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試的時間是倆個時辰,時間很寬鬆,實際上許懷義一個時辰就把所有題目都做完了,他耐著性子又小心翼翼的謄抄了一遍,對於答案,他很有信心,唯獨毀在那手字上,著實不咋好看,有點扯後腿了。
一筆一划,跟小學生初學寫字一樣,他忙活完,愣是累出一頭汗,掏出懷裡的帕子隨意擦了擦手,這才有閒心逸志去旁觀別人。
其他人還在認真的答題。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有的愁眉不展,有的絞盡腦汁,有的從容不迫,有的胸有成竹,觀其表情,便知曉對方的水平高下了。
「答完的考生可以提前交卷。」
許懷義冷不丁聽到這麼一聲,還愣了下,莫非是在暗示他?抬頭看過去,眼神對上,好傢夥,還真是衝著他說的。
他本無意出這個頭,畢竟人生地不熟的,隨大流才不容易出錯,但此刻,被人盯上,他再裝傻就不合適了。
只能順勢而為。
於是,他假裝忐忑的拿著答卷,恭恭敬敬的交給對方,表現的不出彩不顯眼,怎麼尋常怎麼來。
然而,有些人的鋒芒,天生就遮掩不住。
對方接過他的答卷,並沒急著看,只掃了眼名字,「你叫許懷義?祖籍青州人士,怎麼到了京城求學?」
許懷義解釋道,「青州大旱,學生所在的村子,地里的莊稼顆粒無收,不得已,只能一路逃荒到京城,精武學院赫赫有名,學生早就心生敬仰之情,安頓下來後,便想來試一試。」
對方有些意外,「原來你是逃荒到此的,如今在哪裡落腳?」
許懷義道,「湖田村。」
對方明顯是聽說過湖田村的,故此聽他這麼說,神情很是訝異,「湖田村?那個被詛咒、有著不詳名聲的湖田村?」
倆人的對話,並未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其他人也聽見了,剛開始還沒往心裡去,畢竟都在答題呢,直到聽見湖田村三個字,才都好奇的豎起了耳朵。
許懷義神色自若的道,「學生初到京城,便被安置到那裡,對那些傳言所知不多,但安頓下後,學生和其他村民,倒是沒什麼異常感觸,吃的飽,睡得著,日子還算自在,也或許是學生才疏學淺,窺不見全貌。」
對方清了下嗓子,雖然不想八卦,但他是真的好奇,難得碰上個湖田村人,肯定得打聽一二,「也可能是寶靈寺的智信大師超度的功勞,據說,那天夜裡佛光普照,方圓幾里都看到了,亮如白晝,果真有此事?」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過來。
許懷義道,「不敢欺瞞大人,佛光普照確有此事,亮如白晝也說得過去,但方圓幾里屬實誇大了,當時學生便在現場,實際上,只照亮了大約有十幾米那麼大的一塊地方。」
繞是如此,對方還是不免驚嘆出聲,「那已經很厲害了,聽說,當時還有佛家的唱誦之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震耳欲聾、發人深省,經久不息,現場就點化了許多信男信女,可有此事?」
許懷義低著頭,嘴角抽了下,「回大人,唱誦聲確實有,但沒有震耳欲聾那麼誇張,也沒有經久不息,實際上,大約持續了一盞茶的工夫,不過,唱誦聲深遠悠長、洗滌靈魂,倒是有的,學生當時聽的時候,便深有感觸。」
對方聽完,意味深長的道,「你們的運氣倒是不錯。」
許懷義又不傻,哪會接這話?立刻謙卑的道,「都是佛祖保佑,皇恩浩蕩。」
對方點了下頭,沒再拉著他聊,擺擺手,「去外面等著吧,下午就知道筆試成績了,若能通過,再繼續後面的考試,若不然,就只能等下次機會。」
「是,大人。」
許懷義離開後,對方才翻看起交上來的答卷,作為常年監考閱卷的先生,他對這些打算走武舉的考生,早就不報太大希望了,雖說時下是要求文武並重,可真能做到的實在是鳳毛麟角,這才導致他們出題一年比一年簡單,不如此的話,就沒幾個人能通過考試了,尤其是這些平民學生。
所以,當他看到許懷義的那把毫無美感的字跡時,一點不意外,不過,越往下看,倒是越稀奇。
咦?這題目答的正確率非常高啊。
他越看越滿意,尤其是最後的題目,許懷義寫的那篇文章,沒啥文筆,但拋卻錦上添花的文采,剩下的卻有理有據,很是務實,這對武將來說,就足夠用了,而且,也從中能看出許懷義在軍事上的獨特見解。
這是一個好苗子呀。
既然是好苗子,就得仔細護著,對方皺眉思索起來。
陸續,其他人也開始交卷,他翻看著,很快,又發現了幾分答的不錯的試卷,眼睛不由越來越亮。
筆試結束,所有的考生被帶到了另一處寬敞的屋子,彼此都不熟悉,怕多說多錯,都秉持謹慎言行,安靜如雞。
許懷義憋的夠嗆,心想,不會把他們關在這裡,直到下午出成績吧?
那得多無聊啊?
好在沒一會兒便有人送了飯菜進來,食物的香氣縈繞,打破了屋裡的沉悶氣氛。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武學院還免費提供午餐,且伙食標準還挺高,一葷一素,饅頭隨便吃,稀飯敞開了喝。
這對平民百姓來說,可真是太有好了。
許懷義打量了一圈,果然,好幾個人的臉上都閃過驚喜,不過礙於場合,怕給學院留下粗鄙貪吃的印象,在努力克制著,不敢大快朵頤。
他低下頭,用筷子扒拉著盤子裡的菜,羊肉燉蘿蔔,白菜炒豆腐,大鍋菜的口感,不難吃,但也算不上美味,倒是饅頭蒸的不錯,純白面的,不摻和一點雜糧,白胖暄軟,咬下去,滿滿的麥子清香。
只衝這一點,待遇就算不錯了。
要知道,當下只有大戶人家才能頓頓吃白面饅頭,尋常百姓只有過年過節才會捨得拿出白麵包餃子。
許懷義就著菜吃了倆饅頭,喝了碗小米粥,便吃不下了,其他人跟他吃的差不多一樣多,隨後,有人來把盤子碗的撤了下去,又端了茶水進來,照顧的倒是很妥帖,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哪個流露出對他們這些人的鄙夷輕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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