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該有多麼心虛啊,堂堂一個知府竟然上吊自盡了。」周懋功嘖嘖嘆道。
周懋功是小商販家庭出身,從六歲開始讀書,讀了十多年,連縣試一關都過不了,無奈只能跟著家人做小生意,聽聞皇家商貿學校招生後,他認為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便說服了家人報考商貿學校,今年剛剛畢業便和其他畢業生一起被皇帝帶在身邊南下。如今被派到青州,負責組建青州府巡查分司。作為讀書人,周懋功是科舉失敗者,現在看到科舉成功者上吊,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爽快感。
「可能是被濟南城官員下場嚇到了吧,自知無幸便選擇了自盡。」阮士從笑道。阮士從也是商貿學校畢業生,卻出身京畿農戶,此次來青州負責組建清田分司。
「蠢不可及,死有餘辜!」常威撇了撇嘴,伸手拿起佟秉道的遺書,看過之後笑了起來,「這知府倒是有意思,臨死也要把其他人拖下水。」
周懋功和阮士從看過遺書後也都笑了起來。
「三位大人,青州府官吏都已經聚齊。」有士兵稟告道。
「走,宣旨去!」常威當先走出了房間。
府衙大堂外的廣場上,青州城內的官吏們戰戰兢兢的聚集在一起,看著身穿飛魚服的常威帶人走近。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青州府衙及庫房先後死後,文冊糧食焚燒一空,特令錦衣衛百戶常威赴青州府查案,一應官吏凡是涉及此案,皆可抓捕審問......」
常威念完後收起詔書,面無表情的看向眾官吏:「諸位大人都聽清楚了吧,以後若是本官有對不住的地方還望海涵。青州府同知虞廷器何在?」
「下官在。」一個臉色慘白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員身體晃了晃,慘聲應道。
「虞同知,佟府尊上吊的事你知道了吧?」常威問道。
虞廷器點點頭:「剛剛得知。」
「佟府尊在留下的遺書中說你貪贓枉法,勾結府衙官吏,是文冊被焚案的幕後黑手,這些你也知道嗎?」常威冷笑道。
「冤枉啊,佟府尊他胡說八道,下官只是一個同知,青州府的事務都是佟府尊做主啊,大人您不信可以問問其他官吏。」虞廷器大叫冤枉道。
常威便看向其他官吏,一個吏員走了出來,拱手道:「欽使大人,虞同知說的對,佟府尊在青州向來隻手遮天,經常私下讓人調取庫房金銀物質,我等下吏也敢怒不敢言。那府庫來說,佟府尊曾先後六次從府庫調糧,達數萬石之多,糧食去向不知所終,而前些時日,府庫突然失火,剩下的所有物質被焚燒一空,此必然是佟府尊派人放火,以毀滅其貪腐錢糧之證據!」
常威眯了眯眼睛:「你是什麼人?」
「下吏庫大使谷小坡,庫房失火之日正好休沐,給了賊人縱火之機,要知道的話下吏死也不會休沐啊,十幾萬石的糧食竟然這樣沒了,下吏失職啊!」谷小坡嚎啕道。
「如此說來,縱火案都是佟府尊指使了,可佟府尊既然泯滅了證據為何又要自盡?」常威冷笑問道,把所有罪名都往死人身上推,真是好打算!佟秉道定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在遺書上把這些人都點了出來。
「這個,我等也不知啊。」谷小坡神色有些慌張,語結道。
「佟府尊在遺書中說是爾等官吏沆瀣一氣,內外聯合欺瞞與他,你們現在又把罪名推給了佟府尊,到底誰是誰非,看來得仔細查查了。來人,把在場的所有官員全部羈押起來,等我慢慢查問。」常威指著場中眾官吏道。
「冤枉啊,我冤枉啊!」
「欽使大人,我是青州府推官,只負責審案,我和倉庫失火案可扯不上任何關係!」
場中眾官吏都嚷嚷起來,紛紛力證自己的清白。
「諸位大人放心,我錦衣衛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你們不用驚慌,只要查清楚事情和你們無關,我會立刻放了你們。」常威許諾道。
誰信啊?到了錦衣衛手中,還想能囫圇著出來?且不看濟南府數百官吏,有幾個官復原職的,便是和縱火案無關,錦衣衛也能查出其他罪名!這一刻,真正涉及到縱火案的官吏也有些後悔了,後悔不應該放火燒到證據,卻把錦衣衛這幫惡魔引到了青州府。
禁衛軍士兵一擁而上,把這些官吏統統抓捕起來,有膽敢抵抗著軍棍劈頭蓋臉便打了下去。
府縣監獄也已經清空,輕罪的罪犯都被釋放,這些官吏都被押入了大牢,一日之前,青州城變了天,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吏老爺們都成了階下囚。
接下來的時日,常威帶著錦衣衛們對官吏們嚴刑拷打,試圖逼問出罪證。而周懋功也阮士從等人則開始接管青州府各衙門。通過考試培訓過的宗室被安插到各個衙門為吏。
除了知府、同知,推官這些七品以上的官員需要吏部選派,經歷司、照磨所、司獄司以及禮、戶、吏、兵、刑、工六房經承以及典吏,都只是八品九品小官或者胥吏身份,皆由商貿學校畢業學生,以及考中的宗室以及招募培訓過的貧寒讀書人充任。
如此相當於直接接管了府衙縣衙各個部門,即便沒有知府同知等朝廷命官,官府也能照樣運轉,將來即便新的知府同知到來,架空他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這些官吏的平日作為,則由巡察司進行監督,巡察司可對犯罪官吏直接抓捕審問。
審訊連日進行,每天都有新人被抓入大牢,有當日沒有在府衙聚集的官吏,也有被官吏們拉下水來的士紳。對這些青州士紳,常威毫不手軟,審訊之後只要證據確鑿,當即抄家,銀兩糧食充公,田地則交給阮士從的清田司,以後這些田地以及田地上的僱農佃戶都由清田司管理。
開始的時候,青州城內百姓皆惶恐不安,商戶百姓皆怕牽連到自己。然而慢慢他們發現,新來的朝廷欽使除了抓捕大量官吏,對城內居民並沒有騷擾。
而那些胥吏被抓了後,青州城內的秩序竟比以前好了很多,街面上再也沒有官府差役巧取豪奪,再也沒有胥吏肆意勒索。每天都有禁衛軍士兵在城內巡邏,發現有欺辱百姓的地痞都抓了起來,稍加審訊便在街頭當場處死。
原來的官差都下了大獄,聽說罪大的會被處死,罪輕的也會被發配到遼東充軍,而府縣衙門換了一批新的官吏,聽說都有著宗室的身份,都是正兒八經的皇家血脈。但是在青州百姓看來,這些宗室老爺們都挺和藹可親,舉止和老百姓沒有什麼區別。
有商戶試圖給宗室官吏送禮行賄,卻被直接抓了起來,罰了十倍賄金罰款,然後在府衙門前貼出了告示,從此以後任何人再敢給官吏行賄,一律按照受賄者同等罪名論處。按照大明律,受賄超過八十兩者一律處死,行賄超過八十兩也直接處死!
官吏竟然不受賄,真是一件稀奇的事,不過對青州百姓來說,卻是大好事,他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官吏勒索,日子自然會輕快很多。
半個月的時間,青州府城周圍被牽連的士紳達十多家,抄家之後抄出了十多萬畝田地,清田司一下子忙碌了起來。十多萬畝田地,光是佃戶都有近萬家,清田司要把這些佃戶重新編制保甲,還要任命保長甲首,好在皇帝又在濟南府招募了一批貧困讀書人,才有了足夠的保長甲首人選,這些讀書人以後將會從保長甲首干起,做的好了幾年後會被提拔,而幾年後,朱由檢肯定會進行變法,會真正對士紳階層宣戰,會徹底顛覆現在的吏制,到時這些經過數年力量的基層官員正好可以派到全國做官。
這些基層官吏的薪俸,暫時由抄家得來的錢糧維持,而等到夏糧徵收以後,便有了足夠的錢糧,光是清田司控制的田地所繳田租,上交朝廷以後也足以維持官吏們的薪俸。而且山東宗室改制後,每年至少剩下來幾百萬石祿米,這些祿米以往都進了德王、魯王以及地方官吏口袋,而以後這些都省了下來,朝廷和地方官府財政收入將大大增加。
有了濟南府的經驗,青州城迅速穩定下來,各種事情開展的有條不紊。常威審訊過青州府官員以後,把審訊口供以及八品以上官員都派人押解到濟南,轉交給曹於汴代表的督察院。而常威則帶人前往青州府所屬州縣,繼續開始抓捕審訊。青州府所轄三州十六縣,這才只對青州府城進行了清理,接下來要對每個縣進行清理,對各縣官吏該抓抓該殺殺,然後任用商貿畢業生和宗室為吏,這樣才算把整個青州府徹底控制。
而常威的下一站,先從距離青州府城最近的臨淄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