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雲恆為女兒頭痛的時候,歐陽已經回到了自己府邸,泡起了溫泉浴。
為了儘快消去身上的疲乏,歐陽特意取了一顆手下人從南邊送過來的靈丹,將其帶到浴室里服用。
靠丹藥來提升修為的認知純屬外行人的**,但靈丹里確實蘊藏著極為可觀的靈力,服用後,既可以補充修者消耗掉的靈力,也能夠增益體魄,強化經絡,為修為的提升打好基礎。
當然,以上這些效果都有一個前提——
丹藥是真的,不是假冒偽劣的。
自入京以來,歐陽是靠服用丹藥來補充靈力,用最簡單的調息之法來穩固修為。
這麼做雖然會導致修為停滯不前,難有進益,但服用丹藥和調息之法都不存在特定的場所和體態姿勢,免去了吐納行功的不方便,亦不怕被人發現乃至打擾。
但歐陽今日卻是註定了要不得閒的。
他剛把丹藥的靈力吸收掉,正準備放鬆身心,盡情享受溫泉浴的舒適暢快,莊管家敲響了浴室的木門,然後推門而入。
「又出什麼事了?」歐陽鬱悶地問道。
——這可是你今天第三次不請自來了!
「菁小姐過來了,看那臉色和模樣,似有急事。」莊管家也一臉無奈狀地嘆了口氣,「您要是修煉完了,出去見見她吧!」
「她來了多久?」歐陽聽出了莊管家的未盡之言。
「有一陣兒了。」莊管家答道,「我估摸著您吸收丹藥里的靈力總得需要一段時間,沒有立刻過來打擾,找了個理由,請她回自己院子裡歇息了。」
「我知道了。」歐陽扯了扯嘴角,「讓桃紅和柳綠把衣服送進來,我這齣去。」
穿好衣服,歐陽也沒梳頭,披散著濕漉漉的長髮,慢慢悠悠地去了歐菁的院子。
雖然歐菁搬回了承恩侯府,但她住過的院子還在歐陽府里留著,婢女僕婦日日都會過來打掃,確保她隨時可以回來使用。
歐菁這次過來也沒把自己當客人,得知歐陽不方便立刻見她,便率人去了自己院子。
歐陽進屋的時候,歐菁正在屋子裡踱步,看到歐陽出現,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三叔!」
「出什麼事了?」歐陽扶住歐菁,皺眉問道。
歐菁的表情看似焦急,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聽到歐陽詢問,歐菁沒有立刻作答,轉過頭,先將自己的婢女——包括小青和白嬤嬤都給遣了出去。
等屋子裡只生下叔侄二人,歐菁才撅起嘴巴,氣鼓鼓地說明了來意。
歐菁此番過來,卻是因為二叔歐陌。
因最近一段時間,歐菁一直被祖母趙氏帶著參加春宴,明顯是準備年內將她這個大齡的孫女打發出門。歐菁不曉得自己將會嫁往何處,嫁給何人,此人又是否能讓自己滿意,便拿出私房,買通了趙氏身邊的幾個婢女,讓她們幫她盯著婚事。
沒曾想,歐菁的婚事還沒著落,一個被買通的婢女慌慌張張地給她送來了另一個消息——她的二叔歐陌想要把她的弟弟送給皇帝陛下做男寵。
歐菁一聽懵了,抓住婢女仔細一詢問,這才得知,這名婢女隨承恩侯夫人趙氏去二房探望不良於行的歐陌,之後,趙氏被歐陌留在屋中密談。本著拿人錢財□□的想法,婢女擔心歐陌想給歐菁做媒,便偷偷去了屋外的窗下偷聽,結果便聽到這麼一樁事情。
雖然此事與歐菁的婚事無關,與歐菁本人也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事涉皇帝,更涉及到歐家最不能招惹的歐三爺,身為家生子的婢女早從父母那裡聽聞過歐三爺的種種可怕,聽聞此事之後,稍一猶豫便決定向歐菁告密,以免將來真出了事情,自己也被牽連喪命。
聽歐菁說完,歐陽皺眉問道:「你祖母那邊的反應如何?」
「不知道。」歐菁答道,「聽到二叔和祖母說起這事,她趕忙溜掉,沒敢繼續偷聽。」
歐陽撇了撇嘴,卻沒像歐菁來之前擔心的那樣生氣,見歐菁說不出更多詳情便沒再追問,轉而問道:「你出來的時候和家裡打過招呼了嗎?」
「我說最近去的宴會太多,太煩,想來您這兒散心,祖母便放我出來了。」歐菁道。
「怎麼,婚事也不順利?」歐陽挑眉問道。
「呵呵。」歐菁扯了扯嘴角,嘲弄地笑了兩聲,「祖母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上我的,祖母又看不上人家。」
歐陽微微一怔便明白過來。
如今的承恩侯府比當年的慶陽伯府更像是一座空殼。慶陽伯這個爵位好歹是世襲罔替,而承恩侯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具備傳承資格的,人死爵沒。而歐家又沒有什麼出色的人才能夠振興家業,孫輩如何暫且不說,至少兒子這輩,沒一個能讓人看出本事的。
更主要的是,歐陽是皇夫不是皇后,生不出皇子,自然也無法將富貴延續下去。
戚雲恆在位的時候還好,若是戚雲恆不在了,新君登基,歐陽和歐家極有可能要被人家給「眼不見為淨」,從京□□流圈子裡除名。
這樣一來,但凡有點眼光和有點上進心的人家都不會生出與歐家聯姻的心思,而那些有心與歐家聯姻的,基本都是想要把歐家當跳板,以短平快的方式接觸新朝權力的投機之徒。
「嫁不出去不嫁,你又不需要委屈自己。」歐陽道,「實在逼不得已,也有最後一條路——過繼到我名下,然後再想法弄個兒子,自己關門過日子是。」
「嗯,我會記得的。」歐菁認真點頭。
幾次春宴去罷,歐菁便明白歐陽為什麼總是流露出一副不想讓她嫁人的態度了。
如果嫁出去的前提是要像人市裡的奴婢一樣任人挑揀,那她真的是寧可不嫁了,當一輩子姑娘!
只是,歐菁心裡也清楚,即便她不想嫁,家中人也不會允許她在家中待一輩子。
世間講究的是長幼有序,她的親事定不下來,下面的弟弟妹妹沒法說親,拖得越久,家中人越是心煩氣躁,到最後,沒準胡亂找一個人,將她捆上花轎,丟出家門。
歐菁之所以沒有拒絕歐陽的提議,也是考慮到這種可能。
在歐陽身邊待久了,歐菁早不覺得孝順父母以及為父母犧牲乃是天經地義。
爾等無情,她便無義。
若是父親母親真要將她隨便許給哪個她瞧不上眼的,那她也不必再給他們做閨女了,大家一拍兩散,各自安好是。
雖然歐菁只是找了個藉口出門,好把自己聽到的事情告訴歐陽,歐陽卻也沒讓歐菁立刻歸家,留她在自己府里住了下來。
安置好歐菁,歐陽轉身把莊管家叫了過來,先把歐菁告訴他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然後讓莊管家去承恩侯府那邊走一趟,把歐菁說的事情調查清楚。
莊管家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行動,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歐陽幾眼,然後試探地問道:「主子……你沒生氣?」
「有什麼可氣的,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歐陌那傢伙是個損人不利己的白痴。」歐陽回了莊管家一雙白眼,「再說,這事也不是他想安排能安排得了的,總要看那個被獻禮的傢伙肯不肯收。」
「您倒是對那位皇帝夫人有信心。」莊管家挑了下眉。
「有個屁的信心。」歐陽撇嘴冷哼,「這種事,不過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阻攔是沒有用的,跟你非要勾搭小寡婦一樣。這世上的女人那麼多,不想娶妻也可以納妾或是逛窯子,何必去禍害人家孤兒寡母。」
「怎麼是禍害,我那是助人為樂,一舉兩得。」莊管家一本正經地說起了葷段子。
莊管家和歐陽一樣無法留後,但他也和歐陽一樣,上一世的時候娶了妻,生了兒子,如今還有後人在世,這輩子有無子嗣都已算不得什麼,再加上秘密太多,也不想再娶個女人約束自己,一直獨身到了現在。
但不娶妻不等於潔身自好。受年歲和經歷的影響,莊管家對那些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不感興趣,喜歡知情識趣還有故事的婦人,前朝還在的時候,在府外養了一個寡婦,這次回來沒多久,便又勾搭上一個。
蘿蔔青菜,各有所。
即便歐陽是做主子的,也管不了手下人的床笫之事。
再說,莊管家也沒有霸王硬上弓,硬逼著人家范,不過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如今雖是法理不容,但若換個時代,卻也真和「助人為樂」沒什麼區別。
見歐陽確實心態平穩,並未動怒,莊管家便沒再多言,轉身做事去了。
他一走,歐陽也轉過身來,補覺去也。
歐陽一覺睡醒,莊管家也回來多時。
但歐陽讓莊管家調查的事,莊管家卻沒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
「歐陌那小子最近並不曾與人通信,我們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也並未察覺到他有什麼異常。」莊管家解釋道,「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前陣子,歐陌曾經單獨約見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大夫。但歐陌自從斷了雙腿,時不時地會招大夫上門診治,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便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如今再想尋找那名大夫,也已經無從下手——除非,拷問歐陌本人。」
歐陽想了想,很快撇嘴冷哼,「別費那個力氣了,明日給那邊送個信,說我後日登門。」
「主子想做什麼?」莊管家不解地問道。
歐陽冷冷一笑,「當然是去問問他們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