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門前葡萄樹
海角
從洗手間出來繞著角落偷偷走出了包房,外面的涼風吹得我清醒了幾分,我記得『頁』的十五層,是有間餐廳的,耷拉著腦袋走進電梯,門剛剛要關上,就被一個手掌重新撐開,我以為是另有乘電梯的,頭也不抬就往裡面站了些,電梯緩緩下降,那人開口說話,我想如果電梯有窗戶,我應該已經跌下去了,「你跑什麼?」
我扶著牆的手都哆嗦了一下,腿軟的差點跌在地上,我喘著氣緊緊扶著把手,話也說不清,「你……出來?出來了?」狹小的空間壓迫著我,從沒感覺電梯這麼慢過,他在我身邊,更像是我頭頂的一朵陰影,貼擠得我連頭都不敢抬。
&電梯終於打開,我有些慌亂地跑了出去,一路上無言,我也不吭聲。
到了餐廳直接用菜單擋住了臉,他沉沉的聲音傳來,「要一份萵筍雞片,一份蒸蓮藕,一份海帶排骨,」我拿下菜單一點,偷偷瞄著他,似乎很嫻熟,這些都是補氣血的東西,和林周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會知道了吧。我心裡更堵了。「再上一份紅棗烏雞湯。」他終於點完,把菜單還給了服務生,我愣了兩秒,把菜單也遞了回去。
&是要談麼?談什麼?」他把水遞到我面前,好像真的不清楚我要談什麼一樣。我握著杯子,緊緊又松松,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字底氣不足到我都要自認丟臉,我到底在怕什麼?
&的?」他反問,半晌又不做聲,我手腳都冰涼起來,「我以為秦小姐有自己的邏輯和原則,帶走的就是自己的,我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妥。」我帶走的?我差點脫口問出,我帶走了什麼,後來才發現,他意根本不在此,目的是氣我一走了之麼?
&沒偷沒搶,沒結婚沒犯罪,自己是自己的,去哪裡是我自己的事啊。」我說完以後居然打了個哆嗦,抬眼看他,果然他挑眉看著我,眼裡的溫度又下降了。我咬牙開口,「我的孩子,請你還給我吧,我沒有報警沒有告訴家人,我只是想要孩子。」
他飲了口水,坐姿端正,揚著下巴,眼裡滿帶淡漠,「你想要什麼孩子?叫什麼名字?你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敢說要?」我如墜冰窖,胃部又隱隱作嘔了,我喝了一大口水,牙關抖動,杯子都「咯咯咯」的響,我註定是料想不到下一步究竟會是怎樣。
&很謝謝你在……危險的時候,救了我,但是……我才應該是孩子的監護人才對……」我儘量平靜,緩緩地開口,他卻打斷我,「我救你?秦小姐別謝錯了人,我救的是我余東信的兒子,如果順便帶上了你,不足為謝。」我耳邊嗡嗡亂響,這些日子來的期待與希望,似乎剛剛,全都被踩碎了。
我心一橫,閉著眼說出了噁心的謊話,「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我……和別人一夜情有的孩子!」我不敢抬頭看他,心臟快要跳出胸膛,不知道,我會顛覆多少的初衷,才能達到我半點的目的。
耳邊溢出一聲冷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那確實是我的兒子,是不是秦小姐熱情的頻率太高了,日子沒算對?」我徹底絕望了,胸口狠狠地瑟縮,我居然把尊嚴放到了地面上,請人去踩!
我一言不發,服務員已經上菜了,他一如既往的紳士與優雅,替我展開餐布,擺好筷箸,湯被輕輕地推至面前,柔聲道,「快吃吧,菜該涼了。」周圍的幾個年輕的服務生向我投來艷羨的目光,甚至還有拿出手機偷拍他的,我高中時,也做過偷拍他的這種傻事吧?還把班裡其他女生的手機借來刪掉他的照片,被發現了又是一通圍剿……
我眼中酸澀,卻流不出淚,味同嚼蠟般夾了幾筷子,胃裡的嘔意越來越重,為什麼吃這些普通的食物,也開始犯嘔了?我飲了一大口水,再也沒力氣吃了。「不合你口味?」他抬起手又要叫服務生,我趕緊擺擺手,「別……我不是……很餓。」他放下手,「不餓就這麼快從樓上跑下來,看來實在是討厭屋裡的人了。」我越解釋越黑,在桌下絞著手指不吭氣。
他沒有動筷,只是看了看我,我想開口調節一下氣氛,於是問他,「林周……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問起妻子,想必他也不會那般咄咄逼人了。「你和她很熟?跟你有什麼關係?」他皺眉反問,甚至還帶了惱火,我又想起那晚他在車裡對著我大吼,我帶著不解,還是搖了搖頭,氣氛又低至零度。
他起身拿了外套,「不吃了就走吧。」我趕緊站起身來,眼前卻一陣暈眩,我撐著桌子,手臂被人緊緊握著,他不說話,似乎等著我回答,「沒事……產後正常現象的。」我剛說完,他已經大步朝前走了,起身後胃還是空空的吊著,嘔意不斷,我想趕緊回家……
我跟著他又上了電梯,我們談了什麼呢?明明是我說一句他堵一句,堵到我無話可說,「我想……看看孩子。」我小聲開口,似乎是聲音太小了,半天也沒聽見回信。可我卻沒勇氣再說第二次了。
他執意開車送我回家,我指著前面一排小公寓時,他有些詫異,我下車後向他道了聲謝就轉身,他卻在身後說,「能看我孩子的只有我媽、我家的保姆和我老婆,你要以什麼身份看他?」我怔忡,你媽,你老婆,都有主了,我要看孩子,只能當保姆麼?
我咬了咬唇,抬眼看著他,他眼神里有什麼在發亮,似乎還在等我的回答,我喘了喘氣,緩緩問出,「你是……要我去當你家的保姆麼?」他撫額,翻了個白眼,我不明就裡,他狠狠地踩了油門,快速的離開了。
在你身邊,我永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如果非要問清,不過是再多踐踏幾腳我的尊嚴罷了。
**
余東信真的出差了,自從上次的倒水事件發生後,我就死死地抓緊了徐京北,揚言他要是不把余東信的行蹤告訴我,我就會想盡辦法破壞他的安木,他起初並不在意,在電話里說,「你隨意,有本事讓她跟我提分手啊。借她兩個膽兒。」我咬牙切齒,「我當然不敢拆散好姻緣啦,但是好閨蜜可以一起睡覺嘛。」你就自己有火自己滅吧。後半句看來人家已經懂了,他哼了兩聲,扔下一句「他出差了」掛下電話。
不知道我食欲不振和月子裡輸的營養針有沒有關係,但現在一天連一碗粥都喝不完,還要嘔個兩三次,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現在才是孕婦呢。
每天跑他的公司,這段時間簡直累得我腰酸背痛,他回來之前我也無事可做,在家連著睡了好幾天,直到周三接到安木的電話,「你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的耳膜快要被震破,電話拿遠了距離聽她罵了兩分鐘才接回去,「你家徐京北知道我回來啊,沒告訴你?」那邊傳來遠遠的疑問句,隨即砰砰砰幾聲,接著徐京北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有種你晚上躺床上別哭!」終於安靜了。
我捂著嘴偷笑,好半晌聽到她無力反抗的聲音,「算了,我打不過他。」我笑倒在床上,過了半天才開始正常說話,當我把我的事情都告訴她以後,她小聲的說,「媽的,這余東信怎麼這麼變態!我之前說他腹黑這詞簡直是不痛不癢!小點聲,我家還有個細作呢。」我笑了笑,對她解釋,「其實……他現在是我的細作。」
&什麼意思?」她困惑問我。「就是……他現在把余東信的行程都告訴我了,因為我說……」我把原因解釋給她,安木氣得跳腳,「你們都這麼利用我的身體好意思麼?!」
那邊「嗒嗒嗒」的拖鞋聲傳來,男人的聲音又惱怒不已,「誰他.媽利用你身體了?你給我說清楚!」
又是一陣爭執以安木失敗告終。
她卻告訴了我一件足夠讓我打死喬夕衛的事情。她似乎躲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聲音都有些顫抖,「葡萄……我……我在半年多前和徐京北吵架,跑到外面瘋玩,你知道喬夕衛嘛……他帶我去酒吧喝酒,結果……我們兩個……」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徐京北冷笑著對我說「你去問你喬夕衛哥哥啊」,我半天說不出話,半年前,我懷孕七個多月時他還去看過我,那時……他居然什麼都沒對我說!
我掛掉電話,怔在原地,對著手機發呆,撥出了喬夕衛的電話,卻是一個女人接的,「您好,我是喬總的助理。」我詫異,到嘴邊的話都噎了回去,「他在哪?」
我抑制不住怒火,打車到了他助理所說的酒店,二十層?已經是頂層了。當我衝出電梯,滿眼的人把我的衝動打壓了一點,但並沒阻止我朝著喬夕衛揮過去的狠狠一拳——
&是為安木,」我的左臂實在已經沒力氣,咬著牙攥緊了右拳又揮了一拳,「這是為你瞞著我!」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喬夕衛看起來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些的原因,他摸了摸臉,不痛不癢,眼神凜冽,「打完了?」他把酒杯隨手扔到牆上,玻璃渣飛濺,我冷冷地瞪著他,身邊環繞著一堆看好戲的眼神。
幾個保安從門外湧進來,拽住了我的兩隻胳膊,右臂抖得劇烈,這下我眼前徹底開始旋轉,「鬆開她。」喬夕衛淡淡說,鉗制不再,我一下軟倒在地上,這才看清這滿室的華麗衣著,沒有一個人願意屈尊來扶我——我也不需要。無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我依舊狠狠地瞪著他,身邊卻圍了很多人,「喬總,什麼情況?情婦找上門?」大概我太過狼狽,人們總是不免嘲笑比自己命苦的人。
一群人鬨笑著,喬夕衛不說話,嘴角也邪肆地勾起角度,身邊的惡言惡語越來越多了。我雙腳像沉了鉛,步子都邁不開,眼看著那群人身後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我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走近。
&笑夠了?」他攬過我的腰,眼神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