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結束,大地上一片蒼涼,到處可見殘肢斷臂,大量的雲梯等攻城設備化成了灰盡,還有一些正在烈火中燃燒,一股刺鼻的氣息籠罩周圍。
楊弘禮騎著戰馬,靜靜的看著對面的關隘, 關隘之下,一些士兵赤手空拳,正在收攏地上的屍體,有己軍的,也有敵軍的。
城牆上的柴紹並沒有讓人放箭,西南濕氣比較重,天氣悶熱,這些屍體放在這裡,隨時都有可能產生瘟疫, 數萬大軍有可能為瘟疫所滅,所以雙方的將軍們都會默許勝利的一方打掃戰場。
這次攻城之戰,雖然沒有勝利者,但柴紹和楊弘禮兩人都明白,誰才是勝利者。面對大夏的瘋狂進攻,柴紹最後是守住了關隘,可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虛實已經被楊弘禮知道了。
在城牆上出現眾多士兵又能如何,哪些是精銳,哪些是湊數的,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楊弘禮利用一次進攻,就發現了其中的虛實。
「將軍,現在該怎麼辦?是不是下令將士們放箭,射死這些傢伙。」身邊的副將臉色陰沉, 他渾身上下都是鮮血,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但他面色兇狠,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爽。
「射?怎麼射?下面的屍體你去收拾嗎?時間久了,就有惡臭,現在天氣悶熱,今天不收拾,明日就會有惡臭,三五天就有瘟疫,敵人還可以退回松潘,封鎖城池。但我們呢?」柴紹用不滿的眼神看著身邊的副將一眼,到底是吐蕃野蠻人,根本不懂的這些東西。
身邊副將聽了面色一變,瘟疫之說,他可是知道的,大將軍李勣最近一段時間內經常叮囑的,他不敢想像,一旦有瘟疫在自己身邊爆發,自己必死無疑。
「那是可惜了。」副將連忙說道,他看著下面正在收拾屍體的大夏士兵, 感到十分惋惜, 這也是一個消滅敵人的好辦法。
「現在這個都是次要的,關鍵的是,楊弘禮大概已經知道我們的底細了。」柴紹嘆息。他看著對面的楊弘禮,面色不好看。只是面對眼前這種局面,他沒有任何辦法解決。
「兄長,還真是讓兄長猜到了,李勣已經不在對面了。」楊先臉上飛奔而來,大聲說道:「抓了一個重傷未死的,對面只有柴紹一個人,兵馬也很少,兩萬是精銳,剩下來的都是從附近抓過的的青壯,根本就沒有任何訓練,倉促上陣,充當人數的。」
「看上去很厲害,實際上,只是在掩藏心中的惶恐和無助。」楊弘禮哈哈大笑,揚鞭指著對面的城牆說道:「柴紹若是表現出手下沒有什麼兵馬,我反而不敢進攻,現在擺出如此模樣,只能說明,他手下沒有什麼兵馬,用這種辦法來恐嚇我,可惜了,他的本領不足。」
「兄長,接下來,我們要強攻嗎?」楊先聽出了楊弘禮言語中的意思。
「自然是如此,儘快擊敗柴紹,李勣消失的不見蹤跡,說明這裡面肯定是有陰謀的。」楊弘禮面色凝重。雖然他知道強攻會損失慘重,但為了找到李勣也只能認著。
楊弘禮準備強行進攻柴紹,他需要找到李勣的行蹤,原本前方有兵馬二十萬人,可是現在這二十萬人馬都消失的不見蹤跡,要知道,在任何地方,二十萬人馬足以改變戰場上的局勢。
偏偏大夏在西南的策略是分兵的,三十萬大軍分成了三路大軍,任何一路兵馬,都有可能遭遇李勣的兵馬,一旦遭遇之後,就會被對方擊敗。
這正是各個擊破的策略。
當初大軍兵分三路,就是為防備敵人的各個擊破。只是沒有想到李勣的膽子會這麼大,讓柴紹帶著一些青壯,坐鎮關隘之間,阻擋楊弘禮的大軍。、
或許李勣也不會想到,楊弘禮這個文官出身的傢伙,膽子會這麼大,會冒險進攻險關要塞,這下給了楊弘禮的機會。
「不錯,這個時候只有強攻,擊敗眼前的敵人,才能找到李勣大軍所在,哪怕我們損失的人數再多,也沒有任何關係。這點損失還是很值得的。」楊先點點頭說道:「是不是讓尉遲寶琳將所有的大軍都壓上來。」十萬大軍自然是不可能放在楊弘禮身上,尉遲寶琳也是手握重兵的。
「雖然有些冒險,但為了找到李勣的蹤跡,這點損失還是可以承受的。」楊弘禮看著眼前的關隘,目光深處多了一些殺機。
自己被留在松潘,除掉不擅長進攻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被羅士信和蘇定方兩人排擠也是一個方面,自己以一個文臣,掌握兵馬,羅士信這些純粹的武將,心中自然不爽的很,所以才會被安排在松潘。主要的作用就是防守。
可是防護就意味著沒有功勞。
自己匆忙處理了家裡面的事情,來到前線,難道就是為了防守松潘的嗎?顯然不是這樣的,他也是立功的,眼下敵人就在眼前,只要擊敗了眼前之敵,就能攻入吐蕃,尋找李勣所在。
「我這就去找於尉遲寶琳。」楊先不敢怠慢。
雖然他對尉遲寶琳為大軍副將感到一絲不滿,但他不敢說什麼,不僅僅是因為對方身後還有一個尉遲敬德,更是因為,朝中文武都知道皇帝準備培養年輕人,文臣武將都是如此,尉遲寶琳就是典型,皇帝才讓他做了大軍的副將。
第二天,尉遲寶琳就率領大軍前來,他上來之後,和楊弘禮商量一番之後,就下令大軍發起衝鋒,楊弘禮的話讓他感覺到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大夏兵馬頂著無數弓箭,向敵人發起了衝鋒,作為防守一方的柴紹頓時感覺到自身的壓力很大,大夏兵馬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十萬大軍分成了十個隊列,向城牆發起了進攻,每隊人馬進攻半個時辰,攻勢十分勐烈,關鍵是大夏士兵還有休息的可能,但吐蕃兵馬卻沒有休息的機會。
「這個該死的楊弘禮,這是想強攻啊!」柴紹面色陰沉,他手握利劍,在城頭上來回行走,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他的兵馬原本就不夠,再這樣下去,死傷無數是次要的,關鍵是沒有後援,敵人如此強行攻打,不久之後,眼前的關隘就會被敵人攻破。想到敵人因此而長驅直入,柴紹心中就是一陣惶恐,在吐蕃境內,已經沒有多餘的兵馬供他調配了。
一旦敵人長驅直入,局面就會十分被動,他相信,到那個時候,李勣的本事再怎麼,也是回天無力了。只是面對眼前的局面,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解決。
戰鼓聲響起,又見下面傳來一陣陣吶喊聲,他不知道,這是大夏今日的第幾次進攻了,他看了四周一眼,那些弓箭手們手臂顫抖,已經到了極限,而另外的士兵,臉上都露出疲憊之色。
這種高強度的作戰,所消耗的體力是很大的,中途還沒有休息,哪個士兵能承受的住。
「將軍,將士們已經是承受不住了。」副將已經受傷,是在戰鬥之中,被一支利箭所射中,索性是避開了要害,不然的話,早就被敵人射殺。
「那又能如何?守不住也要守,在我們身後就是邏些,你知道現在國中有多少兵馬嗎?現在全國可用之兵,不會超過一萬人,敵人過了眼前的關隘之後,就能長驅直入,他們可以直接殺到邏些城下,那個時候,我們拿什麼來抵擋?」柴紹身上盔甲早就變成了血紅色,他冷冷的看著自己副將,這些事情難道他不知道嗎?他當然知道,只是面對這種局面,他沒有任何辦法而已。
明知道扛不住,他也只能這樣扛下去。
「哎!」副將聽了之後,化成了聲長嘆。
柴紹說的不錯,面對這種局面,明知道抵擋不住,也只能強行抵擋,不然的話,關隘一旦被攻破,敵人就能長驅直入,直接殺向邏些,局面更差。
只是眼前這種情況下,自己這些人要是消耗乾淨了,最後敵人仍然還可以攻入吐蕃腹地,吐蕃也沒有任何辦法。
當然,這些話,只能是藏在自己肚子裡面,誰也不敢說出來,這是大將軍的命令,誰也不敢違背大將軍的命令。而且,左右都是死,現在死在這裡,總比以後落入大夏手中做苦力的強。
「放箭,給我放箭,射死這些傢伙。」柴紹親自取了弓箭,彎弓搭箭,利箭飛出,將一個敵人射殺。
在身邊,那些弓箭手也紛紛射出手中的利箭,只是這些人雙臂酸軟,利箭根本就沒有飛出多遠,殺傷力有限的很。
面對這種情況,柴紹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在一邊鼓舞士氣,一邊親自加入戰鬥之中,才能勉強保持吐蕃將士們奮力拼殺,但他看的出來,將士們已經支撐不了多久,恐怕很快就會筋疲力盡。那個時候,就是敵人攻入吐蕃國土的時候。
「將軍,大將軍派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親衛飛奔而來。
「懋功?」柴紹聽了雙眼一亮,朝身後望去,果然看見李勣身邊的親衛趕了過來,雙眼一亮,大聲說道:「大將軍那邊有什麼命令嗎?」李勣已經離開有三天了,在這個時候,有命令前來,必定是大事。
「大將軍有令,請將軍在今天晚上向西北方向撤退。若是今天晚上堅持不了,可以隨時撤軍。」親衛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柴紹接了過來,上面果然是李勣的親筆書信。
「好,好,這封信來的很及時。很及時啊!」柴紹哈哈大笑,他正在擔心自己這點兵馬堅持不了多久的時候,沒想到李勣會在這個時候下達這個命令,這讓他有一線生機。
「只是,我們一旦撤退,敵人就會蜂擁而上,跟在我們身後,直接向邏些殺去,那當如何是好。」柴紹很快就想到這個問題,心中有些擔心。
「這是大將軍的安排,怎麼柴將軍想反對不成?」傳令兵頓時有些不滿。
「不,不。」柴紹趕緊說道:「你放心,我這邊會安排好的,今天晚上撤退。」
傳令兵聽了這才轉身離去,這邊柴紹正待指揮大軍作戰,居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李勣是如何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好像知道堅持不了,就讓人傳來命令,要求自己撤出關隘,好像自己這裡的一切,都是在對方的掌控之中一樣。
「這個李勣到底是在什麼地方?」柴紹心中暗自思索,不過,很快他就將這一切拋之腦後。既然李勣已經做出了安排,自己只要聽令而行就是了。
那些吐蕃將士這時候也知道即將撤軍的消息,精神振奮,紛紛發出一陣歡呼聲,原本疲憊的身軀,這個時候也多了幾分力氣,紛紛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城外正在指揮大軍作戰的楊弘禮等人,也注意到敵人的一些變化,原本疲憊不堪的敵人,此刻好像有多了幾分力氣。
「尉遲將軍,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啊!敵人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力氣。而且臉上露出興奮之色,難道他們的援軍要來了嗎?」楊先忍不住詢問道。
「援軍?是李勣的的兵馬嗎?應該不會吧!」尉遲寶琳搖搖頭,千里鏡下,他並沒有發現有更多的兵馬出現,說明並沒有其他的兵馬加入。
「不錯,不是李勣,李勣早就離開了,也不知道有什麼陰謀詭計,他若是有援軍的話,恐怕早就出現了,不會到現在才會出現。短短數日,不會有什麼動作的。」楊弘禮也沒有發現敵人有新的兵馬加入其中。
「要麼援軍即將到來,要麼就是柴紹抵擋不住,準備撤軍了。」尉遲寶琳想了想說道。
「撤軍?應該不會吧!他若是撤軍的話,我們的兵馬就能壓上去,不僅僅占據關隘,還能率領兵馬直接殺入吐蕃內部。」楊先輕笑道。
「這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楊弘禮想了想,說道:「暫時收兵,等到晚上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