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朝廷被帶去了宵夏宮,京中內城悄無聲息,日上三竿後周君澤才悠悠轉醒。
薛嘉蘿早已經醒了,玩偶一般窩在他懷裡,另一邊的床整個空著。兩床被子,一床落在地上一床踩在腳下,也是多虧周君澤陽氣足才沒有凍著薛嘉蘿。
他呼吸間全是薛嘉蘿身上香甜氣息,熟悉又熨帖,從頭到腳甚至魂兒都被她的氣息包圍,這種味道讓他感覺到安全。
他低頭從她飽滿的額頭親到鼻尖上,薛嘉蘿眉頭輕蹙,被子下的雙腿緊緊縮在一起,推著他胸口不自在地說:「肚子疼。」
「怎麼了?」他大掌在她小腹上輕輕一按。
「不要!」薛嘉蘿身體都僵硬了,不停朝門口張望,「要去……要去……」她艱難回想著自己此刻處境該用什麼詞語表達,支支吾吾,「要去那裡……」
周君澤猜了一下,睡眼惺忪起身,把她夾在胳膊下進了淨房。
片刻後,臉色好轉的薛嘉蘿跟在周君澤身後走了出來,嘟囔著:「我可以的,不要你……」
周君澤在解薛嘉蘿褲子時還是有一點心理障礙的,不過當他意識到這點障礙時他已經看著薛嘉蘿坐在淨桶上了,他在薛嘉蘿臉頰上一捏,「你該做什麼?」
薛嘉蘿踮起腳,還在自顧自地說:「昨天就是我自己去的,我可以。」等周君澤配合她彎腰,她在他嘴角上輕輕一碰。
周君澤預備今日無所事事度過一天,他洗漱更衣後坐在一旁看侍女為薛嘉蘿梳妝。
因她舉止不似尋常女兒家文雅莊重,她的髮髻從不會太複雜,首飾也很少,就連裙子長度都比別人短一截,露出別的女人從不曾露出來的鞋面,怕她走路太快絆倒自己。她天生柳眉無需修飾,胭脂薄薄的一層就顯現出艷若桃花般的氣色。
當她挺直脊背坐在凳上,觀察鏡中的自己時,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媚意攝人心魄,十分唬人。
平日到了這時周君澤早就出府了,薛嘉蘿習慣了這個時段沒有他,因此半點眼神也不分給他。
周君澤坐著看了片刻,又站起身立在她身後,見還沒有要完的意思,有些不耐煩道:「差不多就行了。」
月河翠微只得垂手退下。
被強行打斷了晨起梳妝,薛嘉蘿有些不高興卻也順從了,跟周君澤吃了早飯,想出房門找月河又被他拉住。
「你平時都做什麼?」
薛嘉蘿歪著腦袋,「什麼?」
「起床,吃飯,然後呢?」
薛嘉蘿言簡意賅:「玩。」
「玩了以後呢?」
薛嘉蘿不假思索:「吃!」不等他再問接著說:「睡!玩!」
周君澤快被她氣笑:「叫你哈巴狗真是沒冤枉你,然後呢?」
「等你。」
周君澤的一顆心像忽然放進了溫泉里,四肢百骸暖洋洋的,他一手扶在薛嘉蘿後頸,狠狠親了她幾下,「怎麼這麼乖。」
剛誇獎完又覺得不滿足,於是教她:「你應該一早起來就想我,等我回家,記住了嗎?」
薛嘉蘿皺眉,很為難的模樣:「我玩一會以後再想可以嗎?」
「不行。」
「那就吃完飯再想。」
周君澤看她一本正經討價還價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真想將她整個兒吞進肚子,揉入血肉,不讓別人瞧見一分一毫。
他沉沉呼出一口氣,壓下突如其來的暴戾衝動,再開口時聲音都低沉了:「好,我准你吃完飯再想我。」
薛嘉蘿每天的行動都是固定的,現在被周君澤整個打亂,她本就受困於熙王府前院東西兩廂房,南北三花園這麼大的地方,今天她連房門都出不去了。
暮靄降臨,房中光影斑駁,薛嘉蘿從半昏迷中逐漸清醒,她已從書桌移到了床榻上,嘴唇上的傷口結了疤,被綁的雙手解開了,身上污跡粗略收拾過,下半身完全麻木沒了知覺。
周君澤握著她的腳踝,從小腿慢慢往下親,直到腳背上,動作輕柔小心,像是補償又像是撫慰。
他又一次失控了。
往日對薛嘉蘿動粗,他還能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不對,會竭力收斂。然而這一次,他心裡充斥想要徹底占有她的極端想法,無論如何都不能滿足,難以言說的焦慮與陰暗的妄想奪走了他的理智,他聽不見她的哭聲看不見她的眼淚,把自己最惡劣的一面徹底釋放。
他覺得灰心,二十歲的他與十五歲的他沒什麼區別。
周君澤把臉埋在薛嘉蘿柔軟的肚子上,半天不能動。很久,他的頭髮被輕輕摸了一下。
他抬起頭,薛嘉蘿盯著床頂的眼神渙散,又慢慢垂下眼睫看著他,費力地抬起手,在他頭髮上撫摸了第二次。
屋內氣氛壓抑,月河翠微一個字也不敢說,眼神不敢亂飄一下,手腳利索收拾了床褥與書桌上的狼藉,用溫水浸濕帕子為薛嘉蘿清理,再拿了消腫祛瘀的藥膏來。
周君澤制止了她們,「藥放在那裡,我來。」
他剛起身,門外有侍衛的聲音出來:「殿下,府外有馬車說要見您,還說您見了腰牌就知道是誰。」
他走到床邊,薛嘉蘿已在安神藥的作用下安穩睡去。自第一次起,每次他失控動作粗暴,她總會半夜驚醒,只能服用安神藥安眠。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俯身隔空在她額頭上親吻。
周君澤的腳步聲遠去,月河狠狠將手中帕子扔在地上,牙關緊咬,太陽穴凸出一道血管。
「哪裡有這麼糟蹋人的!」她道:「不說她身嬌體弱,就是石頭做的人也經不起這樣糟蹋!」
翠微遲疑勸她:「可看王爺應當是分外寵愛夫人的……只是一時間手上沒了輕重……」
「打你一巴掌再來哄你,你願意嗎?」月河瞪著她:「她是傻子,只記得別人的好,你難道也傻了?!」
翠微連忙捂她的嘴:「小聲點!」看薛嘉蘿沒有被驚動,她鬆了一口氣,放了她:「你跟我發什麼脾氣,殿下夜夜都與側妃在一處,就連側妃葵水來了也不避諱,只要殿下在,側妃腳都不沾地。你出去問問,哪個不說夫人是殿下的心頭肉?我說錯了什麼?」
月河冷笑:「外人也只能看些表面事情了。」
來了前院後,薛嘉蘿不再是一院之主,月河手中也沒了權力,翠微猜她心中積怨已久,不欲與她爭吵,「夫人並未傻得徹底,殿下如若舉止過分,我們可以教她如何應對。」
月河看著床上眉目舒展睡得香甜的薛嘉蘿,冷冷回道:「但願如此吧。」
「殿下……」孫晉又喚他一遍:「熙王殿下……」
周君澤回神,心不在焉道:「哦,你剛才說什麼?」
孫晉只得重複:「傍晚家父派人從宵夏宮裡傳來消息,想知道是不是殿下對太子做了些什麼?」
周君澤反問:「宵夏宮裡有什麼動靜?」
「太子自昨晚酒宴後就沒有露臉,宵夏宮急招了太醫,陛下大怒,所有大臣不許隨意出入……」孫晉說:「聽家父信中猜測,太子眼下應該口不能言,不然,陛下不會把所有人關起來,而是直接找上傷了太子的人了……」
「孫閣老猜得沒錯,他的確是口不能言。」周君澤漫不經心說道:「要麼是說不了話,要麼是他說不出口。」
孫晉驚愕:「殿下真的動了太子?」
「一點懲罰,沒有傷及根本,最多躺上三四個月吧。」
「要是陛下……」
「我敢動手,就是確保了他不能說出口。」周君澤眉心緊皺,臉上露出厭惡,「要不是我與你父親之間還有交易沒有談妥,需要留著周景黎一條命,我早就了結了他。」
孫晉沉默片刻,「殿下說得如此肯定,臣也能放心給家父回信,讓他莫要擔心了。」
周君澤沒了再談下去的耐心,起身道:「如此便好,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說完,留下還未回神的孫晉一馬當先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