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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盡天明,東方的晨空漸漸披上了一層霞光,洛少白手提著早已熄滅的青燈,略顯倦態的走在這山林之間。
指尖上的裂口依舊清晰可見,洛少白微微動了動,上面似乎還留有那人的體溫,想起昨夜他的瘋狂之舉,洛少白不由皺了皺她那俊秀的雙眉,這個人吸起血來簡直就是頭十足的野獸。
若不是她反應敏捷,看出了事情出了些端倪,強行中斷了他的獸舉,怕是現在的她早就被他吸乾了。
晨露微曦,最是一日中最冷的時刻,山澗之中更是如此,空氣中依稀瀰漫著淡淡的濕霧,侵入肌膚之中化為淡淡的冰涼。
洛少白凝氣於心,一股暖意便如水流般自心底向外彌散開來,外圍的寒氣也頓時消散了不少。
白日的這片山林較之於夜間多了幾絲生機,偶爾可見一兩頭身形敏捷的小獸跑過,樹梢上的飛禽也紛紛飛出覓食,開始了一天的奔波。
洛少白不由停下了腳步,一夜未睡她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反正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倒不如停下來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裡雖然蕭條,但填腹之食還是不難找到,一會兒功夫,一隻野雞便被洛少白處理完備赤條條地烤在了火上。
這烤野雞也是門學問,得要三分燒七分烤,何時撒鹽何時放油何時加調味都是有講究的,早一分肉味難以發散,晚一分又極易失之原味,想要拿捏得當必是得對其有著獨到的心得體會,這些可不是外人說學便能學得來的。
不一會兒,一陣酥麻焦脆的烤肉之味便是自那高架的火柴之上蔓延了開來,洛少白輕吸了一口,會心一笑,忙了半天早餐終是有了著落。
瀰漫的肉香很快便引來了許多山林中以肉為食的原著動物,一個個全都翹首望向洛少白,許是出於動物對於危險的本能防備,竟是沒有一隻敢上前來。
除了,墓碑之下的那絲異動。
那墓碑距洛少白不過十米不到,經久洗刷碑上的墓志銘早已變得模糊不清,墓後的墳堆兒上布滿了雜草,而此刻在那雜草的一隅,紛落了幾米厚的樹葉仿若是受了什麼牽引一般,正緩緩地向洛少白移動。
洛少白不由握緊了袖刀,大清早的自己該不會真是遇到了什麼貪吃鬼吧?!
沙沙!
似是受到了什麼感召一般,那樹葉前行的速度緩緩變快,洛少白雙眼一凝,手中的袖刀剛要飛出卻是在看到那物的真容之後,猛然收回。
有那麼一瞬間,洛少白以為自己遇到了鬼。
那是一個小孩兒,一個沒有臉的小孩兒。
饒是洛少白這樣的心性,在看到他第一眼時都是被嚇了一跳,血淋淋的臉上只剩下眼鼻口依稀可以辨識,傷口參差不齊,細看便會發現整個面部的皮膚竟是被人用利器強行割了下來,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正往下一滴一滴地趟著血。
北域有神,喜兒面,割之,乃修童顏,世曰無臉兒。
在看到這個小孩兒的一瞬間,洛少白心中驀地想起了師門之時聽到的傳言。相傳在那北域之上,有座神山,里居一神,獨喜童顏,故而馳人以之交換,以佑一方。
神明一說洛少白自是不信,只是未曾想到,今日在這東越之地竟也會遇見這傳聞中所言的無臉兒,殊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巧合嗎?
洛少白輕笑著站起了身,瞥都未瞥那人一眼便轉身離去,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巧合。
沙沙,沙沙!
隨著洛少白的轉身,身後的小人兒似是有感應一般亦是加快了龜爬的速度,所過之處留下了一片鮮紅。
「救……我。」
沙啞而微弱的聲音自身後小孩兒的嘴裡斷斷續續發出,伴著微張的嘴角,滿臉的血肉都跟著顫抖,讓人不由想到了來自暗夜之中的惡靈。
恐怖,陰森。
洛少白卻是適時地止住了腳下的步伐,好整以暇地盯著渾身上下早已破敗不堪幾乎與這落葉融為一體的活死人,她倒是很好奇,它究竟能爬到哪一步。
一下,兩下……
距離越來越近,眼看便要夠上洛少白的腳尖,那雙烏黑的鹿皮靴卻是在下一秒忽的消失不見。
距離再次被拉開。
爬行的小人兒身子恍若一震,停了下來。
洛少白輕輕勾了勾嘴角,這便不行了嗎?若是這都堅持不下來,那還不如趁早死了好,也免得受那救治之苦。
她洛少白,從不做無用之功。
一秒,兩秒……
就在洛少白認定了它放棄的時候,地上的小人兒卻是又一次動了,毫無徵兆地,似是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般猛地向她撲來。
一把便是抱住了它眼前的那雙皮靴。
洛少白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過,隨即一抹笑意自她嘴邊蕩漾開來,她本是可以躲開的,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待在原地。
小傢伙兒,倒是個有心智的。
能忍著刀割疼痛爬行這麼久,韌性、耐力、求生欲都遠遠高出了常人,孩童時期便有如此心性,很不錯。
現在的它,倒是讓她有了丁點救治的想法。
感受著腳下那變得愈發微弱的呼吸,洛少白勾了勾腳尖,強行使得腳下的小人兒抬起了頭來。
「想讓我救你?」
清冷的聲音幽幽響起,冰涼得不帶一點溫度,腳下的小人兒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眼睛很亮,縱使臉皮已毀卻仍難遮擋那雙眼中閃爍著的幽幽明光。
洛少白微微一怔,這雙眼,好熟悉……
想了半天卻依舊未果,洛少白不由搖了搖頭,許是自己想多了。
「好,但有一點你需記住,自此以後,你的命便不再屬於你,而是歸本少所有,可是記住了?」
洛少白自們不是什麼好人,無利的買賣她從來都不會做。
腳下的無臉兒依舊是睜著那雙清澈的大眼,洛少白卻是在它裡面看到了幾絲掙扎,這一次它並沒有馬上點頭,洛少白也不著急,依舊是一臉柔和的笑意,有掙扎代表著它在思考,如此,她便給它時間。
許久之後,那無臉兒眼中的掙扎終是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堅定,高傲的頭顱也隨之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