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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敕退了下去,臨走之前還白了蔡添喜一眼。
蔡添喜只當沒看見,訓斥完景春便連忙提著食盒進了營帳:「皇上,趁熱喝碗湯吧。」
殷稷卻已經完全沒胃口了:「放著吧,朕餓的時候再喝。」
蔡添喜見他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聽見了蕭敕的話,只是礙於身份不敢多言,可忍了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皇上,奴才聽了句不該聽的,實在不明白蕭蔘知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該不會是……」
他點到即止,心情卻仍舊十分忐忑,其實政務上的事情他一向是明哲保身,隻字不言的,可打從上回薛京的身份被殷稷一語道破之後,他的態度就有了變化。
殷稷對他而言,已經不只是主子那麼簡單了,還干係著乾兒子的前程和性命,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往裡頭跳,計較那麼多毫無用處。
何況他也是真的擔心。
殷稷臉色雖然不好,語氣倒是平和:「不會,他雖然不算才幹之人,可也不蠢,不會為他人做嫁衣的。」
見他神情如此篤定,蔡添喜這才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如果太后圖謀的真的是帝位,那能登基的也只有晉王一個,可那孩子早就被養廢了,如果登基就相當於是把皇位送給了荀家。
眼下殷稷在位,雖然不曾在明面上太過偏頗蕭家,可不管是蕭敕這個參知政事,還是蕭家幾個被調去戶部的嫡系,可都是旁人削尖了腦袋都搶不到的位置。 首發網址https://
既有實權,又有油水,可一旦荀家上位,這些位置還會在蕭家手裡嗎?
蔡添喜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卻也有些疑惑:「既然沒有這個心思,那蕭蔘知他剛才怎麼還……」
殷稷仰頭靠在枕頭上,面露嘲諷:「心有不甘,放句狠話罷了,不必理會。」
雖然話是這麼說,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但是誰心裡能沒疙瘩呢?
就在幾個時辰前,太后還借著先皇遺詔,當眾下了殷稷的顏面,現在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就拿這種話來威脅他,哪怕說個旁的也好啊,這簡直像是故意往他痛處踩一樣。
蔡添喜只是想著心裡就有些發堵,卻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沒敢再提,眼見殷稷閉著眼睛許久都沒動彈,像是睡著了的樣子,連忙給他蓋了蓋被子,熄燈退了出去。
惦記著殷稷夜裡會有吩咐,他沒敢睡著,打了個盹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卻瞧見營帳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點了燈,而翻看摺子的動靜就這麼響了一宿。
他一個老了沒覺得人這麼熬都有些扛不住,皇帝年紀輕輕的怎麼好?
他起身就要進去勸一勸,卻忽然想起來殷稷昨天其實吩咐過他去謝蘊那邊的,可昨天被蕭敕那麼一氣,他就給忘了。
冷不丁營帳里響起腳步聲,仿佛是殷稷要出來了,他一個激靈,也顧不上其他,轉身就往謝蘊的營帳里跑。
可他畢竟年邁,跑著跑著就有些喘不上氣來,正要咬牙堅持一下,就聽身後有人咳了一聲:「別跑了,朕早就看見你了。」
蔡添喜一僵,訕訕停了下來:「皇上,奴才不是偷懶,就是一時忘了,這年紀大了……」
殷稷擺擺手,一副並不打算計較的樣子,腳下卻生風,一路朝著謝蘊的營帳去了。
蔡添喜連忙小跑著跟上,猜著他這時候去找謝蘊,八成是打算回宮了,心裡倒是不意外,畢竟先皇遺詔和朝臣直諫兩座大山壓著,壓力太大了。
那這謝蘊姑娘該怎麼辦?
他揣著疑問落後兩步跟著,可走著走著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殷稷背在身後的手正緊緊地攥著,青筋很明顯地凸著,這樣子簡直和昨天被蕭敕氣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難道一宿過去,殷稷身體的不適並沒有緩解?
他的心提了起來:「皇上,您身體可好些了?」
「無礙。」
殷稷頭也不回,可背在身後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鬆。
蔡添喜看得著急,可他又勸不住,冷不丁想起謝蘊來,心裡頓時有了個主意,他雖然勸不動,可看皇帝現在對謝蘊的態度,說不定她的話有用。
他越想越心動,喊了個禁軍讓他去傳話,讓太醫現在就去給謝蘊請脈,就這兩句話的功夫,殷稷已經走遠了,他連忙抬腳追上去,琢磨著待會該怎麼和謝蘊說。
可前面的殷稷卻沒進門就停下了,秀秀那小丫頭毫無眼力見地堵在了門口:「奴婢參見皇上。」
蔡添喜快步上前:「閃開,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秀秀被罵得縮了縮脖子,卻仍舊不肯動彈,滿臉都是不安:「皇上,那個姑姑她,她……」
她大約知道自己說的不是實話,心虛得不敢抬頭。
殷稷卻仍舊聽懂了:「她還是不想見我?」
秀秀連忙找補:「也不是不想見,就,就是有點不舒服,不太方便……」
殷稷沉默下去,許久都沒說話,秀秀等得心慌,很怕皇帝一怒之下硬闖,忐忑地抬頭瞄了一眼,可還不等她看見人,殷稷就動了,她嚇得一哆嗦,連忙張開了胳膊。
可殷稷並沒有進去,而是後退兩步,繞到了營帳一側開了窗的位置。
「下次不想見我可以直說,不用找理由,我不會再逼你。」
營帳里仍舊毫無回應,殷稷看著那層薄薄的獸皮,心口一點點涼下去,謝蘊不止不想見他,連句話都不願意和他說。
「……謝蘊,你還疼不疼?」
營帳里仍舊毫無動靜,殷稷抬手摁了摁胸口,聲音低了些:「新開的方子好用嗎?有沒有要改的?」
仍舊沒有反應。
殷稷知道這沉默就是在逐客,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我下次再來看你。」
蔡添喜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還以為謝蘊能安慰殷稷,卻沒想到讓他雪上加霜了。
「皇上,皇上……」
他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卻見殷稷走了沒多遠就停在了一棵樹下,仰頭看著樹冠出神。
他猶豫著不敢靠近,只好隔著三步遠站住,視線一轉卻瞧見祁硯去了謝蘊的營帳,他下意識想把人喊住,說謝蘊現在不想見人,可剛喊了一聲祁大人,就瞧見他進了謝蘊的營帳,秀秀竟然沒有來攔人。
他剩下的話都噎了回去,怔怔看了兩眼才陡然回神,自己剛才不該喊的。
他心虛地扭頭看了一眼,殷稷果然被他剛才的聲音驚動,正看著謝蘊的營帳,他臉色很難看,顯然該看的都看見了。
蔡添喜頭皮有些發麻,連忙轉移話題:「皇上,是不是該收拾東西回宮了?」
殷稷又看了一眼謝蘊的營帳才收回目光:「朕沒打算回宮,謝蘊沒好,朕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