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上劫了水秀之後,人被裝進青花樓老闆娘侄兒啞巴的垃圾車裡,幾個人輪換拉著如飛一般往山里奔去。
鬼子這次的失算主要是吃了老生常談、按步就班的虧,他們以為東郊場附近一帶沒有莊稼地,閻王殺鬼的人進不了青紗帳就沒有施展的餘地,他們的腿快能有皇軍的槍快?智者千慮終有一失,刑場上看熱鬧的那些人一亂起來不比千軍萬馬亂了營?有幾個搗亂分子藏到亂民之中,哪裡分辮得出誰是誰啊?鬼子開槍打死了一些人,多半都是些無辜者,殺鬼小隊的人早乘亂跑沒影兒了。盛中玉這次沒有那次愜意,他在人群中專揀穿黃褲褂的人頭上砍去,砍是砍死了七八個,可這是在大白天,不一會就被活捉去了。
垃圾車到了山下,上山的路車是不能用了。司務長張滿弓帶了幾個人正要準備去山下採辦些東西呢,一看一群人拉了一輛架子車朝他們這兒飛奔而來,到了近前才看清是閻司令他們。張殺豬二話不說,一貓腰把水秀抱起來扛在自己肩上,吩咐從人說:
「走,弟兄們上山,今天是好日子,大鍋煮肉去!」
水秀俯在老張的肩上說:「大叔,你讓我下來自己走,我能行。」
「不行不行不行,」殺豬匠撩開長腿,邊走邊說,「水排長,自打上次你在擂台上救我一命之後,我還沒報答過你呢,這算啥,以後你需要老張這條命,儘管拿去就是。」
到了山上,閻玉和水秀單獨住的房間換衣服,兩人先是抱頭大哭了一場,水秀說:
「姐,我本想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閻玉回說:「彼此一樣,沒有你,姐也不想再干殺鬼的勾當了。」
水秀說:「那不行,活一天就要殺鬼一天,直到殺完為止。」
「行,聽你的,咱們接著殺!」
「你是大司令,怎麼聽我一個小排長的?」
「你這個鬼丫頭,咱姐倆官一樣大。」
「姐,中玉哥回來了嗎?」
「小盛讓鬼子捉了以後,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不過他還還是及時醒悟了。鬼子派他帶了五個皇協軍的人進山當內奸,他殺了這幾個偽軍,獨自進城殺鬼子去了。」
「姐,你怎麼知道的?」
「其中一個偽軍沒有死,被巡山的弟兄救了,是他說了這些情況。」
「後來呢?」
「後來聽說他鬧縣城,殺鬼子,攪得鬼子寢食難安。」
「還有呢?」
「今天在法場上,有人見他揮刀殺鬼子。他獨力難支,可能,可能就不好說了。」
「姐,中玉哥當道士多年山中修煉,修道修成呆子了,可能有些地方不妥。姐,你要多擔待,咱以後可要多多幫他一下呀!」
閻玉點點頭說:「這是一定的。」
盛中玉兩次在金州城出面砍鬼子,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全城紛紛傳說,金州出了個盛老虎。
豬下出面求情,渡邊被免於起訴送交軍事法庭,兩人又易位了。說實話龜田對他的這兩位哼哈二將也是實出無耐,豬下就不說了,阿花那頭經他多次申請,已通過軍部,正式取消了她的慰安籍,直接分到龜田部做事,授軍銜中佐,現暫無具體工作和職責,正等待分配任務。這也算是珠連璧合,一個半老光棍和一個中年**合體連枝有什麼奇怪?不過,從日軍慰安婦到日軍中級軍官,雖都是為部隊工作,但其中差距卻是可想而知的。阿花有頭腦有思路,為人也善良,這一點不像她的兒子,又蠢又毒。當然更重要的是她遇到了一個中意她的日軍高級將領,誰知道呢,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呀?豬下現在的身份是龜田司令官的候任繼子,龜田豈能不給些面子?
龜田發布命令,授豬下中佐官職為副聯隊長,掃蕩隊總指揮,渡邊中佐官職為大隊長,掃蕩隊副總指揮,統兵一千四百八十人(正好是北大山殺鬼隊的十倍),攜帶小炮十門,重機槍五挺,機槍二十挺,其它輕武器不計。擇日圍攻北大山,北大山匪徒若是投降,拒不接受,活口不要,務求全殲,掃平北大山,使那些不安分守己的賊人等三十年之內無法在此嘯聚山林,盤據山洞,占山為匪。
大軍一路走著,豬下說:「老渡,不是我老豬吹牛,沒有我在龜田老鱉頭面前說話,你能有今天的這般威風?」
渡邊在人屋檐下豈能不低頭,見說他不失時機地恭維道:
「哎呀豬兄,這下我可真是服你了。從今後我是唯豬兄馬首是瞻,你說往東我不敢往西,你說打狗我不敢捉雞。」
「算了吧你,」不是豬下看出了破綻,他是按常規出牌,譏笑道,「我最討厭你老渡這種人,說一套做一套,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是兩碼事。」
渡邊糾正道:「豬兄,你說的那是過去,現在你就是借給渡邊十個膽子,渡邊也不敢和你做對了。」
「你說得也是實話。」豬下騎在馬背上說,「不是你不敢和我作對,而是你渡邊不敢和龜田作對,憑這一點你就是老滑頭!」
人家站在高處,他就是心裡不舒服也要裝作十分情願的樣子。渡邊說:
「豬兄,不說那些扯蛋的廢話了,以後我好好配合你就是了。」
「你說得沒錯!」豬下揚了揚馬鞭,笑了笑說,「咱倆一條繩的螞蚱,我打勝仗你也立功,我一敗塗地,你有什麼好果子吃?」
渡邊吃了一大驚,不由暗忖:傻子也能說出這麼高深的語言,看來真是時勢造人啊!
到了山下,部隊安營紮寨,埋鍋造飯,剛安頓下來,突然山上山下,東南西北,三十晚上放鞭炮一般,響起槍聲、炮聲、爆炸聲。兵士們放下飯碗,整隊集合,隊伍剛召集起來,四周又歸於平靜。如此三番,折騰了一個通霄。你不信吧,它要是敵人來襲呢?你信吧,它又是虛驚一場。
豬下和渡邊自然也是一宿沒合眼,為打發這不得平靜的夜晚,渡邊抽菸,豬下喝酒,東方微有晨曦時,這兩位指揮官已經睡成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