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花瓣一片一片地緩緩綻開,薄如蟬翼,纖細修長,冰冷的顏色顯得那麼迷人,恍惚間透著一股誘惑。當白色的花蕊露出來的時候,一股突兀的香氣湧出,嗅到的不僅是芬芳,心神中還湧現出一絲倦怠。不知不覺,花朵悄無聲息地完全盛放開來,模樣如一位傾世的妃子遺世獨立,花香縈繞鼻息間,讓人漸漸沉迷,心裡疲憊中帶著幾分歡喜,幾分愉悅,幾分沉醉,還有幾分死意……
老者心頭一震,猛然抬起頭,看向身前的供桌,一株美艷不可方物的奇花在那裡靜靜地散發著芳香,美麗而妖異。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的幾個男人,一個個全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眼神迷離沒有焦點,顯然沉浸在心神中無法自拔了。更有一個意志力薄弱一點的已經是額頭青筋暴露,咬牙切齒滿頭大汗的樣子,嘴角偏偏還掛著一絲奇怪的微笑,模樣讓人不寒而慄。
無奈地搖了搖頭,老者嘆息一聲,將身後眾人一一從幻覺中拍醒,顫巍巍地走到門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清新沒有味道的空氣,身子這才放鬆下來。看著眼前眾人不知所措又帶著後怕的樣子,緩緩說道:「現在知道當初先祖為什麼會封閉這間房間了吧?」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語調有些乾澀。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都默不作聲。老者接著說道:「這冥嘆花是天地間的一件奇物,花香迷人,能亂人心智;花瓣有毒,食之臟腑潰爛見血封喉。這花蕊卻是能解百毒的神藥,不能說活死人肉白骨,天底下的奇毒異症還沒有它解不了的。可惜此花詭異非常,現在這藍色花瓣的模樣已經能夠迷亂人的心智讓人鬼迷心竅,若是如先祖當年那般遇上百年一遇的『子午黑潮』,屆時花瓣全部變黑,到時候不僅花香效力提升百倍有餘,更會吸引方圓百里的凶煞惡鬼前來,到那時,恐怕神仙也難自保了。」
聽到這裡有一個男子忍不住問了一句:「祖爺,要是按您這麼說的話先祖應該身殞才是,為什麼我們這支族人還會傳承下來呢,而且,還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已經變成了空洞的低吟一般。
「那是因為當時被『子午黑潮』吸引去的東西中有一尊『無常』。」老人的皺紋顫抖,語氣中卻不帶絲毫變化。「那尊無常本來是到人間尋找將死之人替代己職的,那時見到冥嘆花開惡鬼橫行,恐為禍人間,便和先祖定了一個契約,或者說是詛咒。他從惡鬼口中將先祖的肉身和殘魂救了下來,將他打上無常的命格印記,從此眾鬼見拜不能近身;同時他要先祖在人間替他行走,降殺不入輪迴有違天道的凶靈惡鬼,同時看守封存的冥嘆花。因為先祖被救之時已經魂魄不全,又變成了無常之身,所以我們陰家子孫從此不食煙火不入輪迴,從此……不再為人。」老者向面前的後輩第一次解釋了家族命運的由來,卻並沒有讓人恍然,反而使人心情更加低沉。
另一個男子忽然開口說道:「既然這冥嘆花如此邪惡,那當初毀了它便是,為什麼還要封存在這裡專門看管呢?」
老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冥嘆花本是天地間的奇異之物,在陰陽交匯之處所生,是有命數在身的。這花世間僅此一株,若是將這株毀了去,那在另一處必將生出新的一株,到那時恐怕會造成極大的損失,因此,先祖才答應無常看守冥嘆花,不讓它現世。」
眾人不再說話,又是一陣壓抑的沉默。此時冥嘆花早已凋謝,不再溢出花香,可是眾人心頭依舊壓抑,甚至比之前更甚。
長久的沉默之後,又有人問:「祖爺,難道這種詛咒沒有辦法解除麼?我們陰家千百年來似人非鬼,已經不見天日了這麼多年,難道我們的子孫後代還要繼續下去嗎?」他的語氣有些慘澹,自己對自己的話也並不抱有什麼希望,畢竟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如此之久,若是有辦法的話先輩應該早就解決了吧。
卻沒想到老人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解決的辦法,有。」
眾人錯愕,頓時激動起來。當然理智中也告訴自己這辦法一定很難實現,恐怕難如登天也不為過。但有希望總是好的,總比一天天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麻木地度過生老病死來得好。
「辦法其實也並不複雜。」老人語氣頓了一頓,看著一雙雙熱切盼望著的眼睛,心頭忽的有些不忍,但依舊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個已經傳承了上千年的方法:「尋我一陰家子弟,二十五歲之前,斬殺千隻身有孽債的厲鬼,血契可解。」
密室人去房空,只剩一張供桌上冥嘆花獨自搖曳,無人再來欣賞它的稀世風采,也無人在意花開花落,瓣如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