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仔細想想的話……」
坐在疾纓隼身上,西維雙臂抱胸,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喃喃自語。
「嘎……?」
大鳥有氣無力地吱了一聲,它頭上僅剩的三根翎毛正迎風招展著。
「我似乎也不是那麼趕時間去聖域。」
西維接著說道:「所以你慢慢飛應該也是可以的。」
「嘎!」
疾纓隼眼神猛地銳利了起來,忙不迭地點著鳥頭。
「不過話又說回來,」西維繼續說道。
「嘎?」疾纓隼歪歪腦袋,表示不明所以。
「我說的好像太晚了一點。」
話音剛落,只見大鳥腦袋上最後的三根毛也隨風而逝……
「……」於是疾纓隼的情緒就像是漏氣的氣球一樣再一次以可見的速度低落了下來。
「不用傷心。」西維拍了拍對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鳥頭。
「嘎?」
「從今天開始,做一隻禿鷲不是也挺好嗎?」他好心地建議道。
「嘎嘎嘎!」
不過被對方激動地拒絕了。
撇開和自己坐騎無聊時的互動不談,這一次西維前往聖域的行程還是非常順利的。
而且在開發出了隙間魔法之後,趕路也方便了許多。現在往往在飛了一段距離之後,西維就會將疾纓隼收入寶箱術的半位面中,而他自己則在空中連續幾次瞬移。
空中的視距可以達到非常遠的距離,加上一般也沒什麼障礙物,不用擔心出什麼差錯,所以幾次瞬移的距離就能抵上疾纓隼飛好一會兒。
等集中力開始有點渙散之後,西維才會重新叫出休息的差不多的疾纓隼(當然羽毛不會長出來)繼續趕路。畢竟隙間魔法需要對虛空能進行操作,對於集中力的要求比起同時使用十幾個四環大魔法還要高。保險起見還是別在這種狀態下繼續瞬移比較好,反正集中力和精神力不同,恢復起來很快。
在這種作弊式的趕路方法幫助下,往常需要兩三天的路程也只用大半天就走完了。等西維和疾纓隼再一次降落於聖域外圍的時候,天空甚至還沒完全暗下來——要知道初冬的夜晚來的可比秋季早多了。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西維拿出一塊歸途水晶,讓疾纓隼銜在嘴裡自己使用。
而他則趁著這個空閒在這裡做了一個魔力坐標。
沒過多久,一個陌生的神官就帶著一大群聖域守衛跑了過來為西維引路。
「芙蕾……我是說聖銀劍姬不在嗎?」
西維一面跟著那個神官走過了聖域的大門,一面有意無意打量著周圍那幾個明顯處於警戒狀態。甚至手還扶在劍柄上的守衛,向神官問道。
「芙蕾大人正在經義研修中。」
神官沒有回頭,讓西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用恭敬的聲音回答道。
「經義研修?」西維皺了皺眉頭。
純白教會確實有這種類似地球專業知識考證的活動,不過在這個世界。顯然武力系的職業更加吃香一點,比起沒什麼力量專注於洗腦和耍嘴皮子的經義神官,就算是聖域長大的信徒也更加偏向於成為一個神佑騎士什麼的……
而像芙蕾那種戰鬥力在整個聖域都屬於上層級別的,更是除了標準版的《聖典》之外,不需要精通其他宗教文案才對。
「是的,那位大人已經卸下了聖殿騎士團團長的職務,正要鑽研教廷的典籍。成為一位受萬人敬仰的聖眷修女。」
那個神官繼續回答道。
聖眷修女……簡單來說就是聖女身邊的侍女,雖然在純白教會的體系中,這個職務擁有著很高的品級,但實際上卻沒有一丁點實權。
而且為了防止聖眷修女無法盡心竭力照顧聖女。根據規定,聖眷修女是不能有其他職務的。
簡而言之,芙蕾那傢伙被架空了。
「我能去見她一面嗎?」西維向對方詢問道。
「抱歉,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
那個神官馬上回答道。看來他早就意料到西維會這麼問了。
連探視都不允許嗎?
西維眯起眼睛。淡淡地哦了一聲,也不再說話了。
雖說他只來過聖域幾次。不過畢竟也從天空俯瞰過這個莊嚴而繁華的地方,對於其結構有所了解,所以走了一會兒,西維就發現對方似乎正有意把他帶向比較偏僻的地方。
難道聖域想對他堂堂一個大魔法師動手?
開玩笑,除非對方真有四翼以上的天使躲在那裡等著偷襲,否則就算聖域傾盡全力都不一定能留下西維。
就算退一百萬步,對方用各種天時地利明槍暗箭搞死了西維,但只要艾德里克的另外一個西維沒死,過段時間這貨還是會重生的……到那個時候聖域就要同時面對兩個大魔法師的怒火,整個東部平原除了七曜法師協會之外,沒有哪個勢力能夠拍著胸口保證自己不怕兩個大魔法師的報復!就算是同樣有大魔法師坐鎮的法師協會真和西維卯起來,其他姑且不論,但整個紀元魔法文明發展到巔峰的產物,魔法都市霍恩海格絕逼會被炸飛……
這算啥?聖域上層活的不耐煩了所以玩個花樣作死來尋找活著的意義?
對此,西維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淡定了。
不過可惜的是,西維期待中的少林四大神僧……咳,我是說聖域的隱士高人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攔在他們面前的是機樞主教尼祿。
「科爾德,你想把聖域的貴客帶到哪裡去?」尼祿的右手依舊打著石膏吊在胸口,他板著臉向西維前面的那個神父喝問道。
「當然是符合貴客身份的別墅區。」
那個被稱為科爾德的神父彬彬有禮,不慌不忙地回答。不過西維卻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對尼祿本人的嫉恨以及對尼祿右手的輕蔑。
「我可沒聽教皇大人提過讓你們這麼做。」
尼祿針鋒相對地說道:「退下,這裡我來做主。我會好好招待艾德里克先生的。」
「真是抱歉,我的機樞主教大人。」神官口中機樞主教這四個字不知為何聽起來有種別樣的諷刺感,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閃著熒熒白光的石頭:「我這裡有長老團的命令手諭。這次艾德里克先生前來拜訪的一切招待安排由我來決定。」
「我覺得作為客人,我有權利選擇哪位的招待吧?」
看到針鋒相對的兩人,西維突然插話。
「可是長老團……」科爾德被西維的突然襲擊搞的一愣,下意識地說道。
「哦?難道這位神父,你覺得,我西維.艾德里克需要聽從你們長老團的吩咐嗎?」
西維毫不猶豫地順著他的話說道。
艾德里克學院和聖域本來就不是從屬關係,而是近乎口頭盟約的那種結盟關係。西維並不是聖域的下屬,別說是長老團,就算教皇本人想要他幫忙都要好好說明。更別提現在他已經成為了大魔法師,是整個東部平原最為尊貴的一群人之一,聖域那些半聖靈化的長老團自然不可能對他的行動指手畫腳的。
「不、不敢。」
大魔法師的威勢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抵擋的,即便西維只是無意識釋放出的一點,都足夠嚇尿眼前這個實力平平的神官了……事實上不僅是這個神官。就連他們周圍那幾個守衛都下意識地因為這種威壓而顫抖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那種警戒對方的舉動是多麼可笑。
這已經不是太小看對方的程度,而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和對方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的存在!就算是把他們全員打包再乘個幾百,在對方面前都只是被秒殺的份!
在場唯一能夠保持不被影響的,也只有尼祿了。他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幾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左手向西維做了個『請』的動作。
無視掉了那些瑟瑟發抖的傢伙,西維也向前幾步,跟上了尼祿。
「看來你們聖域也是魚龍混雜啊。」
走了一段路之後,西維回頭看了看。才對尼祿說道:「我還以為這裡的信徒和之前來我學院的那些騎士都是一個等級的。」
「聖殿騎士團在聖域也是數一數二的,哪怕和國王議會的精銳部隊相比都不遑多讓。聖域所有聖騎士都已加入聖殿騎士團為榮,芙蕾前輩也在上面投入了很大的心血……」
尼祿與有榮焉地挺胸說了一句,不過他的情緒很快又低落了下來:「可惜現在前輩卸任了。」
「之前我聽那個神官說。芙蕾要去當聖眷修女?」西維也趁著這個機會,向尼祿問起了自己比較在意的問題。
「恩。因為……一些比較難以啟齒的原因。」尼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麼:「抱歉,我的戒律里有不能隨便說人壞話的。」
「是權利鬥爭吧?」雖然尼祿什麼都沒說,不過西維還是從之前他和那個神官的對話,以及現在尼祿的表現中猜出了一點:「長老團和教皇一側的?」
「差不多……」尼祿看起來有些鬱悶。
想來也是,畢竟尼祿和芙蕾差不多都能算教皇側的,而剛才那個神官明顯在用長老團壓尼祿,所以稍微推論一下就能知道答案。
「說起來,那個神父和你有什麼過節嗎?」
看到對方似乎不太想繼續談論教會上層的權利鬥爭,西維又把話題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我看他好像一直在針對你的樣子。」
「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尼祿嘆了口氣,開始將兩人的淵源緩緩講給西維聽。
他們原本是同期的神父訓練班成員。只不過因為天賦問題,沒過多久科爾德就因為天賦的關係,不得不退學,去參加冷門的經義神官班。
而尼祿則以高分提前畢業,沒過多久還成為了聖殿騎士團臨時成員,接受當時就頗為有名的芙蕾訓練。
在之後的任務中接連獲得了幾項榮譽之後。尼祿就被任命為機樞主教,晉升之路一帆風順。
而科爾德則一路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成為了一個準神官,被同期其他學員笑話。久而久之,他就恨上了表現搶眼至極的尼祿。
這種嫉恨在得知尼祿很快就要成為最年輕的白衣主教時提升到了頂點。只不過一個準神官沒有任何的力量,對尼祿造成不了一丁點的損害。
只不過後來莫拉格異變中,尼祿並沒有正常使用聖水,最終導致自己的右手變異。如果不是教皇力壓眾議,他早就被長老團監禁起來了。至於晉升什麼的。發生這種事之後自然也就浮雲了……
也正是以這件事為導火索,長老團和教皇之間的矛盾激化,兩個勢力的對立也逐漸由暗轉明。
不久前,聖女大人再度落跑(當然失敗了)成為了長老團們的一個最好藉口。
他們以『因為身兼騎士團團長職務,不能好好照顧聖女。所以才導致了這種事發生』為由,硬是逼迫教皇側的芙蕾卸任掉了騎士團團長職務,塞了一個親長老團的傢伙作為代理,並讓作為教皇一大臂膀,在聖域有著極高人望的芙蕾這段時間內只能進行經義研修,沒辦法插手之後的事。
隨後他們又開始提拔諸如科爾德那樣,一些不得志的基層神官修女聖騎士。讓他們為自己賣命。
畢竟作為一個從純白教會創立初期就存在的機構,長老團在這個教會中早已根深蒂固了。這場明面上的較量,不管怎麼看,教皇都已經落入了完全的下風。
「而我因為右手的事。也算有把柄落在長老團手裡,沒辦法偏幫教皇陛下……」
說著,尼祿再一次嘆氣了起來。
話說明明一開始不想談這個話題,結果說著說著還是抖出了一大片。果然這傢伙這段時間被壓抑的太慘了嗎……
「老實說,您能夠在這個時候來實在是太好了。」他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苦澀。明明西維不是聖域的人,但最後卻只能藉助他的力量來平衡兩方的勢力差距,這種感覺確實不太好:「至少在您還留在聖域的這段時間裡,長老團的人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太過的舉動。就算是剛才,科爾德大概也只是想把您帶去聖域邊緣地帶的住房,讓您沒辦法輕易了解並插手內部的事務而已。」
西維摸了摸下巴,然後有些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倒是覺得你不用那麼悲觀。」
他和教皇也見過好幾面。不管怎麼看,那個老謀深算的教皇都不像是那麼簡單就會被扳倒的存在。
而且前幾次見面中露面的前代教宗看起來也不像是站在長老團那邊的。恐怕那兩個有什麼後手還在蓄力之類的,沒有用出來。
「承您吉言。」
不過尼祿看起來對此似乎沒多大信心,只是有些心力憔悴地敷衍了一句。
「說起來,我真的沒辦法見到芙蕾嗎?」
西維向尼祿詢問道。
「恩,目前確實如此……在她經義研修完成之前,除了幫她送飯和一些必需品的輔助者之外,誰都不能見。」尼祿臉上帶著抱歉的笑容回答道:「我們不能隨意說謊,所以科爾德那傢伙說的確實是實話。」
「好吧,那麼芙蕾的輔助者是誰?」
西維只能退而求其次。
尼祿苦笑著指了指自己。
「這樣的話,」西維手一翻,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盒子就出現在他手中:「這是禮物,你幫我帶給她吧。」
說著他還拿出了另外一個看起來稍微小一點,但厚實了許多的盒子:「這個是你的。」
「啊,勞您破費……」尼祿看起來十分驚訝,不過很快他就收下了禮物:「不管怎麼說,多謝您了。」
西維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感謝。
沒過多久,尼祿就將西維帶到了一棟小小的別墅之前。
「我會和教皇通報的,在這之前,能請您現在這裡休息一下嗎?」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
「沒問題。」西維對此毫不介意。
目送著尼祿離開的背影,西維有些無奈得撓了撓臉頰:「看來又得在這裡逗留上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