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山里,有相鄰的三個村子,分別叫上塘、中塘、下塘。
我和爺爺住在下塘,大舅家在中塘,不管哪個村子,有過世的老人或者夭折的年輕人,都要埋到後山的墳地。
那是一片向陽坡,據說是風水寶地,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三個村子也沒見出一個大富大貴之人。
表哥和陳瑩就被埋在後山的向陽坡,聽說是合葬的,這樣到了下面,表哥也不算光棍。
我的病好的很慢,還是不能見風,身上沒勁,一到凌晨的時候,還會低燒。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麼多天過去了,我爺爺竟然沒有著急來找我,也不知道三舅姥爺讓人給他捎去的什麼話。
大舅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整個村子裡少不得有些閒言碎語,說大舅一家平日裡做了壞良心的事,才會有此橫禍。
大舅媽天天在村里和人罵街,誰也不敢勸,一勸她就哭,止也止不住。
本來,我以為,表哥和陳瑩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到了陳瑩頭七這一晚,卻又出事了。
我這些天一直睡的不好,一閉上眼睛,就看見雪白的女屍在我眼前晃,這晚也是折騰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聽見外面傳來巨大的喧鬧聲。
我心裡一突,趕緊穿上衣服下床,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三舅姥爺不在家,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我剛到院子裡,三舅姥爺家那隻養了快十年的看家狗猛的狂叫起來,聲音悽厲無比。
這是條老狗,平日裡性子溫順,見了生人也就叫兩聲意思意思,只要不拿家裡的東西,它連正眼都不看人家,今晚這是在發什麼瘋?
只見看家狗站在院子門口,背上的毛都炸了起來,衝著大門外狂叫,就跟準備拼命一樣。
我想要去門口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什麼人來了,那條老狗卻轉身衝到我跟前,咬住我的褲腿,不讓我出去。
這是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村里老人們常說老狗通靈,能看到鬼魅,要是有鬼魅想要害人,老狗會護主。
今晚是陳瑩頭七,是不是她……
還沒等我想明白呢,外面的喧鬧聲更大了,好像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起來了,大半夜的竟然熱鬧起來。
這時看家狗突然安靜下來,搖著尾巴在我腿上蹭了蹭,自己回狗窩裡呆著去了。
還沒等我出門查看出了啥事,三舅姥爺就從外面回來了,他一臉愁容,眉頭都皺的快要擠在一起了。
「東娃,你也起來了,快跟我走!」
說著,三舅姥爺不由分說的拉上我,朝大舅家飛快走去。
村里人都圍在大舅家的院子外,還沒到跟前,我就聞見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我擠進人群,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只見大舅家堂屋的門大開著,燈也亮著,大舅和大舅媽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對大門的四方桌兩邊,兩個人肚子都被刨開,脖子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他們死了!
兩人臉上的表情猙獰痛苦,不知道死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
大舅和大舅媽的慘狀,讓不少人直接吐了出來。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他們的死狀和表哥一樣,絕對不是什麼上吊自殺,是他殺!
村里人都說,這是大舅家買來的那個媳婦頭七回魂,把他們兩個給害死了。
站在人群里,我渾身發冷,身子止不住的**起來。
「東娃,別看了,跟我走,事情嚴重了,那女娃恐怕真的成了煞!」
三舅姥爺拉著我,出了人群,這才低聲說道。
我雖然跟大舅一家感情不深,但是畢竟是除了爺爺外僅有的親人,哪怕有危險,我也想要替他們操辦後事。
我把心裡想的說了,三舅姥爺吧嗒著旱菸袋,臉上強擠出一絲笑來:「東娃,我知道你仁義,可是咱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事情耽擱不得,要不然,整個村子怕是都難有活口!」
這些天的經歷,早就讓我相信了世間有鬼,聽說三舅姥爺說的嚴重,我也就不再鬧騰。
大舅家的喪事,他家旁的親戚張羅著照料,三舅姥爺則領著我回家拿了一包東西,連忙上了後山。
這時已經六點多了,夏天太陽出來的早,天光早已大亮。
去後山墳地的路只有一條,我跟著三舅姥爺越走越不對勁,不知怎麼回事,山上竟然慢慢起了霧氣。
正是三伏天,哪怕是清早,太陽也毒的很,山里就算水汽大,也不應該有霧啊?
霧氣越來越大,還沒走到墳地,竟然就有些看不清路了,而且,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發現,這些霧氣陰沉沉的,有些發黑。
平時蟲鳴鳥叫的樹林子,今天格外安靜,一絲聲音也沒有,我張嘴說話,甚至能聽見回音。
三舅姥爺雖然年老,可硬朗的很,領著我上山,連氣都沒喘一下,只不過越走,他的臉上越陰鬱,到最後,幾乎能滴下來水。
走到向陽坡,找到了表哥和陳瑩的新墳,他倆雖然沒用一個棺材,可卻是兩口棺材合葬,所以墳頭格外的大一點。
三舅姥爺在表哥和陳瑩的墳周圍仔細看了一遍,嘴裡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最後從隨身帶的布包里取出香燭和紙錢,在墳前燒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潮了,香點著之後,沒一會就滅了,紙錢也燒不乾淨,就連兩根白蠟燭都火苗不旺,晃晃悠悠直閃綠光,好像隨時會熄滅一樣。
三舅姥爺臉色鐵青,嘴角的肉都有些哆嗦。
眼前詭異的場面看的我心驚肉跳,生怕冤死的陳瑩從墳里蹦出來,一把掐死我。
「下山。」
三舅姥爺又點了幾根香,發現依然很快就會熄滅,於是要拉著我回村。
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霧氣濃重厲害,灰濛濛的一片,幾乎看不清楚三四米外的東西,這種情況,是沒法走山路的。
這時,三舅姥爺插在墳跟前的兩根白蠟燭,火苗竟然無風自動,呼扇著四處亂晃,燒的能有半尺高!
綠盈盈的火光照在三舅姥爺的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有股黑氣在他額頭上盤旋不散。
不光是我,就連三舅姥爺見了這詭異的場面,也有些慌神,他取出三根香點燃,讓我拿著香圍著那座碩大的新墳轉圈。
我這時已經亂了方寸,只能按照三舅姥爺的交代,一聲不吭的拿著點燃的香圍著墳走。
說來也怪,香拿在我手裡,就不再熄滅,難道是,我正好拿到了沒有受潮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