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侯夫人如遭電光雷劈。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從要嫁給他,到現在,這一路走了二十多年。
他是什麼人?他對她如何?如今種種浮上眼前。
其實這種回想,她在這裡不止千百次,但是,或許每一次都只看到自己的委屈,看到自己的忍耐,把他看做了一個冰冷的石頭人,所以,即便回想千百次,她依舊覺得委屈。
如今的隱忍,只不過是在夫妻情分煙消雲散之後,他還願意這樣保留她的性命,保留她的尊嚴。
耳邊,還聽得朱佩姑姑繼續道:「我不在乎他心裡有給另外一個人留的位置,其實往通透里想,那個位置,其實就是最純真的他,有時候兩人能有緣分做夫妻,很難,十分艱難,不該計較那些虛無的東西,不妨,夫人想想若不是嫁與他,會是怎麼樣的光景?而他到了今日,難道不值得有人來心疼他?愛護他嗎?」
朱佩姑姑起身走了。
江寧侯夫人卻許久許久都沒回過神來,看著庭前落葉,一片一片,枯黃的,泛著微青的,曾枝頭迎風,最終也歸於土地。
她笑了,笑得深沉無力。
這輩子,榮華富貴,她唾手可得。
兒女雙全,婆母公爹對她極好,夫婿不納妾,只是曾思慕過另外一個女人,她苛求什麼?
如果說,當初不是嫁給了他,會怎麼樣?
只是,世間又有誰及得上他?
從第一眼看他,便深深痴迷,可就是因為愛得太深,愛得太痴,所以,沒有給這段感情一個喘氣的空間。
容不得他所有的一切。
所以,時至今日,他不值得有人來心疼他,愛重他嗎?
她笑了,眼淚從眼角滑落。
江寧侯夫人忽然要見靖廷和瑾寧,是在這天早上靖廷剛起床,打算去新居那邊看看,便聽得丫鬟過來傳了。
瑾寧從床上爬起來,與靖廷對視了一眼。
朱佩姑姑前兩天去見過江寧侯夫人,這事他們是知道的,但是朱佩姑姑說江寧侯夫人不曾為難過她,所以,他們也就不追問了。
對江寧侯夫人,瑾寧始終有一種深深的恨。
雖然說,這種仇恨因為自己的幸福而壓了下去,可到底,殺身殺子之仇,是真實存在的。
她一直住在靜園,或者老死靜園,對大家都好。『
瑾寧淡淡地道:「靖廷,你去見吧,我不想見她。」
靖廷對這個義母也沒有什麼感情,因著瑾寧的事情,對她更是憎恨。
但是,到底有一份撫養恩情在。
他道:「那好,你繼續睡吧,我去見見她。」
瑾寧道:「你小心點說話,如果可以,她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不必反駁也不必說話。」她不信像江寧侯夫人這種人,會有轉死性的一天。
「放心,我有分寸。」靖廷穿戴整齊,便出去了。
靖廷去到,江寧侯夫人已經準備好了。
「義母!」靖廷喊了一聲。
江寧侯夫人指著桌面上的那一堆契約和賬本,「你母親臨去的時候,把你託付給了我,其中包括她的一些生意,嫁妝各種,生意這些年沒有虧損,一些錢財,我拿出去放貸,也賺了一些,我按照規矩,抽起了三成利潤留給良晟和容兒,至於你母親的嫁妝,金銀首飾等,我都放置在別院裡,你自己去取回,本來這些在你成親的時候我就該交付給你的夫人,但是當時我不喜陳瑾寧,自不願意給她。但是現在,不想給,也最終要給回你。」
靖廷有些意外,這些東西,其實原先是問過一次了,她說給,卻也只是給了一些零星。
這次全部還給了他,是什麼意思?
還真叫他摸不著頭腦。
江寧侯夫人看著他,臉色沉沉,「你母親把你託付給我,我始終沒有把你視作親子,你剛來的時候,我疼愛過你幾天,可我見你漸比良晟出息,心裡不痛快,本能地就想壓制你,我也不論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是自私還是涼薄,總之,你我非親非故,因著你母親的關係,因著你父親和你義父的關係,你才成了侯府的公子,我就算沒有足夠對得起你,卻也沒餓著你,冷著你,你沒什麼好怨的。」
靖廷道:「我不曾怨過義母。」
聲音很輕,但是疏淡。
江寧侯夫人揚手,「你去吧,叫你媳婦來,不過,如果她堅持不來,那就不必來了,我不勉強她。」
靖廷拿了東西就走,出了門口之後,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閉上眼睛,躺在躺椅上,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靖廷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覺得她快死了。
回去之後,瑾寧見他抱著一大堆的東西,問道:「這個是什麼?」
「賬本,存單,房契地契,還有一些鑰匙之類的,是我母親給我留下的東西,她交還給我。」靖廷道。
瑾寧詫異,「她都還給你?」
「是的,很奇怪,之前問過她,她都不大願意給的。」靖廷說。
可伶湊上來問道:「要不要看看?或許被她盤去了一大筆。」
瑾寧道:「既然她願意交還,就算拿走了一部分,也是她應得的,只是我奇怪的是她為什麼願意交還?」
靖廷看著她,「她和以前很不一樣,整個人的鋒芒都沒有了,雖然跟我說話還是不咸不淡的,可沒有以前那麼涼薄。」
「算了,我們不去猜測她。」瑾寧不想為了此人費心思。
靖廷道:「對了,她讓你去一下,不過她說如果你不願意去,她不勉強。」
瑾寧下意識地道:「我不去。」
「好,那你別去,免得為自己添堵。」靖廷始終認為,義母不會對瑾寧有好臉色,何必去受這份委屈?
不過,瑾寧坐了一下,有些坐立不安,她走出院子裡,轉了幾個圈,小黑圍著她跑了一下,她忽然轉身看著靖廷,「我去一下吧,我想聽聽她有什麼好說的。」
靖廷哦了一聲,「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瑾寧想起自己張牙舞爪的樣子,此去應該也不會友好收場,「我自己去就行。」
靖廷知道她的意思,笑了,「好,你自己去,但是,還是剛才你叮囑我的那句話,她說什麼,你就聽著,沒必要跟她辯駁,收起你張牙舞爪的樣子。」
瑾寧瞧著他飛揚的眸子,上前挽著他的手臂,「嘚瑟了是吧?敢笑我了?」
靖廷一把抱著她,「你什麼模樣我沒見過?再兇狠都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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