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聲音雖小,但鄭芬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笑道:「晉陵肯定知道了,姑蘇比襄陽離建康城近。」
蕭桓笑笑沒有吭聲。
鄭芬已道:「我剛才的提議你覺得怎樣?」
「還是看看再說吧!」蕭桓委婉地拒絕了。
鄭芬想了想,道:「也行!崔浩是個老滑頭,還不知道他現在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再看看形勢也不遲。」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憤怒夏侯有義的選擇嗎?
先帝還沒有入土,他就把先帝曾經的准皇后列入了選妃名冊,鄭芬不想著怎樣為死去的外甥找個說法,卻想著怎樣拉攏崔氏……這難道就是鄭家的選擇?北地門閥的選擇?..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當年北地的門閥才會占據江南,讓吳中曾經的輝煌成為過去呢?
蕭桓心不在焉地和鄭芬說著閒話,心裡卻不以為然。
如果在這個世上,連最基本的東西都不能守護,那些權力富貴又有什麼意思?
可同樣的,吳中世家守住了榮譽、風骨、義氣,卻在強權之下丟失了性命,失去了一切,如果這種選擇是對的,那他們這麼多年來所受的屈辱又算什麼呢?
一時間蕭桓的腦子亂糟糟的,連鄭芬說了些什麼他都沒有聽清楚。還好鄭芬不悅地問他「你在想什麼」的時候,有小廝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稟道:「蕭大人,鄭大人,建康城謝大人的急件。」
兩人俱是一愣,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鄭芬忙道:「拿過來我看看。」
小廝不敢怠慢,立刻雙手恭敬地將書信奉上。
鄭芬一目十行,沒有看完已拍著大腿叫「好」,對蕭桓道:「盧淮那個兔崽子,沒有那本事就別攬那活,現在丟人現眼了吧!帶去的兵馬折了三分之二,跟隨他的將領十不存一,他大敗於管城,如今正灰溜溜地撤往譙郡,就看譙郡的太守能不能守得住,保他一命了。」
蕭桓心裡一松,隨即又揪了起來,道:「死傷怎麼會如此的嚴重?」
「謝丹陽沒說。」鄭氏興奮的滿臉通紅,他把書信塞給了蕭桓,自己在屋裡來來回回一面踱著步子,一面幸災樂禍地道:「我這就讓人上書彈劾盧淮,他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也要讓他從此以後成為一個廢物。印林戰敗之後不是被貶為庶民了嗎?這可是本朝從未曾有過的事,不對,前朝也沒有過。他們行事太不留餘地了。正好,我們拿來用一用。」說到這裡,他白皙胖胖的面孔流露出些許殺意,「也讓盧淮貶為庶人,永不錄用。」
蕭桓不免有些唏噓。
想當年,盧家覺得印林的伐蜀威脅到了盧家的利益,想著法子把印林貶為了庶人。現如今,風水輪流轉,鄭芬踏著盧家的老路子,要把盧淮貶為庶人。
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呢?!
蕭桓道:「朝堂上的事就交給您和謝大人了。我這就寫一篇檄文,準備北上。」
鄭芬連連點頭,像風一般的走了。
蕭桓靜靜地坐在無人的正堂注視著被鄭芬遺落在了案幾前的書信半晌,自嘲地笑了笑,這才讓隨身僕從去叫了沈潛等人進來。
雖然路線圖早就反覆的討論研討過了,但蕭桓還是最後確定了一遍,見各將領都領會無誤了,他這才定下了出征的時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廂房。
小廝們沒有一個敢打瞌睡的,見他回來立刻就動了起來,寂靜的宅子立刻有了生機。縱然是這樣,喧鬧也最多維持了半個時辰就散去了。
蕭桓披著烏黑的青絲,穿著雪白的中衣,跪坐在案幾前仔細地讀著母親的來信。
當他看到夏侯虞把蕭斐引薦給了王伯玉的時候,眼睛裡迸射出一道寒光。
夏侯虞,也太多管閒事了些!
她不是做什麼事都喜歡審時度勢嗎?
她幫蕭斐的時候又在想些什麼呢?
蕭桓放在案幾邊的手緊握成了拳,目光也變得晦澀不明。
永嘉郡也是舊時吳中之地,蕭家在那裡也有幾分影響力,要不要寫信給永嘉郡的人,仔細地盯著蕭斐呢?
像那種人生養出來的孩子,還能有什麼好?
想到這些,蕭桓的表情更冷峻了。
不過,他母親向來是個心善之人,既然寫了信給他,想必也不會瞞著夏侯虞,想讓他領了夏侯虞這份恩情。
他得向夏侯虞道謝才是。
蕭斐不管怎樣,都是他的從弟。
蕭桓緊握的手半晌才慢慢地鬆開,蕭桓的神色和煦起來。
他寫了一封信給夏侯虞,向她道了謝。
夏侯虞收到信才知道吳氏最終還是向蕭桓說了這件事。
蕭桓的來信客氣有禮又隱隱帶著幾分克制的疏離。
這讓她想起了前世那個在自己面前始終冷冰冰的蕭桓。
如果是在前世,她肯定會冷笑著把書信丟到一旁,就當她沒有收到。可今生發生了這麼多事以後,她不由托腮思考,蕭桓這是在責怪她嗎?
覺得她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被自己厭惡的從弟,居然有一步登天的機會。
他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又不能發脾氣。
夏侯虞想著蕭桓無可奈何的樣子就覺得心情舒暢。
她給蕭桓回了封信,信中非常恭謙地表示他在外征戰,家裡的事都是她應該做的。
蕭桓很快給她回了封信,表示她辛苦了,家裡若是有什麼事,還是吩咐蕭勁好了,免得她受累。
夏侯虞繼續給蕭桓回信,表示沒關係,她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蕭桓再次來信表示了感謝,說了一大堆沒有意義的道謝。
夏侯虞在心裡偷笑。
能讓蕭桓說不出話來,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杜慧看了笑眯眯地問她:「都督那邊有捷報傳來嗎?」
夏侯虞在心裡暗暗地罵了自己一句。
她只記得噁心蕭桓,卻忘了問蕭桓襄陽那邊的戰事了。
夏侯虞忙繃了臉,肅然地道:「戰事我沒仔細問。你提醒了我。我還是問問他北伐的事準備的怎樣了?」
盧淮大敗,譙郡太守是盧家的子弟,他丟下殘餘的三萬兵馬,慌不擇路地逃往譙郡,誰知道譙郡的太守比他還不如,拓跋壽追過來的時候太守棄城而逃,盧淮差一點就被拓跋壽生擒。
現在盧淮逃回了揚州,拓跋壽卻占領了雍州兩郡,朝中的人都憂心忡忡,也沒有人說立後的事了,全都在議論萬一拓跋壽南下,朝廷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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