?
她這樣的,都是炮灰。
「那才人可看出來什麼了?」
錦繡志得意滿,「多少知道以後要怎麼做了。」
當然是怎麼甜怎麼做,錦繡覺得,只要是甜的,皇上多多少少都會賞臉的,只怕這一點,宮裡也沒幾人知道。也是,那裡有人像她這樣,明察秋毫,見微知著。
「才人對皇上可真上心,皇上知道了,一定會常來的。」
錦繡笑了笑沒說話,常來不常來不要緊,偶爾來一兩次別把她真拋到腦後就行了,若是來的次數多了,恐怕對她也不好。
玲瓏看來,卻覺得這位主子當真用心,為了套住皇上的心真是費了好多心思,再加上這位是個美貌的,得寵應該沒什麼問題,還暗自慶幸自己來對了地方。可惜主子身邊已經有了兩位了,若她做的太明顯,難免惹人不快,是以玲瓏做事從來只求細心謹慎,從不爭搶。
原以為這樣就算是結束了,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幾個宮人抬著籃子,搖搖晃晃地停在了杜蘅殿門口。
木籃約雙人合抱一般的直徑,前後共擺著四個。裡面裝著各樣進貢的水果,有兩籃還特地全裝了桃子。碩大飽滿,鮮嫩欲滴,青里透白,白里透粉,難得地是個頭都差不多,可不是錦繡花錢換來的桃子能比的。
錦繡還眼尖地發現,籃子中竟然還有幾個青椰子,旁邊那些長得明顯像後世的火龍果,只是不知道在這裡叫什麼。
魏國疆域廣大,雖不及歷史上的元朝,但也不下於清朝。四方之間,風俗迥異。周圍更是有諸多附屬國,除了每年的朝貢以外,平時也有往來貿易,互通有無,易存的水果也是十分有市場的。不過,錦繡自穿越後就再沒嘗過椰子是什麼味兒,這種稀罕東西,就是葉府有也輪不到她啊。
一時間,錦繡對皇上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漲。這就算不是皇上挑的,那也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給的,天知道,她又多少年沒吃過這些東西了。望著這麼多可人的水果,錦繡也握起了爪子,她一定要努力討好皇上,走上康莊大道。
到時候別說李氏了,淑妃娘娘面前也能橫著走。
只是錦繡這裡高高興興,周圍宮人反映卻不一。
知夏幾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到沒有說什麼,白蓮在旁邊站著,見狀卻無聲地笑了,眼裡划過一絲諷刺,稍縱即逝,叫人難以察覺。
她雖沒見過皇上賞賜什麼人,但是賞賜的東西多少都聽說過,就算不是封位詔書,起碼也應該是些珠環首飾,古董字畫一類,送幾筐果子算什麼,又不是沒吃過。
也就這位葉才人,看了什麼都歡喜,當真是沒見過世面。
白蓮生了一張好臉,一般人難以把她往壞了想,就是錦繡第一次看到她,也覺得比一般人容易親近。奈何性子著實不討喜,明玉就不喜歡她,這過節還是在那日初到杜蘅殿就有了。
明玉這人的經歷也是傳奇,前前後後更了多少位主子,就每一個願意留她的。明玉細數了下自己的缺點,無非就是胸大了點,臉媚了點,實在沒礙著誰,可主子就是容不下她,是以每次都會被送回內侍省回爐重造。
最恨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內侍省里有個明玉最不想見到的人,那個掌事宮女,明玉到現在還不願意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每次見了她都會擺出一張和顏悅色的臉同她過不去,她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自己哪裡得罪她了。
一如眼前的白蓮,長得好,名字好,好好地非要和她耍什麼心眼兒。她明玉這麼些年,次次被趕走,次次都能或者回來,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麼。是以白蓮在她手裡討不了好後,就偃旗息鼓了。不過這梁子也算正式結下了。
更何況白蓮和那宮女生地實在相似。
眼下看她又在笑,明玉暗暗白了她一眼,德行,有本事就別裝著。
無論這杜蘅殿的幾人背地裡是如何暗流洶湧,面上總是看不出來的。送東西的內侍也沒多待,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御前侍奉的大多是這樣,只有別人巴吉他們的份,知夏機靈,趁他走的時候還塞了個荷包過去。
聽知秋說,這是宮裡的規矩,為以防萬一,她袖子裡總是備了兩個,如今正好排上用場。
小內侍一走,這邊的戲也演完了。
不過他那邊又生出了事端來。本來他辦完事,興沖沖地跑去和李總管邀功,誰料李總管突然問了句,「都送了什麼?」
送了什麼,自然是您說送什麼就送什麼,小內侍老老實實地將幾樣東西都匯報給了李總管,還暗道自己機靈,眼尖,一個都沒有落下。
怎知李總管聽後,臉色陰沉的不像話。小內侍不傻,知道這是通了簍子了。
原來,皇上回來後,的確說了一些話,只是言辭不明,李德全跟著皇上這麼久了,什麼言外之意聽不出來,皇上念叨了幾句桃子,立刻想起了才人雕的那個二小玩意兒,就知道這是要賞葉才人了。
不過皇上向來不過問這些,話放在這裡,剩下的自然有人替他解決。李德全又是太監總管,今日事情多了些,一不留心就沒和底下的人說清楚。
誰能想到,那些個蠢貨辦起事來就這麼蠢呢。
說了要賞,自然就是給人長臉了,他們聽說了要送桃子,結果就真的只送了些供果,這算什麼,被人聽到了還不說皇上小氣。也不想想,從景陽宮賞下的東西,沒有幾件珠玉,那能叫做賞賜嗎。
到時候別說什麼長臉了,會不會叫人笑話還無從得知呢。
李德全板著張老臉,把那些太監狠狠地收拾了一頓。那些人一個個喊著冤,的確,他們可真算是聽命行事了,甚至一個字也沒敢多加,說送什麼就送什麼。原來以為不過是件小事,怎想到就送出了大問題了呢。
還連累了一群人。景陽宮的規矩,要罰一起罰,誰都逃不掉。
不過這事李德全也有責任,與其到時候被人拿出來說道,還不如自己和皇上說個明白。左右如今葉才人還算不得什麼,皇上應該不會怪罪。
此時已經快到黃昏了,皇上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這肯定是睡不著的,耳目都還清明著,李德全知道,要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還得在這個時候。
「皇上,」李德全輕輕喚了一聲,只見封煜也沒睜眼,低吟一聲算是應了。
「今日給葉才人送東西的時候除了岔子,宮人沒聽清,結果只送了些屬國的供果……」李德全原本也沒覺得有什麼,只是說完後,才後知後覺殿中靜的可怕。
抬起頭,才發現皇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