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蔡遙有婚約的男人還算是個有操守的君子,周景黎安排媒婆介紹了比蔡遙家境更優渥的姑娘也沒有答應,還沒等周景黎再使壞,男人的父母卻忍不住了。
他們聽說蔡遙被大官迎進門做了小妾,連她的弟弟都受了無妄之災,知道與蔡家的婚事算是打了水漂,背著他們兒子答應了媒婆。蔡遙的賢哥哥抗爭了半個月不到,妥協了。
蔡遙起初聽說一點都不肯信,翻來覆去說周景黎騙人,直到周景黎派人帶她去親眼瞧了。
蔡遙在他床前大哭不止,眼淚落得又凶又急,「混賬!壞蛋!」
周景黎半靠在床頭上,嘴角含笑:「你脾氣還挺大,聽下人回報,說你見了那男的上去就要打他,多虧隨從攔下來了。」
「他說過只會娶我一個人的我惹了母親生氣,才讓家裡同意我們」蔡遙抹著淚,「為了他,我看著弟弟被打都不願意來這裡我真是個壞姐姐」
周景黎心情從沒有這麼舒爽過,蔡遙哭得越厲害他越開心。
蔡遙哭得打嗝:「你們你們都壞我好好的要嫁人了,沒招誰沒惹誰」
眼見她恨上自己了,周景黎開口道:「既然你不開心,那你的賢哥哥也過不上好日子,有的是辦法讓他吃苦。」
蔡遙怔怔:「什麼?」
「他娶的女人說不定哪天就跑了呢。」他說的十分輕鬆,他自己的婚姻都如同兒戲一般,更別說插手別人的婚姻大事了。
蔡遙下意識地說:「不會吧,那他怎麼辦」
「讓他去死啊,以後」
他話沒說完,門外侍女急匆匆說道:「殿下,太子妃來了。」
話音剛落,門被喬馨打開。
她面色焦慮驚慌,頭髮散亂,衣服也不怎麼平整,這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出現的,周景黎從沒見過她這樣。
周景黎的臉沉了下去,皺著眉:「你怎麼捨得來看我?」
蔡遙不巧打了個嗝。
喬馨看也不看她:「滾出去!」
蔡遙被她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看了周景黎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連忙夾著尾巴出門了。
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周景黎掀開被子,把腿挪動到床邊:「你發什麼瘋?」
喬馨捂著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母后派給我的葉嬤嬤」她聲音顫抖,牙齒打顫:「在我吃食中下了落胎藥」
周景黎倏地抬頭:「你胡說什麼?!」
「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情胡說!」喬馨紅著眼睛:「我自懷孕後事事小心,可前幾日我肚子隱隱作痛,我不敢張揚,把我的嬤嬤連夜叫到別院中,是她抓住的。」
周景黎還是不信:「抓住了什麼?她屋子裡藏了藥?難道不是別人陷害」
「抓住她正往我的湯里放藥!」
周景黎止住了聲。
喬馨憤怒又驚慌:「母后不喜歡我,不願意我給你生孩子嗎?可四年了,她如果不喜歡我,大可以讓你迎別的女人做側室,生了孩子我也會養」
周景黎扶著床沿站起來,喬馨心裡感受如何對他並不重要,他只問:「葉嬤嬤在哪兒?」
喬馨就算是慌了神事情也安排的妥當,她拿捏不好對待葉嬤嬤的態度,自從發現葉嬤嬤投藥後沒有詢問過她一句,什麼話也不說只把人關在屋子裡,用軟繩子束縛在桌子旁,杜絕一切自殺的可能。
周景黎不許喬馨隨他一起進去,他獨自進屋,關了門,一邊給葉嬤嬤鬆綁一邊說:「說吧,怎麼回事。」
葉嬤嬤很平靜:「都是老奴不好,是老奴該死。」
這跟周景黎想像的不一樣,他手上動作停了:「真的是你?」
「是奴婢。」
周景黎想要笑,但面容僵硬沒笑出來:「母后讓你來東宮,是因為你看著我長大,最了解我。太子妃與我如何只有你看得清楚,可就算我不喜她,也不代表有人能傷了我的子嗣。」
葉嬤嬤閉了閉眼:「奴婢愧對殿下,只求一死。」
周景黎看她良久,出其不意地問:「母后讓你來東宮做什麼?監視我?」
葉嬤嬤一愣,正要開口說不,周景黎接著問:「是不是母后本就沒有想讓我來到這世上?」
他的母親並不喜歡他,這是他從小隱藏在心裡的懷疑。
他從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溫柔呵護,一年見一次也是冷淡疏離。他年齡到了要娶妻,她從不過問,對她說了也無動於衷,根本不在乎他的太子妃是誰,不存在討厭喬馨的可能。
那麼,她討厭的只有自己,厭惡到不想看見他的孩子出生。
「小時候父皇說,母后在與他負氣時有了我,懷我時吃了很多苦,所以疏忽我」周景黎問:「真的是這樣嗎?」
葉嬤嬤臉部輕微抖動,很久之後才說:「殿下出生時奴婢當時就在屋裡,當時娘娘已經熬了一天一夜快要不行了,奴婢記得娘娘當時說她不想生了,也不想活了,就讓她這麼去吧後來,醫女說殿下快要出來了,讓娘娘千萬撐住,無論如何讓小殿下見一見母親娘娘聽了後淚流不止,使了最後一把勁」她輕輕說:「如果不是醫女那句話,娘娘當時真的要放棄了。」
周景黎心中毫無波動,胡皇后忽視他太久了,這麼一個誰都能隨口編出來的故事打動不了他,他求的,不是別人口中的回答,他求的是自己心裡明白。
葉嬤嬤怎麼說也是他的乳母,他不會對她太冷酷。
周景黎出了門,對守在門外的喬馨說:「她不能留,給個痛快吧。」
喬馨壓低聲音問:「真的是母后?我該怎麼辦?」
他捂著胸口,平復著疼痛:「老實待著,在東宮我保你平安。」
喬馨見他行動緩慢想去扶他,周景黎一下打開了她的手,「別碰我。」
周景黎把自己關了起來,誰都不見,到了這個時候他仍試圖逃避。
小時不敢鬧,不敢直接去問胡皇后為什麼不疼愛他,到了現在,胡皇后要害他的子嗣了,他依舊不敢面對。他隱約覺得,胡皇后不喜歡作為兒子的他一定是自己的錯。
只是他還沒有勇氣問個明白。
他預備著裝聾作啞度過這段時間,把喬馨敷衍過去,等他登基有底氣後再去質問胡皇后,可是還沒等到他說服自己,變故發生了。
他難以置信,再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回報的太監瑟瑟發抖,結結巴巴道:「陛、陛下突然間大怒召了太醫皇后後宮現由靜貴妃掌管」
周景黎恨他說話不清,一氣之下給了他兩個耳光:「混賬!皇后如何了?!」
太監捂著臉,豁出去帶著哭腔說:「皇后娘娘自從昨日進了前殿就再也沒有出來有人說陛下失手將皇后娘娘打死了」
周景黎胸口肋骨仿佛又斷裂開了,疼得他冷汗直冒,他強撐著說:「我現在就進宮」
與此同時,一頂轎子抬進了熙王府後門。
孫除手中拐杖敲著地面「咚咚」響,他心急如焚,甚至比領路的侍衛還要走得快。
一進門,他看不見書桌邊拿著毛筆畫畫的薛嘉蘿,眼中只有周君澤,壓著聲音憤怒道:「敢問殿下,您做了什麼?!」
周君澤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我等不及了。」
孫除臉漲得通紅:「宮中大亂,御林軍嚴防密守,從昨日起不許任何人出入,聽聞東宮也被封了您怎可如此胡來?」
「先前太后曾說我瘋起來,不管是誰都咬,我想你現在該領教到了。」周君澤放下手裡的書,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舉止斯文,而他的眼睛幽暗銳利,仿佛蓄勢待發的野獸,「別人欺我,我必定會百倍奉還,更不要說他周景黎接連辱我三次,他必須死。」
「他到底做了什麼?」
「無可奉告。」
孫除深深呼吸,冷靜了下來:「要他死可以有千萬種方法,您為何要選擇動靜最大,後果最難以預料的?」
周君澤輕輕皺眉,似乎是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下黑手弄死他還要日夜擔心是不是漏了馬腳,再者,我看皇兄身體好得很,就算周景黎死了他也不會有事,這江山該交到誰手裡,讓他自己決定吧,我反正沒有興趣。」
孫除聽他又是「皇帝誰愛當誰當」的語氣,忍住了說教的衝動,眼下要緊的不是這個。他沉浸朝堂官場已久,變故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做了就做了,如何應對才更重要。
「殿下是如何捅破周景黎身世的?又找了誰幫忙讓陛下相信的?」
周君澤回道:「孫閣老想一想,是誰在陛下身邊,又能知道皇后往事呢?」
孫除在書房走了不過五六步他心裡就有人選了,嘆氣道:「殿下真的太大膽了也罷,事已至此,穩妥收尾才是要緊,老臣會托人聯繫上她,商量好後事」
「孫閣老不是說御林軍守著宮門嗎?」
孫除咳了一聲:「家中小兒是御林軍左統領。」
周君澤從不在意朝中官員變動,這才明白了他為何能次次及時得到消息。
孫除七個兒子,個個身居要職,再加上薛嘉蘿父親那樣出息的學生,他就算致仕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朝廷。
周君澤慢慢點頭:「原來如此。」
一旁的薛嘉蘿見他們談話似乎是要停了,連忙把自己畫了半天的紙張放到周君澤面前,仰著臉示意他誇獎。周君澤提筆在雜亂無章的圓圈上添了兩三筆,正是一個簡易的小狗模樣,然後留了薛嘉蘿的名字。
孫除看了名字才知道身旁的人是誰,轉頭端詳許久,面容放鬆說:「已經長這麼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他記著薛嘉蘿與他三孫女差不了幾個月出生,他的孫女去年定親今年出嫁,上次回娘家已經是個行事有度的掌家小太太了。而薛嘉蘿天生不足還遇到這種飛來橫禍,被迫離家至今,也不知熙王待她究竟如何。
他心中帶著憐憫愧疚,想要摸一摸薛嘉蘿的腦袋:「到下月側妃入王府整整一年了,也該讓她回家看看,家裡人都很想她,薛大人也跟我提過多次。」
薛嘉蘿後退了一步,不讓他碰,她繞到周君澤另一邊去抱著他胳膊,臉貼在他肩膀上只露出眼睛偷偷看向孫除。
周君澤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臉,漫不經心道:「好啊。」
嘴上敷衍而已,他最會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