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岐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夢裡天堂

    蘇甲跌跌撞撞撲上來,「王妃!您沒事吧?」

    邱遲低頭看著方才被刺客刺中的胸口正汩汩流著血,嘴唇抖了抖,答了一聲:「我沒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人在瀕臨絕境的時候,總是會迸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蒼月寶劍像是忽生神力,劃出一道寒光,幾名刺客在這道寒光里身首異處,血從脖子裡直噴上房梁。

    蘇甲撿起刺客的劍,踉蹌著去幫蘇澤。

    風雨呼嘯,雷鳴閃電愈烈,天像是要炸裂。

    邱遲抱著孩子,倒在門口,望著被人砍得鮮血淋漓的蘇澤,絕望地哀嚎:「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全家?為什麼?」

    殺盡最後一個刺客,蘇澤倒在邱遲面前。僅一息尚存,拼命握了邱遲的手,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孩子。」

    邱遲泣不成聲:「王爺,對不起,是個女孩兒,我沒能為蘇家生下一個男孩。」

    蘇澤望著邱遲手中的孩子,孩子臉上還有血漬,一雙眼睛卻烏黑有神地回望著他。

    剛出生的孩子便能睜眼視物,也是奇事。這個大難不死的孩子,將來或許會有一番成就。

    彌留之際,也只能無奈接受上天這樣的安排。蘇澤沒顯出半點失望之色。

    「我蘇家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是可以頂天立地的……蘇家以後,就只能靠這個孩子撐起來了。夫人,為夫請求你,將這個孩子當男孩子養,將來,讓她繼承我的王位,重振蘇家!」

    蘇澤攢著全身的力氣,說完這番遺言,便再不能睜開眼睛。

    郁琮山像一頭咆哮的蒼龍,在風雨雷電中盤亘。

    蘇郁岐覺得自己是懸在半空裡看郁琮山。這一段過往,既是噩夢,也是現實。她很小的時候,便聽蘇甲講過這一段血腥過往。

    這是深埋在她記憶里,抹也抹不去的一段血腥。

    蘇郁岐不禁握緊了拳頭,直握得骨節發白,指甲掐進肉里,血從手心裡滴出來,滴答,滴答,落入雨水中,將雨水染得血紅。

    她卻一無所覺。

    殺家之仇,怎能不報。

    只是,她直到現在,也都還沒有查出來到底是誰殺了她的父母。

    蘇郁岐縮在雨水裡,哭成了一團。冷雨如冰,四周只剩風雨聲,像是要山崩地裂一般。

    無助、冰冷,就像是纏藤一樣,纏在她身上,箍得她透不過氣來。

    「玄臨,救我,救我。」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又像是飄在天際之外,模模糊糊。

    可是玄臨並沒有及時去救她。她一個人蹲在郁琮山的大雨中,也不知哭了多久,似乎是哭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卻不是在大雨中。

    她躺在一張很軟很軟的床上,像是睡在雲團里,陽光很暖,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郁兒,你醒了?太好了。澤哥,郁兒醒了!」

    郁兒?

    蘇郁岐反應了半天,才省起她喚的可能是她的名字。她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叫過她郁兒呀。

    再看那女子,可不就是她的母妃?只是……她母妃看起來雖然美麗無雙,保養得也很好,但終究臉上還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看起來是個美婦人。

    蓄著小鬍子的俊朗男子衝到床前,欣喜萬分,「郁兒,你醒了?那麼大的雨,你跑郁琮山上去做什麼?看看,都淋出病來了!」

    郁琮山?

    是了,她是跑上郁琮山了,可是,她在郁琮山上看見了她父王母妃被殺的一幕,卻不能救他們於危難,急血攻心,哭暈了過去,為什麼她的父母現在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還都是有了點歲數的樣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郁琮山之事只是在做夢?

    這樣的念頭,卻也只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更在意的是,她終於能夠與父母共享天倫了。

    她並未覺察出自己用了「終於」二字,所以暫時也未想為什麼是終於。

    前事很混亂,她此時甚而已經忘記是在夢境裡,很多事想都想不明白,但唯一清晰的想法是,她希望和父母共享天倫。

    過去的十幾年過得苦不堪言,根本就沒享受過什麼天倫之樂,應該珍惜眼前的機會。

    但為什麼會苦不堪言?又為什麼會沒有享受過什麼天倫之樂?她卻想不出來。

    算了,不想那些了,父王母妃就在面前,她很高興,撲到母妃的懷裡,撒嬌:「母妃,我想你了。」

    她母妃笑她:「我的孩兒,這都多大了,還撒嬌。」

    「就撒嘛。」她耍賴皮,「父王,您也過來一起抱抱嘛。阿嚏……」

    「你這孩子,真是的,都十八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她父王笑著嗔了她一句,但還是俯下身來,把她和她的母妃都抱在了懷裡。

    她滿足了。

    「阿嚏……」

    「你這是染了寒了,我已經讓人給你煎藥了,這就讓人端過來。」她母妃急得跟什麼似的,忙命人端藥。

    苦藥湯子端了過來,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不要,我不喝,太難聞了。」


    「乖孩兒,良藥苦口嘛,你乖乖喝了才能病好,病好了你父王才能帶你去外面玩呀。你不是最喜歡隆福樓的脆皮烤鴨?讓你父王帶你去吃好不好?」

    她母妃簡直就像哄三歲孩子似的哄著她。

    半天,她才喝了將將半碗,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她父王說:「郁兒最怕苦,不喝就不喝吧。」

    「可是,不喝病怎麼能好呢?」她母妃發愁。

    「染個寒而已,過幾天就好了,郁兒身體一向棒棒的。」她父王笑著道,「郁兒,能下地嗎?能的話,父王帶你去練武場玩。」

    「好啊好啊!」

    她歡天喜地地穿上鞋子,換了戎裝,也不管她母妃在後面喊得緊,拉著父王就奔練武場去了。

    「郁兒,想賽馬還是想射箭?」

    到了練武場,她父王問她。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道:「那就騎射好啦。」

    她父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好,父王和你比一比。」

    「好,今天我一定贏父王!」

    他們在馬棚里選好了馬,她給自己選了一匹漂亮的棗紅色馬,飛身上馬,朝她父王嚷道:「父王,準備好沒有啊?快點啦。」

    「好啦好啦。」

    兩匹駿馬在練武場上疾馳,箭壺裡一共有十支箭,父女兩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將壺裡的箭射完了,軍卒去檢查箭靶上的箭,十九支箭正中靶心,只有一支稍偏。

    「父王,一定是你射偏了啦。」

    「好好好,是父王射偏了,你贏了,想要什麼獎品,說吧。」

    「我要吃脆皮烤鴨。」

    「現在風寒未好,可以吃油膩的東西嗎?」

    「沒問題啦,我壯得跟頭牛似的。」

    她父王便帶她去隆福樓吃了脆皮烤鴨,還給她買了一隻她喜歡的小兔子。

    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

    她母妃熬好了藥在家裡等著她。

    於是,她又被灌了小半碗苦藥湯子。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每天要被灌藥湯子這件事比較不如意之外,其餘的事簡直美妙得不得了。

    那唯一的不如意,其實也不算不如意,她可以借著喝藥要挾母妃父王滿足她的許多不合理要求。

    比如允許她去武鬥館看一場武鬥士的表演,或者允許她穿男裝上擂台打一場。

    她還要求父王帶她去賭了一回錢,簡直是「無惡不作」的小魔女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父王與母妃簡直將她寵上了天,她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小魔頭。

    可,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究竟少了什麼呢?為什麼左心房總覺得空蕩蕩的?

    她父王瞧出她近日有些悶悶不樂,便問她:「郁兒,最近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覺得好像丟了什麼東西,可我想來想去,也沒有想起來丟了什麼。」

    她蹙眉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來。

    她父王說:「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丟了便丟了吧。別不高興了,父王帶你去看一場武鬥比賽好不好?」

    「不想去。」

    「是雨師排名第一的武鬥士的比賽哦。」

    「這樣啊,那去一去好了。」

    她換了男裝,和父王騎馬去了武鬥場。原來父王已經給她預留了貴賓席。

    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場上的角鬥士,是全場最佳的位置。

    那個全雨師最厲害的武鬥士叫皿曄,她依稀聽過他的名字,但卻一直沒能見一見。今日有機會一見,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場子那邊的賭檯還在下賭注,她從荷包里摸出了一塊金錁子,去賭檯上押了皿曄贏。

    很快,武鬥士上場了。

    可是……可是……她使勁地擦了擦眼睛,卻是始終都瞧不清那個叫皿曄的武鬥士的樣子,只知道是個俊逸脫俗的人。

    「父王,為什麼我的眼睛看不清那個武鬥士啊?」她焦急地問。

    「怎麼會?父王瞧得很清楚啊。唔,是個挺英俊的青年。」

    「不是啊,真的看不清。是不是眼睛生病了?不是吧,我看別人都很清楚啊?怎麼回事?」

    「比賽開始了,還是先看比賽吧。」

    「好吧。看完了你幫我截住那個皿曄,我想見一見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夢裡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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