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春蘭把今天的落水事件仔仔細細地向曾諭解說了。
今天的炙肉宴,陸氏是預備好好教訓溫熾儀一番的。
曾繁芾的手被小兔咬傷一事,陸氏始終不能釋懷,但是溫家偏偏不是曾家的奴僕,後來更是被徐老太君視為上賓,陸氏眼看著無法在明面上動手,便依靠著炙肉宴想了一出詭計。
炙肉宴是曾詒提議的,陸氏一開始便建議曾詒去邀請溫家兄弟,接著又擔心溫家兄弟不赴宴,還派了珍珠去三催四請把人邀了來。
溫家兄弟的腹泄症狀就是珍珠下的手,從僕婦手裡接過碟子時,趁機把手裡的藥灑了進去。
溫熾佟的失蹤也是珍珠用藥迷暈了他,然後悄悄藏在了大花廳里。
小湖上的迴廊也是事先布置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溫熾儀落水,至於落水之後會不會出人命,估計陸氏完全不在意。
這一番算計真是事事都考慮到了,可惜終究人算不如天算,陸氏沒想到這一切的結果報應在了曾詒身上。
更讓陸氏惱火的是,曾詒是被溫熾儀救了起來的,救人過程中兩人難免有了肌膚之親!
所以陸氏進了小屋之後才會一氣之下讓人捆了溫熾儀。
陸氏就是想溫熾儀吃點苦頭,只是她打的是遮掩曾詒落水的主意,所以也不能將溫熾儀如何——本來就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曾諭認真地聽了,末了問道:「春蘭姐姐,溫家的兩位哥哥後來怎樣了?」
春蘭微笑回道:「回去客院好好休息了。五小姐,您別擔心,胡娘子就是大夫,他們不會有事的。」
曾諭點了點頭。
春蘭又感慨說道:「大夫人也真是……過於得理不饒人了些,還好尹嬤嬤她們走得早,不然還真是出了丑了。」
曾諭聽得滿頭黑線。
這已經不是「得理不饒人」的範圍了吧?這都有點草菅人命的意思了!
按照陸氏的布置,溫熾儀落水之後四周是沒有人的。
萬一溫熾儀不會水,或者會水但是因為水太冰冷而導致抽筋,以小湖的水深,淹死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麼?!
春蘭說得對,幸好尹嬤嬤她們走得早!
不然讓尹嬤嬤她們目睹了這樣的事,還真是臉上無光,這種事放哪家都是讓人不齒的!
曾諭仔細地把今天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
珍珠原來一直針對的就是溫家兄弟,那麼曾謹和那黑影就是單獨的行為了。
曾諭便把在淨房遇到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春蘭點點頭說道:「這件事煙兒和我報告過,我已經罰了她去打掃淨房。」
說完,春蘭輕輕摟住了曾諭,後怕地說道:「五小姐,幸好您沒事!老太君已經說了,過幾天就從莊子上挑人過來,您到時候好好挑幾個,您屋子裡也該補齊人手了!」
曾諭垂了頭,低聲說道:「春蘭姐姐,我、我其實知道那黑影是誰!」
那人的變裝非常簡單,以曾諭在警校幾年的鍛煉,認出他來根本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真的經驗不足,以為那樣的變裝就能瞞天過海。還是,他一心打著殺人滅口的主意,根本無所謂被曾諭認出本來面目。
「五小姐,您怎麼認出來的?!」春蘭兩手扶在曾諭肩上,神色又驚又喜,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對,這不重要!」春蘭搖搖頭,緊接著問道:「五小姐,那人是誰!」
曾諭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春蘭一驚,愕然說道:「是三少爺?!怎麼會呢?!」
曾諭急忙解釋:「春蘭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會看錯的!」生怕春蘭因為自己年紀小而不信任她。
春蘭的確猶豫了一下,問道:「五小姐,您能說說您是怎麼認出來的嗎?」又問了一次先前的問題。
曾諭斟酌著開了口,儘量以小孩子應有的口吻說道:「那黑影隱在陰林陰影里,雖然我沒有看得很清楚,但他的確是穿了深色衣裳無誤。」說完,神色確鑿地看向了春蘭。
春蘭點點頭,說道:「煙兒也是這樣說的。」
曾諭鬆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今天赴宴的幾位哥哥,溫家小哥年紀太小,怎麼看也不像。」
「茂大哥好像比那黑影高多了,而且他穿的是牙色祥雲團花大氅,衣裳的顏色也對不上。」
「芾二哥倒是和那黑影差不多高,但是身形胖多了,而且還穿的是扎眼的寶藍色五福拜壽團花大氅!況且,春蘭姐姐你剛剛不是說了嗎?二哥是聽到三姐姐落水的消息才出了小花廳的!」
春蘭側耳聽著,臉上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後來更是露出了笑意。
「溫家大哥嘛……雖然他穿的是深色衣裳,身形也和那黑影相當接近,但是他不是泄腹了嗎?後來又救了三姐姐,肯定不會是他的!」
春蘭讚許地摸了摸曾諭的發頂,嘆道:「五小姐真聰明,我都想不到這些呢!您就是這樣一個一個排除了,最後發現是三少爺的嗎?」問著話,目光卻落在了虛處,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曾諭得了讚賞,臉上的表情扭捏了一下,剛想繼續開口說話,看見春蘭的表情又把話咽了下去。
還是不要說那麼仔細好了。
其實曾諭是一眼就認出了曾繁蔭的,並不是用的排除法。
那黑影站在竹林邊緣時,身上的深色衣裳並沒有花紋,但是曾諭眼力好,從他那在寒風中翻飛的袖擺看到內裡帶了花紋。
曾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變裝套路——蒙臉和反穿衣服!
再一想今天在小花廳玩遊戲時,曾諭注意到,只有曾繁蔭的大氅內外用了玄青和漆黑兩不同的面料,答案便呼之欲出。
不過,炙肉宴的整個事件,曾諭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曾繁茂看起來兩邊的事都沒有參與,那他中途從小花廳里失蹤又是為了什麼呢?
曾諭開口問了出來。
春蘭一愣,眼神終於聚了焦,卻只敷衍地回了一句:「大少爺只是有事出去了一趟,沒事的。」
曾諭懷疑地看著春蘭臉上的紅暈——這是害的哪門子的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