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穿透雨後的雲層,投射在濕潤的荒原上,蒸騰起淡淡的水汽。北方高原的夏季總是乾燥,沒有植物的蓄積,土壤表面的水分通常無法保存太久。而水源就是最為珍貴的資源。
只有溪流與泉水流過的地方,才能夠種植作物,養活部族人口,通行大規模的軍隊。千年以來,北方的廝殺總是圍繞著水源展開。鮮血滋潤了河邊的沃土,也讓少見的綠色更為鮮艷。
數千墨西加軍團在乾燥的大地上行軍,揚起片片煙塵,很遠就能看到。高高的狼旗在軍陣中心飄揚,修洛特就披著堅固的中甲,在銅甲親軍的護衛中前行。他環顧左右,親衛們的面龐被太陽照的通紅,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看看身後,軍團一路行來,無數的汗水滴落在荒原上,又很快蒸騰乾淨,只留下點點的白粒。
大軍在堅忍中前行多日,走過三百多里,沿途的景色就像是同一幅水墨畫。北方荒原的坦途無窮無盡,只有東方高聳的山峰,漸漸落在身後。很快,紅日低垂,今日的行軍告一段落,武士們才尋了處植物稍多的小溪邊紮營,抓緊時間取水做飯。
「伯塔德,看來在這北地打仗,最大的難處不是犬裔,而是漫長的糧道,與乾燥的土地!」
王者舉起水壺,連灌了幾大口清涼的淡鹽水。他滿足的發出了一聲嘆息,才感慨地看向周圍。
一條淺淺的小溪從東方的馬德雷山脈流下,艱難流到此處,總算是給大地添了些生機。溪流周圍,絲蘭花正在開花的季節。劍狀的葉叢中伸出高大的花穗,花穗上朵朵白花燦爛綻放,宛如白鈴。白鈴上有幾個小點爬動。修洛特好奇地湊上前去,卻間是同樣白色的絲蘭蛾,正在忙著給花兒授粉。
此時夕陽西下,紅色的晚霞染透半邊的天空。天空華光流彩,山脈起伏雄壯,高原遼闊無垠,而幽香撲鼻而來,繁花就盛開在眼前!
王者停下腳步,靜靜望了許久,心中湧出一種征服的豪情。
「高原莽莽,山川如畫。這北地無邊無際,我卻無須修一座長城,只要把它們都握在手中!」
聽見王者的宣言,伯塔德衣不卸甲,沉靜地侍立在殿下身後。等到殿下再次望來,他才微笑著開口,話語中隱含勸誡。
「殿下,這次行軍其實並不艱難。東方的山脈有許多河流西來,還有本地的奧托米嚮導為我們指出道路和水源。真正艱難的行軍,要越過帕姆斯邦,進入瓜基利人的老巢,方圓兩千里的科拉韋阿荒原!那裡的水源更為稀少,補給更為匱乏,加上地形複雜、沒有嚮導,任何大規模行軍都是死亡的災難!」
聽到這裡,修洛特怔了怔,微微嘆息。
科拉韋阿荒原是瓜基利人的發源地,再往北就是後世的美墨邊境,新墨西哥州和德克薩斯。
在修洛特隱約的記憶里,科拉韋阿雖然極度乾旱,卻是北墨的礦業中心。那裡不僅有大型的金銀礦藏,還有巨量的露天煤礦,以及不知道具體位置的露天鐵礦。只是以這個時代的後勤能力,想要北上兩千里荒原,開發科拉韋阿的礦產,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伯塔德,我明白你的意思!這片土地貧瘠荒蕪,距離墨西加聯盟又過於遙遠,此時沒有辦法占據,也不值得占領。這次北征,目的是與瓜基利人交戰,殺傷他們的戰士,掠奪他們的丁口,再摧毀摧犬裔的部落聯盟!聯軍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都會被限制在帕姆斯邦內!」
行軍十餘日,王者親眼見證北地的荒涼與廣闊,也再次明確了北征的目標。北地無限廣闊,沒有快速移動的騎兵,就根本無法掌控。而一旦擁有了馬匹,北方的犬裔又會變成帝國的心腹大患。所有的一切都要提前布局,早早落下棋子。在軍團無法到達的地方,只有貿易與宗教,才是制衡北方的關鍵。
「抓捕的俘虜們都運往南方了嗎?」
修洛特沉思片刻,開口問道。
大軍現在已經完全進入帕姆斯邦境內,距離山城超過三百里。隨著三路軍團的掃蕩出擊,前線的捷報不斷傳來。十多個瓜基利人的普通部落被聯軍摧毀,一萬五千多犬裔部族從地圖上抹去。根據武士們報功的數字,擊殺的犬裔戰士超過三千之數,俘虜的青壯男女有八千多口,而聯軍的傷亡不過數百人。
「殿下,陸續捕捉的八千多丁口,都已經被運糧的奧托米民兵押送著,去往南方的山城集中。接著,庫盧卡將軍會安排後續的行程,把他們運過勒曼河,送入王國腹地。最後,奧洛什元帥會親自按照名冊,把能夠耕作的犬裔丁口,統一分配給軍功授田的貴族與武士。」
伯塔德詳細解釋著。瓜基利戰士一向桀驁不馴,在攻打部落的過程中,資深的紅髮戰士大多戰死或逃亡。所以,絕大部分瓜基利俘虜都是普通的部落民,他們的歸宿就是成為王國的農奴。只有很少一部分投降的瓜基利戰士,在真正皈依了主神後,才會被王國的軍團吸納。
實際上,按照奧托米人的仇恨程度,在和瓜基利犬裔作戰時,是幾乎不留活口的。但王者嚴厲下令,並提供俘虜的糧食消耗,各部奧托米軍團又都知曉墨西加人的獻祭傳統,這才順從的交出俘虜。而為了安撫奧托米武士的人心,修洛特便把犬裔部族中的酋長和頭人篩選出來,當著眾將的面,獻祭給了至高的主神。
修洛特點了點頭。他再看向不遠處,一處荒涼的村莊就坐落在溪流的上游。現在已是晚飯時分,村莊中沒有一絲炊煙,也看不到任何活動的人影。只有隱約的白骨暴露在村莊周圍,附近散落著奧托米人的服飾。
「一路行來,帕姆斯邦完全殘破,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復...」
伯塔德搖了搖頭。他聽過斥候的回稟,知曉犬裔的殘暴。犬裔們好勇鬥狠,強者為尊,甚至不在意部族老弱的生死,又如何會在意奧托米人的生命?帕姆斯邦殘存的人口,恐怕還要低於之前的估計。
兩人站立在小溪邊,一邊看著夕陽西下,一邊商議著北征軍事。遠遠的,幾名斥候正從北方奔來。他們背負著代表勝利的綠旗,顯然又有捷報傳來。
八月就在廝殺中落幕。三路軍團如同奔騰的野牛,狂飆突進著,沖向犬裔部落的營寨,再把一切的阻礙都徹底摧毀。
轟鳴的山石落入湖中,總會驚起一池的飛鳥。面對存亡的威脅,剩下的犬裔部落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忍痛捨棄收穫在即的田地,收起簡陋的行裝,連夜往北方逃去。然而百鳥歸巢,飛離的水鳥們尚未死心,紛紛聚集在大型部落的周圍,聽從著頭鳥的安排。
在帕姆斯邦的幾處沃地,犬裔們逐漸匯聚出數萬的規模,形成一片片連綿的營地。八大部落各自聚攏起附庸的部族,動員起數千戰士。各部首領們日夜商議,爭吵咆哮,決定著近十萬瓜基利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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