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嵩見閻烈轉眸,沒有追究,心稍稍鬆了一點,劫後餘生一般,長而輕的舒了一口氣。筆神閣 bishenge.com只是心底卻依舊帶著點點不安。
他總覺得閻烈剛才綿長的語氣中,總有點別有意味的感覺。
他愣一下,因對方低頭,便直直地盯著對方的後腦勺看,仿佛要將他的腦殼看穿,想要看清裡面究竟寫著什麼。
閻烈沒有抬頭,都能感覺到閻嵩的目光,太過炙熱。
他眸光暗了暗,深處暗潮洶湧。
一時屋內的氣氛,稍稍變得有些微妙。
閻嵩站了一會,見對方沒有要繼續搭理自己的打算,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彎下腰去同他一起整理客廳。
兩個男人一起,動作快了很多。收拾好後,相互告了晚安,便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翌日清晨。
夜綰綰又在一片寒涼中突然驚醒,刷地睜眼的瞬間,漆黑的眼眸中附著一層薄薄的水汽,看不清情緒。
她偏頭,與床頭的小鬼頭對上,眼皮不由向下拉了一點。
「大早上的,你就不能離我遠點,讓我多睡一會。」
榮櫟十分果斷的搖搖頭:「屋外來了一個人,身上的氣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通過我多年做鬼的預感,感覺,他可能是來找我,或者是被你收掉的那個鬼的。」
夜綰綰眸光閃了閃,「所以,你想做什麼?」
「哎,給我個小星星,我勉為其難的住一會吧。」榮櫟說著,還晃了晃腦袋,一臉「我很惆悵」的表情。
而他不知道,這樣的表情,在他稚嫩的臉上,顯得格外違和,也……格外的欠揍。
夜綰綰停頓了一下,掀開被子翻身下床:「你知道一顆收魂星的價錢是多少嗎?」
榮櫟忽而呆住,大眼忽閃忽閃的眨了眨,似乎不太明白對方說這話的意思。
「做星星的人,我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榮櫟虛空的身子一僵,乾巴巴的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我這次,說的是真的。」
夜綰綰回眸,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只見他圓而大眼眸中,擔憂中,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慌。
夜綰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走到他的身邊,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一會出去,會布陣把鎖在屋內。你的氣息,會被封住,變得很虛弱,甚至身體會出現虛化,意識也會出現模糊。有那種感覺的時候,你不要怕,是正常的。等人走了以後,我會儘快回來給你解封。不要怕,好嗎?」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柔了三分,好像在安慰一個不安的孩童那般。
容櫟彷徨的心,得到稍許的安慰,剛要點頭應下,房門就被敲響了。
「篤篤」的聲音,好似重錘,敲在兩人心上。
容櫟本就顫顫巍巍的身體,不自覺又抖了抖。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房門。
「是那個傻大個。」
榮櫟將閻嵩叫做傻大個。
夜綰綰疑惑,不知對方大清早來自己的門,是想做什麼。
「小……」閻嵩頓了一下,又開口道:「夜小姐,請問您醒了嗎?」
閻嵩本想叫小嫂子,又忽地想到兩人之前交談的情形,默默地換了一個稱呼。
夜綰綰聽他的口氣,好像帶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意味。
她鼓了鼓臉,轉身走去將門打開。
「有事嗎?」
不知是不是閻嵩的錯覺,他感覺對方開門的瞬間,又一陣冷風颳過自己胸膛,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他略微有些地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的說:「那……那個,夜小姐,樓……樓下有人找你。」
說完,他盯著夜綰綰的眼睛看。發現她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辦。
夜綰綰面色淡漠地點了點頭:「嗯,一會下去。你讓他們等一下。我換衣服。」
言畢,她不等對方回答,就抬手「啪」的一下將門關上。
閻嵩一下傻眼,立在門口呆了許久,才一臉茫然的轉身下樓。
而屋內,夜綰綰正在爭分奪秒的為榮櫟布陣。
陣法並不複雜,只是她需要先鎮住榮櫟的魂魄。否則,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被陣法給吸收了。
那時可真的是魂飛魄散了。
夜綰綰將陣法布在了正對著床的位置。
這個房間,她來的時候,就自己動作做過處理,將房間裡的東西都重新擺設過一般。
而床的位置,本是一個聚陽點,為了讓她睡著的時候,可以被多一點的陽氣籠罩。
而床的對面,則是散陰點,像一個吸塵器一般。她把在屋外跟隨或者落在自己身上的陰氣,全趕到了那個位置,再利用一個轉換陣,讓其揮散出去,不讓她影響自己的氣場。
那個位置,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保護一下榮櫟。
在她布陣的時候,閻烈也聽到聲響起身了。
在閻嵩下樓後,沒一會他也跟著下樓。
他走到樓梯拐角處,一眼就看清了在客廳里的兩人。
一人是葉簡,一人是之間見過的老者。
他們二人,正閒適地在客廳閒逛,時不時的低聲交談一下,好像在自己家一般。
隔得遠,閻烈也聽不到兩人說什麼。
只是,他站了一會後,兩人忽地轉頭,直直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葉簡在看到閻烈出現時,依舊小小驚訝了一點。
在見到閻嵩時,他就驚住了。
閻嵩在,那麼閻烈必然也在。
他是來這找夜綰綰的,而現在閻家兄弟都在。
他有些驚訝與閻烈與夜綰綰的關係,已經親密到住一起了。
閻嵩去叫夜綰綰是從二樓下來的,閻烈也是從二樓下來的。他不禁就覺得,兩人是住一起的。
閻烈注意到了葉簡眸中的波動,卻沒有在意。
他緩緩踱步走到兩人面前,沉聲問道:「二位這麼早來,是有何貴幹?」
葉簡淺淺勾了勾嘴角,給了他一個禮貌而不失優雅的微笑。
「夜小姐已經答應同我們一起去京城,我和師父是特地來接她。順便,把我們那位特殊的『犯人』帶走。」
對於他的回答,閻烈一點也不驚訝,稍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後,他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上樓了。
略微有些莫名的行為,讓其他三人都不禁有些傻眼。
葉簡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師父,眨了眨眼,嘴動動,覺得自己該問點什麼,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老者眸光輕閃,飛快掠過一抹陰翳的暗芒,薄而略顯乾涸的唇瓣卻是淺淺勾起,輕聲道:「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夜綰綰不知道樓下發生的事情,待她把陣法布置好,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
「你乖乖在這裡面呆著,只要不反抗,或者試圖衝破它,就不會有任何的疼痛感。我會儘快解決樓下的人,把你放出來。」
她又一次叮囑了榮櫟一遍,這才轉身下樓。
而她剛下樓,閻嵩在看到她身上那身完全沒有變過的運動服時,只覺胸口中了一箭,有種不好的感覺。
夜綰綰下樓時,目光一下就被客廳里那個陌生的老人給吸引了。
老人周身縈繞著一層灰色的薄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也看不清他周身的氣。好像一個縮影一般,沒有任何的真實感。
連荊珏那個活死人都比他清晰。
夜綰綰不自覺蹙起了眉頭,走到兩人面前。
葉簡看到她下來,就走到她面前,剛要同她打招呼,就見她理也不理會自己,徑直越過自己朝師父走去。
「你是誰?」
夜綰綰在離老者三步的位置停下了腳步,冷聲詢問。
清冷的聲音中,透著淡淡的質問。
老者裂嘴輕笑,笑出了聲:「夜小姐,老朽雲空,是葉簡的師父。」
清亮的聲音中力十足,隱約帶著一點上位者的氣勢。與之外形一點也不搭。
雲空?
名字有些耳熟。
夜綰綰抿唇,低下了頭,眼帘半闔,好似在沉思一般。
驀地,她刷地抬起頭,盈盈眸子內透著戒備的神色:「雲淨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師。」
音落,夜綰綰就又向後退了五步。
「還沒死?」
毫不客氣的話語,加之比剛才還要冷上三分的語氣,令聽者不禁有種火大的感覺。
「夜小姐……」
「呵,你要叫我師叔祖。」
雲空一愣。
旁邊的兩人也皆是一驚,情不自禁的偏頭看向老者。
閻嵩總覺得自己看到了平時總是高高在上的雲空大師模糊的身形顫了顫。愕然的同時,還不由感慨夜綰綰的輩份,是真的高!
夜綰綰說完後,從懷中掏出一張赤色的符紙,輕聲念咒。
符紙自然,燒到最後一角的瞬間,她揚手,輕輕吹了一口氣,連灰一起,吹到了雲空面前。
下一瞬,籠罩在雲空周身的霧氣瞬地散開,好似撥開雲霧見明月那般,全部清晰了。
「在我面前,整這些亂七八糟沒用的?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玩的這些,都是我無聊的時候弄出來的嗎?」
閻嵩在夜綰綰對著雲空吹灰的時候,就將目光轉向了雲空。
霧氣散開的瞬間,他也看到雲空的真面目。
一瞬,有種幻滅的感覺。
一向高高在上,好似世外高人一般,神秘的雲空大師,竟然是一個瘦精幹巴,乾癟癟,甚至有點丑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