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羹補氣強筋,祛風除疾,是粵菜的一道經典,勿部兄、逢源,你倆也別愣著了,快點吃吧。」津津有味吃起蛇羹的李閒猶不忘提醒勿部昕和邵逢源。
邵逢源自是放下心來,心說自己倒是誤會了,看李閒的模樣,吃起蛇羹分明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的。
勿部昕則有些悻然,狠盯著李閒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並非勉強下咽,才不情不願道:「我倒是小瞧你了,還以為你會大吐一場呢。」
李閒聞言不覺好笑,即便是他當年在第一次廣州吃蛇羹時,也沒有什麼反應,還覺得很好吃,滑嫩鮮美,遠較普通豬肉美味,便笑道:「我又不是蘇大學士的小妾朝雲,吃個蛇羹都能大吐以致病故,勿部兄卻是想多了。」
邵逢源訝然道:「大人不是說笑吧?吃不慣蛇羹倒不算什麼,嘔吐病故,太誇張了些?」
勿部昕也是一幅不相信的神情,就差明說李閒是在杜撰胡扯,不負責任了。
李閒不免失笑,卻也無從解釋,總不成跟他們說幾百年後有個宋朝,且出了個千古文豪蘇東坡,那誤食蛇羹致死的朝雲就是他的小妾,哈,便是最牛的風水相師也沒那個本事能算到這個的吧。
李閒便也只得裝糊塗,不再接話,自顧大快朵頤,品嘗美味蛇羹。
話說這時代的蛇羹可遠比後世更要美味純粹的多,後世蛇羹不少以次充好,是用陸地上的養殖蛇製作,而真正的蛇羹其實是用廣州沿海一帶的海蛇烹製,味道嫩、滑、鮮,是名副其實的海鮮,李閒現下吃到的便是最純粹無污染純天然的海蛇,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美妙動人,所以李閒動了嘴便停不下來,只是一口一口,吃的酣暢漓淋。
勿部昕看了臉色更差,李閒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嚴重影響了他擺脫李閒糾纏的計劃,而在這時候胡女蘭姬又將一個酒罈送上來,笑顏如花道:「博羅酒來了,勿部兄弟,最足的年份,你們可悠著點喝。」
「多謝嫂子。」勿部昕接過酒罈,啪的拍開封口,濃濃酒香便立馬散逸空中。
李閒鼻頭抽動兩下,贊道:「好酒,足足二十年的陳釀,咦,怎麼還有一股子腥氣,莫非。」他卻是眼珠子瞪了起來,探頭要看酒罈里的情形。
勿部昕一看這樣子便知道博羅酒也不可能難倒這傢伙,牙關一咬,猛然道:「嫂子,讓羅大哥把那抱一抱做上三道送上來,今兒個我豁出去了!」
蘭姬無比驚訝的道:「勿部兄弟要吃抱一抱?你不是一直下不了決心嗎?」
勿部昕看眼李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他吃的下我就吃的下,嫂子你就別管了,讓羅大哥做就是了。」
蘭姬自然瞧出勿部昕是在與李閒較勁,知道勸說無益,頷首道:「好吧,那我就去通知當家的,不過兄弟你可真悠著點,莫逞強。」
勿部昕隨口應承,蘭姬知道他答應的勉強,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下去通知丈夫,心說:「那抱一抱做倒是簡單,可就怕你們誰也吃不下去呀!」
勿部昕和蘭姬這一番交談聲音壓得有些低,李閒自然知道他又是在想法子刁難自己,但他自信滿滿,不以為意,反倒是搶著把那壇酒拿過來,湊上去嗅看一番,無比驚喜道:「這是蛇膽酒,哈,好東西啊。」卻是將勺子探入徑自舀出兩枚碩大碧綠的蛇膽,一枚扔進自己嘴中,咀嚼入腹,另一枚則遞給邵逢源,說道:「逢源來一個,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蚺蛇膽,且泡足了日子,無須擔心不乾淨,這東西祛風除濕、清涼明目,可是在嶺南生活不可或缺的好幫手!」
邵逢源不免驚訝李閒的博學多識,這壇博羅酒的確該是用蚺蛇膽泡的,博羅酒是嶺南兩種名酒之一,出自循州博羅縣,與另一名酒靈溪聞名嶺外。而博羅酒最大的特點就是適合浸泡蛇膽,因循州特產蚺蛇,所以家家戶戶都用博羅酒浸泡蚺蛇膽,泡過蛇膽的博羅酒色澤碧綠,入口醇甘中微帶苦澀,又有藥用功效,端的是酒中佳品。
邵逢源在嶺南生活多年才了解這些,卻沒想到李閒也是了如指掌,而且吃起蛇膽來毫無心理負擔,他現在開始相信李閒說自己什麼都敢吃並非是自負,而是自信了。
勿部昕這時也與蘭姬說完話,返身將酒罈搶過來,知道用蛇膽是難不住李閒,便唰唰把酒碗倒滿,說道:「光吃蛇膽算什麼,敢吃能喝才叫能耐,來,干一碗!」
捧起碗,一飲而盡。
這時代的酒都是低度未蒸餾的,李閒酒量不差,如何會怕他,也是端碗飲盡,且又給勿部昕滿上,說道:「再來!」卻是主動起來。
勿部昕如何會退縮,畢竟挑起戰端的是他,何況他也不相信李閒能喝的過自己,便不猶豫,再次飲盡。
李閒自是一般做法,就這樣,起了頭便停不下來了,兩人你一碗,我一碗,幾個呼吸的功夫,一罈子博羅酒了下了肚。
說是低度未蒸餾,可畢竟也是窖藏二十年,且泡過蛇膽,更添酒力,李閒和勿部昕一番急飲後,酒意終於遏制不住,上臉亦上頭。
勿部昕便紅著一張如同抹了胭脂般的俊臉,大著舌頭對李閒道:「我.還真是小.瞧了你,蛇肉能吃,酒也能喝,是個爺們!」
李閒的臉也不比勿部昕好哪兒去,他又生的年輕俊俏,神情仿佛霞染粉腮的俏麗少女,若非身上有迫人的英氣和官威在,怕不會讓人誤會他的性別。
「不就是個蛇肉蛇膽酒嗎,若說吃的,我還真不信能難倒我!」李閒舌頭不大,只是酒意不比勿部昕遜色,言語間便也不覺有些放恣。
勿部昕聞聽猛一拍桌子站起身,瞪圓眼珠道:「你莫吹牛,等下才是真正的好東西上桌,若你還能吃得下,那我.我」
李閒眼一斜道:「那你便盡全力助我查馮大慶的案子,怎麼樣?」他適時亮出刀劍。
一直坐看兩人拼酒本還在擔心李閒喝醉誤事的邵逢源心下讚嘆,這李大人還真是厲害,這等情形又是醉人不醉心,牛!
勿部昕則是被李閒亮出的刀劍逼進死角,一時沒有表態,恰在這時羅姓漢子捧上三瓮東西,擺放於三人面前,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也不廢話,只說道:「我的拿手好菜抱一抱,兄弟幾個嘗嘗吧。」匆忙退下,猶不忘張望這邊。
勿部昕這時酒意上涌,指著那蓋在瓮中名為抱一抱的菜品,嘿嘿笑道:「好,就依你所言,我便不信你真的吃得下這抱一抱!」
說罷揭盅,碗碟之上,赫然一團白生生的嫩肉端坐其上,手腳分明,仿佛初生小嬰兒一般,環抱嫩白芋頭,呈現三人眼前。
邵逢源失聲道:「是蝦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