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如舊,李閒沒有進去船艙,在船頭欣賞著兩岸向後退去的景致。
蘆葦盪、野鴨群,楊柳垂蔭,村居掩映,武水雖湍急,兩岸景致卻讓人心分外靜謐恬淡,只是隨著船速加快,江風略顯凜冽,倒是讓李閒感覺到了幾分寒意,略略側身,以避江風。
一道動人的倩影從甲板一側折出,是平兒,手端瓷盤,正欲進到船艙中,看到李閒,她立馬移開視線,那疏離的感覺又強烈了。
李閒心下鬱郁,剛好寒意侵體,忍不住要打噴嚏。
趕巧的是腳下大船正好經過一處激流,船身震動後,劇烈搖晃起來。
「阿嚏!」噴嚏將將打出的李閒卻是來不及扶住船舷,腳下踉蹌著,幾欲向船外倒去!
「少爺!」平兒再無法保持淡漠,失聲大叫下,一個箭步躥到李閒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隨後不由分說拖著李閒進了船艙。
船身這才緩緩平復下來,李閒很快定下神,看到平兒驚魂未定的看著自己,俏目幾乎溢出淚花,他忽然覺得就算真掉下水應該也值得了吧,柔聲道:「平兒還是擔心少爺的,少爺真的很開心。」
平兒的眼淚唰的淌下來,似乎蘊積心中許久的情感一下爆發出來,顫聲道:「少爺要是掉下去,那讓老夫人還有.平兒,我們該怎麼辦呢!」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李閒心下歡喜,卻心疼平兒,伸手撫向她的眼角,說道:「平兒別哭了,少爺不是沒事嗎。」
平兒還是默默流淚,但終於沒避開李閒,讓他用手為自己擦拭眼淚。
李閒心頭漫過柔柔的情意,心下極是感激剛才的遇險,若不然他與平兒的關係還不知道要冷淡到什麼時候。
現下卻是更進一步的好機會,李閒趁勢用力,便要把平兒攬入自己懷中。
平兒有所察覺,嬌軀微微一顫,卻是僵硬的掙脫了出來,不再哭泣,也不敢看李閒。
李閒略有些失望,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目光落向平兒另一手拿著的磁盤,笑道:「是荔枝嗎?平兒剝一顆給少爺吃,好嗎?」
平兒遲疑一下,終於沒有拒絕,執起一顆荔枝開始剝皮。
李閒喜道:「平兒真好,荔枝別名離枝,都說意頭不好,不過本少爺可是多虧了它救命,要不是平兒你想著給少爺送荔枝,只怕我這會兒已經掉到河裡和那些王八比賽潛水了。」
他說的有趣,逗得平兒忍不住撲哧一笑,如同鮮花盛放。
李閒看的一呆,好久沒有見到平兒的笑臉了,感謝荔枝啊!
這時平兒將荔枝肉剝出,遞給李閒。
李閒打蛇隨棍上,耍賴道:「平兒餵我。」
平兒俏臉羞紅,看李閒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終歸不忍讓他失望,用那水蔥般的手指夾住果肉,忍著羞意遞向李閒嘴邊。
李閒狠狠咽口唾沫,就跟幾輩子沒吃過荔枝一樣一口就把那鮮嫩欲滴的果肉吞進了嘴裡,還順嘴吞羊把平兒兩根小手指咂巴了兩下,驚得平兒哎喲一聲尖叫,飛快縮回手去,捧著臉不敢看李閒,只是那露在外邊的部分肌膚已然紅的跟充血一般。
「真好吃,又香又滑,這一定是羅州荔枝,以後是要給貴妃做供品的,平兒,我還要。」李閒要求著,目光灼灼,其實他想要的不是荔枝,而是平兒。
平兒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透過指縫看到李閒靠近她,並伸手抱過來,心如鹿撞,紛亂如麻。
要拒絕嗎?
雖然奏摺的事讓她失望,可她知道她的心終歸還是向著少爺的!
女人終歸還是心軟。
平兒放下雙手,閉眼紅臉,嬌軀顫抖,仿佛一朵綻放人前的嬌花,敞開身心待人採摘。
李閒激動了,本就打定主意要把平兒採摘的他再不猶豫,一把將其擁入懷中,低頭,唇齒交觸,四瓣嘴唇貪婪的交織到了一處。
能令人迷失的熱吻,在這船艙外層,李閒和平兒不知滿足的相互索取,蓬勃的激情瀰漫,李閒的雙手在平兒身上肆虐,激起二八佳人潛藏內心的勃勃渴望,令人羞恥的渴望。
他們似乎就能這般在這裡臻達圓滿,然而忽如其來的喊叫聲終止了這一切。
船艙外傳來蘇雲瑞焦急的喊聲,隨後是水手們吵雜惶恐的喊叫,李閒他們所在的船隻也是一陣劇烈晃動。
這些事如同忽然潑灑下的冷水,讓迷失在情潮中的平兒清醒過來,猶豫但卻頗為有力的掙脫開李閒的懷抱。
「少爺快出去看看,可能出事了!」她背身不敢看李閒,催促他出去。
李閒突然有些憎恨起蘇雲瑞來,難怪寧大哥喊他蘇胖子了,壞人好事,活該挨罵。
這時平兒已經扭身進了內艙,卻是把荔枝送與李母和吳媽品嘗。
李閒無奈,同時聽到外邊蘇雲瑞喊聲有些急促,也確實有些擔心,別是出了什麼意外,便返身出了船艙。
蘇雲瑞的喊聲在船尾,李閒快步過去,就看到胖乎乎的蘇富弼正和幾個水手攀著船舷對著後方的船隻喊叫。
此時船速甚是迅捷,水流嘩嘩,江風獵獵,李閒湊過去看才知道,是緊跟他們後面的第四艘船遇到險情,不小心撞到礁石,還好這些貨船都經過加固,並無大礙,但也使得那船從隊伍中脫離,而武水水勢兇猛,暗礁頗多,蘇元瑞他們卻是在指揮那船趕緊回到隊伍中,要知道最經驗老到的水手都在頭船,他們會憑藉經驗選擇最佳航道,其他船脫出隊伍,運氣不好是會遇險翻沉的。
李閒得知這些,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之前與他解釋這些的老水手看他臉色變化,安慰道:「李大人無需擔心,我們常遇到這種事,只是那艘船上另有客人,所以老闆才會有些著急。」
蘇元瑞還真是頗為焦慮的樣子,正扯著嗓子大喊,指揮脫隊船回歸,根本沒有閒暇與李閒說話。
好在脫隊船的水手也頗是有經驗,一番調整後,總算順利回到隊伍中,險情解除。
蘇元瑞這才如釋重負,看到李閒也在,歉然道:「讓弘孝賢弟跟著受驚了,其實這種事本是習以為常的,只是那船上另有乘客,我這才有些擔心,現在沒事便最好了。」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趕忙止住了這個話題。
李閒也沒多想,說道:「我剛才見蘇大哥全憑大喊指揮那艘船,這卻容易誤事,沒有想過其他的方法,譬如用旗語什麼的嗎?」
「弘孝什麼意思?恕為兄腦子不夠用,不是很明白。」蘇元瑞一頭霧水,不明白李閒所說的旗語是什麼。
李閒不知道海軍所用的旗語是什麼時候開始廣泛流傳,但顯然這時代仍舊一片空白,他剛才也是看蘇元瑞扯嗓喊得辛苦,才想到這個,便為蘇元瑞約略解釋了一番,又想到旗語有光線的限制,便把燈語的概念也大概提了提。
蘇元瑞聞聽喜出望外,異常激動的對李閒道:「賢弟大才,賢弟大才啊,這旗語、燈語於水路行船有莫大益處,尤其這武水礁石激流頗多,有這兩種方式傳訊,經驗老到的水手相互間便可快速傳遞消息,可是能避過不知多少險情,弘孝賢弟,老蘇代因此受益的人謝過賢弟了!」旁邊水手也紛紛向李閒行禮,均是十分的激動,更一個勁讚許李閒這是一個了不得的創舉,讀書人果然是讀書人,一個主意便能救不知道少人呢!
李閒被他們贊的臉紅,他不過是拿來主義,被冠以這般高的帽子,著實有些心虛,便轉移話題,「武水既然如此激險,那蘇大哥你為何不選擇連水下廣州呢,比起武水來,連水平闊深幽,下連北江,應該是比武水更好的選擇才對?」
蘇半州驚訝的看看李閒,說道:「沒想到賢弟如此清楚嶺南的水路,不錯,單論水路連水確實比武水少了危險,可賢弟有所不知的是自摺嶺隘翻越五嶺,那一段連接湘江和連水的陸路行程極其漫長,不光翻山越嶺,還險要迭出,路途維艱,與其浪費時間冒險走那一段陸路,不如自摺嶺隘越騎田嶺後,自臨武下武水,只要過了韶州便可匯入水流平緩的湞江,直放廣州。其實要說最佳的水路,其實是湞江,若是能從大庾嶺的秦關古道翻越五嶺,便可順湞水直下,不光省了陸路,水路更是一帆風順。可惜秦關古道年久失修,別說運貨了,就是行人都艱險峻巉,所以我們從郴州路翻越五嶺後還是選擇武水,險是險了點,運氣不好最多損失一兩艘船而已,還是划得來的。」
「原來如此。」李閒心下不免感嘆。
蘇半州口中的郴州路便是這時代進出嶺南的第一要道,郴州路出湘江後便可與直通長安的商山路相連,又可以順漕運主線沿長江東下,至經濟重地江淮,在這時不僅是士大夫官游南北的必經之途,也是政府轉運物資的要路。可惜郴州路越過五嶺後的兩條南下水路,武水激險,連水陸路艱難,郴州路的便捷因此大打折扣。而後世進出嶺南都是走大庾嶺的梅關古道,自中原經大運河、長江、鄱陽湖、贛江、章江、梅嶺驛道、梅關至嶺南直通海外,這便是讓後世讚嘆不已的海上絲綢之路的發端。
大江東去幾千里,庾嶺南來第一州。
站在船頭,看著激流險灘連綿不斷的武水,李閒對卜南帆開鑿大庾嶺路的一番苦心越發感觸良多。
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卻終究讓卜南帆飲恨歸西。
這時代,或者任何一個時代,其實都是充滿無奈的啊!
感嘆著,江風颳起,六艘船終於駛進平坦開闊的湞江,船帆鼓的好像產婦的奶子,帶著六艘船相繼駛上新的航道,順風而下,直放廣州。
而不久後,廣州,新的篇章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