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一點小小的插曲,但是特雷維爾家族新一次的平安夜團聚,依舊算得上是「溫馨感人」。
夏露帶著妹妹芙蘭,在家中優哉游哉地過了好幾天度假生活,也讓特雷維爾侯爵盡享了天倫之樂。
然而,僅僅只過了幾天,在新年到來之前,愛麗絲就要帶著女兒們離家回宮了。
這並不是因為她故意要跟公公賭氣,而是每年的新年元旦,皇室都會舉辦盛大的新年慶典,作為楓丹白露宮實際管事的女官之一,她不能在那裡缺席。
不光是皇家的新年活動需要她來負責組織,她更不願意讓女兒缺席宮廷中那些盛大的慶典活動,因為她不肯放過任何讓女兒可以大放異彩的機會。
尤其是,現在夏露已經接近成年了,她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女兒依舊是宮廷的寵兒。
這一點特雷維爾侯爵也非常理解(實際上兩個人考慮問題的方式經常都差不多),所以,他也拋下了心中的不舍,允許兒媳和孫女兒們離開——當然,作為陛下親封的元帥,今年新年的活動他也會出席,所以到時候在宮中他還是可以見到夏露。
就這樣,夏露告別了爺爺,和母親一起返回宮中。
在家裡度假幾天之後,夏露心裡原本積累的鬱悶,已經一掃而空,精神上的創傷也逐漸「癒合」了,現在的她,又恢復了之前那種自信滿滿的樣子,只等著新年假期結束之後,再去巴黎大展身手順便「一雪前恥」。
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應付好即將到來的新年慶典。
多年來,每逢佳節,疼愛夏露的陛下,經常會讓夏露當眾表演,雖然這是任何少女都艷羨不已的「榮幸」,但是這同樣也是一個辛苦的活計,而好勝心切的夏露又不願意出醜,所以她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來準備。
當然,比起母親愛麗絲來說,夏露的辛苦就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一回到楓丹白露,在宮廷中絕大多數人還在享受假期的同時,愛麗絲卻已經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當中,畢竟新年慶典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因此事無巨細都必須她來操心,各種物資的調配和使用、乃至於賓客們的名單和各自的排位座次,她都要耗費巨大心力來管。
好在,多年來,因為深受兩位陛下信賴,所以她已經積攢了大量的經驗,操作起來倒也算是輕車熟路,不至於被這麼龐大的工作量所壓垮。
正因為位高權重,所以愛麗絲身邊自然也有一堆助手和女官來輔佐,不過今天的她卻有意支開了這些人,清空了自己的辦公室,等待著一位貴客到來。
就在她伏案工作了兩三個小時之後,她辦公室的門終於被敲響了。
聲音不大,但是卻又似乎顯得急促。
「夫人,公主殿下來了。」接著,她秘書在門外小聲提醒。
「請進!」愛麗絲立刻就做出了回應。
接著,門被輕輕地打開了,然後一個穿著厚厚的白色貂皮大衣的貴婦人,一步步地走了進來。
她看上去已經並不年輕,眼角略微有了些皺紋,但是面孔依舊姣好,並且顧盼當中流露出些許傲慢的貴氣。
她的手裡捧著一隻寵物貓,這隻精心育種後的母貓,此時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裡,慵懶地看著愛麗絲,幾乎可以稱得上「媚眼如絲」,一看就知道價格昂貴。
在她進來之後,事先得到了吩咐的秘書把門關好,於是整個辦公室就空蕩蕩地只剩下了兩個女人。
貴婦人面無表情,一步步地向著愛麗絲湊近,直到最後才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悠然自得地坐了下來,然後輕鬆愜意地擼著貓,似乎在等著什麼。
自從她進來之後,愛麗絲就一直在深深地注視她,沒有立刻做出反應。
這不是她故意怠慢失禮,而是她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分辨這到底是哪一個。
但是,隨著女人坐下,她終於心裡得出了答案,然後她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對方行禮,「新年快樂,瑪麗亞殿下。」
沒錯,來者正是瑪麗亞公主。
從正式訪問楓丹白露開始,她旅居巴黎已經超過十年了,這十年期間,雖然鬧出過許多滿城風雨的大事,雖然被許多人在暗中咒罵和譏笑,但是她一直都站在了巴黎奢靡時尚的最前沿,滿不在乎地揮金如土,貴婦人們絕大多數都恨她,但卻又在暗中把她當成了時尚的「風向標」,這種令人又愛又恨的氣度,大概也算是她最經典的標籤吧。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她能夠「屹立不倒」的最根本原因,是她和陛下之間持久的「密切關係」,不可否認她確實是個大美人,但隨著時間流逝,她畢竟也已經漸漸地韶華不再,但是即使如此,陛下似乎還是對她聖眷不衰,百般縱容,為她支付一張張賬單,這自然又讓許許多多想要「上位」的後輩們更加嫉恨——當然,愛麗絲知道其中的奧妙。
因為和特蕾莎私下達成了默契的緣故,這個咄咄逼人外國公主,極少出現在楓丹白露宮當中,基本不參加任何宮廷活動,唯一例外的就是新年慶典,在這一天她會帶著她的幾個孩子一起進入宮中,參加新年慶典。
今天她來到宮中的時間,比往常更加早了一些,不過也沒有人在意這種小小區別,誰也不會想到,她是收到了愛麗絲的信件之後,才特意臨時改變行程的。
愛麗絲這麼做,當然也不是因為她沒事找事,而是她真的有一件要事需要和瑪麗亞商量。
在兩個人短暫的寒暄之後,瑪麗亞就直奔主題了,「所以,愛麗絲,你偷偷地把我請過來,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事關我女兒。」愛麗絲鎮定地回答。
「你的女兒?怎麼回事?」瑪麗亞更加疑惑了。
「您還記得那位斯塔克堡公爵嗎?」愛麗絲放低了音量,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對瑪麗亞提問。「就是您介紹給我的那位先生。」
沒錯,愛麗絲是經過瑪麗亞的介紹,才認識那位公爵的。
一貫行事謹慎的她,輕易不會去相信別人,也只有經過瑪麗亞的引薦,她才會接見公爵,並且逐步信任到他。
然而這一次,夏露提供的情報,卻讓她內心當中產生了些許不安穩的感覺。
出於對母親的信任(或者說盲目的愛),夏露並沒有窮根究底,這倒是省了愛麗絲許多功夫,她不必費勁去編什麼謊言了。
但是,她糊弄了女兒,卻不準備把整個事都糊弄過去,所以很快就寫信給了瑪麗亞,約她兩個人私下見面,來看看應該怎樣處理此事。
果然,聽到了公爵的名字之後,瑪麗亞的神情頓時就緊繃了起來。
這些年來,瑪麗亞仗著艾格隆的庇護,同時仗著自己手裡各種方式聚斂到的巨額財富,一直都在巴黎的社交圈當中混得風生水起。
不光是巴黎最光明、最輝煌的圈子,同樣也有巴黎最陰森、最隱秘的圈子,兩個圈子同樣危險,也同樣藏污納垢,只不過一個裝作彬彬有禮道貌岸然,一個簡單粗暴弱肉強食罷了。
「那位先生,做了什麼惹您家小姐不開心的事情了嗎?」沉默了片刻之後,瑪麗亞笑著問。
「您知道我女兒最近在幹什麼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哦,她不是在巴黎玩嗎?看上去還挺上心的。」對於夏露的事,瑪麗亞多少也有所耳聞,不過也並不詳細,她也只當做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鬧罷了——對這一點她反而覺得兩個人很投緣。「哪天有空我還想在巴黎招待一下她呢」????「她玩是玩了,但玩得並不開心,準確來說,她是被公爵擺了一道——」愛麗絲微微苦笑了一下,「她帶人去抓人的時候,被他阻止了,並且他還對夏露使用了武力。」
「如此無禮嗎?」瑪麗亞一下子坐不住了,揉搓貓的手勁也不免大了一些,激得貓發出了「啊嗚」的一聲慘叫。
不過這時候,兩個人誰也不在乎這種小事了。
「看來,他是最近事業做大了以後,有點掂量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沉默片刻之後,瑪麗亞微微冷笑,「得好好給他搓幾下,讓他知道一點分寸才好。」
直到這時候,瑪麗亞還是沒把這件事太當回事。
在她眼裡,夏露既然是愛麗絲的女兒,那「階級」就只略遜於自己姐妹,不管夏露想做都合情合理,而公爵居然對她動手,那就是「大逆不道」,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懲罰才行。
然而,她沒有預料到,愛麗絲並不是叫她過來告狀的。
「我女兒的事,尚且是小事,她這麼年輕,受一點挫折也沒什麼,甚至可以說這更好。」愛麗絲並非謙虛客套,而是認真地說。
但是很快,她又話鋒一轉,「但是,話說回來,從種種跡象來看,公爵比我想像的還要不可控,而且他現在似乎羽翼豐滿,有點肆意妄為了。如果他只想要藉助您賺點錢那倒還好,如果他還有什麼別的圖謀那恐怕就會給您惹來什麼不可預料的麻煩了啊」
愛麗絲的話,讓瑪麗亞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沒錯,公爵是她結交並且暗中庇護的。
這些年來,瑪麗亞不光揮金如土過著炫耀消費的生活,她還在招募和結交各種知名藝術家作家,以及「奇能異士」,這一方面是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以圖自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天生就喜歡炫耀和冒險,以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為榮。
這種做法,雖然讓她惹了一些非議,但是卻也確實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回報。
作為一個西方的貴婦人,她當然不知道孟嘗君其人其事,但是卻又和那位遠古先賢異曲同工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愛麗絲提出質疑的時候,瑪麗亞又是緊張,又是不爽。
「您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一些。到底什麼是不可預料的麻煩呢?」她不耐煩地問。
「如果他只是豢養了一批打手,私下裡操縱各種金融騙局,甚至惹出了什麼人命官司,對您來說,這都不算什麼事,我也相信您肯定搞得定。」愛麗絲不緊不慢地回答,「但是,如果,萬一——我是說假設的情況——他參與了某種陰謀活動,甚至試圖顛覆帝國政體呢?這種情況下,難道您還覺得沒有關係嗎?」
這個詰問,讓瑪麗亞頓時就大驚失色。
「您這種指控,有證據嗎?」
「目前尚且沒有,不過我女兒的種種調查情況來看,也許他真的參與到了某個顛覆陰謀當中也說不定——」愛麗絲回答。
「小孩子的把戲,怎麼能當真。」瑪麗亞不屑一笑,「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麼罪證呢。」
「您把我女兒看成小孩子,我承認,這是事實。」事關夏露,愛麗絲也沒有再退讓了,而是針鋒相對地回答,「但即使是小孩子,之間也有高下之分,我的女兒多厲害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她不會平白無故去懷疑某個人的——」
面對愛麗絲的自信和執拗,原本盛氣凌人的瑪麗亞,逐漸態度軟化了下來。
萬一是真的呢?
「那也只是懷疑罷了」最後,她只能猶豫著反駁,「我總不能因為一點懷疑就把他解決了吧。」
「不,我也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先提醒您一下而已,注意下風險總沒錯嘛」愛麗絲微微搖了搖頭,「接下來夏露肯定還要繼續對付他,我希望您暫且不要插手。」
「行吧。」瑪麗亞倒是答應得很乾脆,畢竟,對她來說,公爵也無非只是『很有用的棋子』這個定位罷了,她也沒想過要死保。
「如果只是一場虛驚,我保證,我會帶著小女,一起上門來跟您當面道歉的,到時候您說什麼風涼話都行。」沉默片刻之後,愛麗絲用優雅從容的目光,看著面前的貴婦人,「但是,瑪麗亞殿下,如果他真的是一張隱藏的鬼牌的話那,您可真要小心點啊,他知道的東西未免有點多了。」
房間裡的氣氛,陡然凝固了下來。
愛麗絲這麼著重提醒她,不光是看在兩個人多年的「交情」份上,也是怕公爵一旦真的「東窗事發」,而且被外界知道的話,那麼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就算依靠陛下的庇護可以躲過外界的詰問和追查,但是少不得要灰頭土臉一陣子。
至於瑪麗亞天知道會抖露出多少秘密來,哪怕是陛下,搞不好也得讓她避避風頭。
這個提醒,讓瑪麗亞的心情更加不爽了。
她怕嗎?怎麼可能。
這輩子她還沒怕過什麼。
她只是微微垂下視線,注視了一下手中的貓,接著,優雅而且溫和地回應愛麗絲。
「寵物再好看,終究也是寵物而已。它可以過得跟個王子一樣開心,但如果它想要對主人齜牙咧嘴,甚至想要咬主人的話,那麼它會得到應有的下場,不會在這個世上留下痕跡。」
說完,她不耐煩地把自己手中貴重的寵物貓直接往愛麗絲的辦公桌一扔。
因為她用的力氣不大,所以貓在半空當中就落到地毯上,然後又發出了一聲哀鳴。
「送你了!」接著,瑪麗亞丟下了這麼一句話,起身就離開了,「我去探望下陛下。」
看著瑪麗亞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毯上那隻柔弱無助、剛剛被遺棄的母貓,愛麗絲只感覺一陣無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這玩意兒幹嘛啊」
不過,不管怎樣,至少她已經幫自己的女兒,解決了一個棘手的難題了——儘管夏露也許以後都不會知道。
而這,也是她身為母親應盡的職責。
感覺這個番外快寫不下去了,倒不是才思枯竭,而是合規壓力太大了,稍微帶了深一點的百合劇情,就要被迫修改,而且還是幾次三番地改,搞得心情煩躁可如果不是為了百合,我寫這個番外幹嘛呢?
唉,很無語,怎麼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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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6)日在楓丹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