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口中的卜家是曲江一大豪族,與古三月案的被害人楊小姐家是世交。那天就是卜家大公子卜南帆做東道,宴請古三月和楊家小姐,出事後,又是卜家的大管家親眼看到楊小姐投河自盡,也是古三月案的最直接證人。
李閒養病這些天反覆思考古三月案的疑點,發現整件事都有卜家大公子卜南帆的影子,但事後這位卜公子又把自己摘得特別清楚,連一點嫌疑都沒有,但也正因如此讓李閒覺得有必要拜訪一下他。最沒有嫌疑的人往往就是兇手,這可是前世那些推理小說和動漫作品的鐵律。而且路上李閒又從張九齡口中得知了一個新疑點,那就是古三月和楊家小姐其實私下裡早就有了接觸,互有情意,只差私定終身了,這也是張九齡堅信古三月清白的最主要原因。一對情投意合的男女又怎麼會發生強姦這種事呢,完全不合情理。
有了這個疑點,李閒更加堅信這趟卜府不會白跑。
到了卜府,門房進去通報後,卜家大公子卜南帆親自出來迎接,卜家老爺子身體不好,實際上家族生意都已由這位卜家大公子接管。
「稀客稀客,李大人登門,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還有張兄,平日都是請都請不來的稀客,快請進。」卜南帆相貌普通,但待人接物頗有風度,乍一看到李閒和張九齡一起他愣了一下,不過旋即就恢復如常,熱情的請他們進府。
張九齡對這個卜大公子沒有好臉色,只是礙於李閒的面子才禮貌性的拱了拱手,卜南帆對此全不以為意,皆因商人在大唐朝地位最是低下,張大才子看不起他也很正常。
進府後在廳堂落座,李閒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客套,直接就切入正題。
「無事不登三寶殿,李某今日登門是想找卜兄再了解一下古三月案的過程,卜兄不會見怪吧?」
「哪裡,配合大人取證本就是我這一介草民的本分,只是該說的之前卜某都錄過口供畫過押,不知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卜南帆神色如常的道。
「也沒什麼,就是張兄對李某有些誤會,所以我想請卜兄把那日的情況再描述一遍,好解開我和張兄之間的誤會,卜兄不會拒絕吧?」李閒輕描淡寫的把責任推到了張九齡身上。
張九齡雖是一介布衣,但畢竟是刺史大人的侄子,有這重身份在,不光可以面對卜南帆有說法,就是刺史縣令追究下來,也有替李閒背黑鍋的,畢竟古三月這個案子大家都希望快點了結,只等刑部三復奏一完,古三月一砍,張九齡就是想鬧也沒了意義,所以刺史還有曲江縣令都在用一個拖字訣,在這個時候李閒這位當事人蹦出來鬧著重新調查,可以想見那些上級們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李閒才故意邀請張九齡一起參加調查,這位刺史大人的侄子是最佳背黑鍋的對象,不利用一下太對不起自己了。
「是張某想弄清楚案情的經過,麻煩卜兄再講一遍,張某感激不盡。」張九齡有才則有才,可畢竟是個未及弱冠的青年,哪裡能琢磨透李閒這穿越妖孽的心思,幾句話便主動把責任攬到了身上。
卜南帆聽他這一樣說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嘆口氣道:「說起那日的事卜某到現在還覺得心痛,要說我和古三月古兄的感情雖然比不上張兄你,可也算得上是知己之交,知道他愛慕楊家表妹,出於朋友之誼我便主動為他兩人牽線,借著我過生日的由頭,邀請楊家表妹到我家別宅赴宴,可誰知道,哎,其實他們兩人那天相處的十分融洽,古兄才華橫溢,楊家表妹溫柔賢淑,正是才子佳人的絕配,所以卜某寧願相信古兄那天是酒喝得太多才會犯下這彌天大錯,想來,若是卜某那天不是不勝酒力先行離開,怕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都怪我啊。」卜南帆話語間充滿了自責和對古三月的惋惜,絲毫沒有做作的痕跡,很是真誠。
張九齡聽了也是神情黯淡,從這番話里他聽不出有任何不妥,似乎一切都只能怨古三月酒後亂性,才會鑄成大錯。
李閒對這案子的過程清楚得很,所以自始至終都在觀察卜南帆的表情,卻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卜南帆的表現只能用無懈可擊來形容,若他不是真的問心無愧,那就是大奸大惡到了極致,是絕對的非凡人物。
「以卜兄對古三月的了解,難道不認為他是冤枉的嗎?」李閒看著卜南帆,問了個不算太好回答的問題。
卜南帆嘆口氣,語氣沉痛的道:「卜某何嘗不希望古兄是冤枉的,只是事實擺在面前,我家的老管家還有楊家表妹的婢女都是親眼看到楊家表妹從古兄房裡哭泣著衝出來,投河自盡的,卜某便是再不願相信,也不能自欺欺人吧!」說到這他看了看張九齡,語重心長的道:「張兄的心情卜某可以理解,只是張兄也該想想楊家表妹,想想卜某,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楊叔父已經和家父談過我們兩家結親的事,是卜某拒絕的,為的就是促成古兄和楊家表妹一段佳話,可誰知道,哎,是古兄太心急了。」
「我不信!」卻是聽完這番話的張九齡拍案而起,「古兄絕不是那種人,你莫要侮辱他!」他怒視著卜南帆,頗有些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李閒見狀道:「張兄莫急,卜兄雖然也是證人,不過卜兄的管家才是看到楊家小姐投河的第一證人,這樣,煩勞古兄把管家請來,也好讓張兄問個明白。」
卜南帆看看張九齡,沖李閒苦笑道:「李大人,看來卜某這番話沒有解開你們的誤會,反而是火上澆油了,這樣,我親自去喊管家,大人你勸勸張兄,讓他等下可不要再激動了。」說完起身出了廳堂。
張九齡目視他的背影冷哼一聲,狠狠坐進椅子裡,面容極是陰沉。
「張兄對此人怎麼看?」李閒等確定卜南帆的腳步聲遠去後,沖張九齡低聲問道。
「我不信古兄會做出那種事,他就是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信。」張九齡態度很堅決,他對古三月完全是固執的信任,單憑卜南帆一席話很難改變什麼。
李閒知道問他無益,發現侍立身後的平兒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一動,便道:「平兒你怎麼看此人的表現?」
平兒遲疑了一下,道:「我覺得這位卜公子表現的很完美,完美的沒有任何瑕疵,可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不大對勁,不過少爺要非讓我說,我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李閒聞言點了點頭,淡淡道:「人的直覺往往都很準,平兒說的沒錯,這位卜大公子表現的太無懈可擊了,他那一套說辭不光滴水不漏,還很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與同情,這個人不簡單,很不簡單呢。」
「可大人還是沒說他剛才的表現有何不妥啊?」一直聽李閒說話的張九齡忍不住問道。
李閒笑笑,「我沒說有不妥啊,卜公子剛才的表現可以理解為無懈可擊,也可以理解為坦蕩無私,我們看人不能帶著成見,不然便要冤枉人了,呵呵,張兄別急,還是等問過那位管家再說,卜南帆說的再天衣無縫,也是建立在管家的證詞之上,我就不信這位管家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物!」
從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李閒也是認定卜南帆有問題,聽明白意思的張九齡這才緩和下來,靜待卜南帆和管家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