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 八、漢中

    「皇后,朕給你引見一下。」翌日晌午,秋獵儀式之後的空當,靖文帝元坤忽然召見了阿和。帶著令人不安的笑容,靖文帝指著一旁的年輕人說道:「漢中王韓雲,今日前來進賀,說想拜見一下泰成皇后。」

    阿和面無表情的盯著昨晚剛剛會過的那位王公子,心想,我那句後會無期分明白說了

    韓雲行禮道:「臣韓雲拜見泰成皇后。」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咬重了泰成兩字。

    阿和回禮道:「王爺多禮了。」狠狠的吐出那個「王」字。

    二人對視,笑得一團和氣,略帶詭異。

    元坤心知內情,卻有意火上澆油,曼聲道:「漢中王聽說皇后棋藝出眾,還想有空再請教一下。」著重強調了那個「再」字。

    呃

    阿和保持著臉上的堅定不屈,心裡卻十分想抓頭。

    韓雲乘勝追擊:「耍滑取巧也好,雕蟲小技也好,都懇請皇后賜教。」

    阿和眨了眨眼,忽然撫掌問道:「王爺會玩雙陸嗎?」

    「雙陸?」

    「嗯,」阿和點點頭,又道,「要不連五子也行,我比較喜歡玩這兩個。」

    雙陸、五子都是小孩家的遊戲嘛,韓雲看著笑意盈盈的阿和,不知道她是否當真。

    「不過宮中禁止賭博的哦,十兩一局是不可能的了,王爺可想好,別白費了時間。」阿和說完,又看向皇帝,笑道:「臣妾說得沒錯吧,陛下?」

    「啊,對。」元坤不及細想下意識地答道。意外於阿和的小小反擊,元坤不禁失笑,於兩人之間調解道:「那麼此事暫且擱下。晚上還有宴會,到時慢聊不遲。」

    「臣妾先告退了。」阿和及時行禮告辭。

    阿和離開後,元坤忽然道:「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顯然是針對留在原地的那位漢中王發問。

    韓雲被這突兀的一問嗆到,頗有幾分彆扭的掩飾道:「也沒什麼,借著秋獵,外臣來賀而已。」

    「哦?你這個漢中王難得露面一次,只是為了在人家酒莊裡賭棋鬧事,再藉機調戲下朕的皇后?」元坤笑問。

    「誰、誰調戲她了!」韓雲不禁惱紅了臉,清秀的面容顯出幾分尷尬。

    元坤見他窘迫,更加鍥而不捨地調笑:「你當世子的時候不就已經訂親了麼,怎麼還沒成親?聽說王妃還是漢中將門出身名門閨秀,莫非因為太瓜而被王妃嫌棄了?」

    「你、你陛下你比當太子的時候更加長舌了!」韓雲不禁憤憤然。

    元坤毫不在意:「正所謂精進如斯。」

    韓雲無語。躊躇了一陣,終於說道:「這次來確是有事相商。」

    「說。」

    「漢中請開運河,連通漕運!」

    「哦。」元坤不再玩笑,斂了神色,思量片刻道:「你可想好,漢中自古豐饒,且當年又與太宗相約。大可固守列土,一旦通了運河」與北燕之間的聯繫便再難劃清,必然會漸漸歸附於北燕朝廷。

    元坤之意,不言自明。

    韓雲默然,半響才道:「豐饒又如何,漢中不過巴掌大小的地方,經營畢竟有限。這兩年節氣不調,農作歉收,漢中轄內糧價上漲不斷。王府有意向鄰近的郡縣運糧,卻因路途周轉吃緊,花費甚巨。若想開闢一條水路出來,單以漢中一地之力卻是難上加難如今北燕境內三十六郡皆通了漕運,唯獨漢中周圍越發孤立。漢中就算再富饒,畢竟人物有限,非長久之計。如今只懇請陛下將漢東郡的東渠續長兩百里,便能與漢中相接了。」

    元坤不答他的話,只問:「以前跟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韓雲臉色微變,道:「記得,總會有這一日,不成想自我而始。」

    元坤道:「不錯。雲卿,現在不是講以前情義的時候,莫怪朕不能爽快應你。此事關乎社稷,稅賦租庸也需權衡,朕要與百官商量一下,再與你答覆。」

    韓雲苦笑一下,行禮告退。


    這天夜裡,秋獵的慶祝酒宴十分熱鬧,豫王元祥射中的一頭豪豬成了王室宗親當中最大的戰利品。靖文帝十分高興,特嘉獎他坐到了自己下首。這次後宮四宮除了東宮蕭皇后要陪伴太后未能前來,剩下三宮都來秋獵了。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剛剛從吳國嫁來的這位和親公主。陛下也果然對這位南國公主寵愛有加,酒宴上單點了泰成宮伴駕,席位就緊挨著陛下,比鄰豫王。而被宮中視為混世小魔王的豫王,居然也對泰成宮十分殷勤,兩人席間有說有笑,更是讓下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而外臣之中,地位最高的莫過於漢中王韓雲。阿和坐在靖文帝的下首,她的對面便是用賭棋之局贏了她的羊脂玉珮的韓雲。

    說起來這件事元祥也有責任,阿和一邊喝酒,邊小聲對元祥說:「你快幫我想個辦法把那個玉佩要回來吧。周尚儀說了,那是各宮皇后才有的配飾,回頭要是被查問起來,只怕會有宮人受連累呢。」

    元祥也小聲嘀咕:「下棋又下不過他,要不,我去找幾個侍衛等宴會之後圍住他,咱們硬搶?」

    「聽陛下說,當年漢中王小世子的武藝也是數一數二的,陛下還是太子時特地去漢中以武會友,兩人從騎馬射箭到拳腳兵刃,幾乎打成平手。韓雲說,同齡人之中他只輸給過一個人。」阿和八卦道。

    元祥好奇:「誰?皇兄都贏不了他,那人的武功豈不是比我皇兄還高?」

    阿和笑了起來,「倒也不一定是武功奇高,那人就是韓雲的未婚妻,未來的漢中王妃啊。」昨天她聽陛下說起這兩人的故事,也是好奇得不行。

    元祥對那些風花雪月倒沒太大興趣,只砸了下嘴巴,不屑地說道:「哼,欺負我們的時候那麼神氣,原來還是個妻管嚴!」

    而元坤一面要與下面的大臣公侯敘話,一面也不能冷落了被豫王敵視的韓雲。他似乎沒聽到這兩人孩子氣的對話,只是聽到「妻管嚴」時嘴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元坤忽然放下酒杯,發話道:「雖是宴飲,但朕仍有些疑問想考校下諸位愛卿。」

    陛下發話了,座下群臣趕緊斂了心神,等著出題。

    「工部侍郎何在?去年在漢東修的東渠每百里花費多少?」

    工部侍郎放下酒杯趕緊站出,戰戰兢兢的報出數來。

    元坤心中核對一下,上下相差不多,「嗯,單以漢東郡的稅賦,是多少年的份,戶部侍郎何在?」

    戶部侍郎是個前科進士,頗有幾分才幹。他不慌不忙的站起,道:「回陛下,以最近漢東的收成來看,需要十五年左右。」

    「那徭役呢?」

    「不算輪休兩年左右。」戶部侍郎如實答道。

    「嗯,那如果是修到漢中呢?」元坤氣定神閒的問道。

    漢中?哎,怎麼會是漢中?下面群臣開始竊竊私語,不少疑惑的目光投向上位年輕的漢中王。

    戶部侍郎倒挺實誠地追問道:「陛下的意思是否要算上漢中府的稅賦和徭役?」

    怎麼可能?群臣紛紛搖頭,當年的漢中之約開始,漢中從來不向朝廷納貢進稅,儼然自立。每逢時節向北燕皇帝進奉些土產珍品已算盡了臣子的義務。就連每次戶部核戶定籍,也並未認真算上漢中府。

    元坤看了看戶部侍郎,笑道:「這就得問漢中王了。」

    韓雲出席,拜倒道:「漢中願意向朝廷繳納稅賦。」

    這群臣立刻炸開了鍋。漢中願意繳納稅賦,這才是真正的歸為一統啊。少頃,群臣紛紛賀道:「陛下英明至聖,如今可一償高祖、太宗兩朝心愿!」也有人對韓雲贊道:「王爺深明大義,此舉既可穩固漢中百年基業,又可造福黎民百姓吶。」

    「只是」那位戶部侍郎有幾分不明事理地續道:「啟稟陛下,漢中的稅賦定的十稅一,單以漢中的人賦來算,要繼續開鑿東渠,只怕再算上十年也遠遠不夠啊。」人力物力財力,漢中一隅之地都難以與有北燕國庫作後盾的其他州郡相較。若不加稅,便是給國庫添負擔。

    這正是韓雲心底顧忌之處。漢中自祖上習前朝舊制,數十年不曾加賦,如今到了他這代,竟要苛捐與民嗎?那他到底憑什麼打破祖上定下的「漢中之約」?

    韓云為難地抬頭看向元坤。元坤對他輕輕點頭,說道:「是啊,單算漢中確實遠遠不夠」他瞥到一旁的阿和正愜意地自斟自飲,隨口問道:「皇后覺得呢?」

    此言一出,四周都靜了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這位和親公主身上。

    阿和忽然被叫道,愣了一下。咦,不是考校群臣麼,怎麼連她也要問。

    阿和放下酒杯,想了一下,說道:「既然十稅一不夠,那就十五稅一吧。」

    哎?這話聽得眾人面面相覷。

    元祥小聲嘀咕:「你傻掉了?十一稅都不夠,還十五?」十一稅是以收成的十分之一納稅,歷朝歷代也基本都以此為基準。十五稅一則是以收成的十五分之一納稅,自然要比十一稅少,也算得上是薄稅了。

    「哎,我覺得十五比十大嘛」阿和小聲笑道。

    元坤卻點頭說道:「皇后說得有理。薄其稅斂,民可使富。既然十一稅不夠,那就十五稅一,納與國庫。漢中王可有異議?」

    韓雲看了看阿和,又看了看坐在上位的元坤,重新拜倒,鄭重說道:「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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