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推行的是節度使制,萬里南疆共有七個節度使,坐鎮七個戰略要地,
當地凡人的鹽鐵,修士的靈石皆掌握在節度使的手中,說他們是地方上的皇帝一點都不為過,
建朝時大夏律令便已規定,節度使不得擁有自己的私軍,但八千年過去,許多節度使都悄悄地積蓄起了自己的私人武裝,
其中以鳳翔,嶺南,九江,彭城四鎮節度使兵勢最盛,
於是,當初神都有難之時,皇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調這四鎮節度使入京戍守,順便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削藩。
只不過,出乎皇帝預料的是,這四鎮節度使居然會同時反叛,背後還有仙門大派給予支持,
這對本就不太平的大夏局勢來說更是火上澆油。
鳳翔,嶺南,九江三鎮節度使都擁軍十餘萬,而彭城節度使張延更是擁軍三十萬,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大夏需要正視的一股力量。
於是,大夏皇帝在四大節度使宣布反叛的第二天,就開始將駐守邊境的百萬大軍往內地調來,而平時分布在各個郡縣的地方軍隊也被有組織地調集在四鎮周圍,藩鎮不動,則夏軍不動,兩者開始了耐心的對峙,
而皇帝就趁這個空當從地方軍中抽調出二十萬人北上,意圖在虎牢關將西北的陽關反軍一網打盡。
皇帝的算盤打得很好,只要虎牢關處捷報傳來,整個南疆焦灼的形勢就會為之一變,
西北一路再也無須擔憂,各地蜂起的反夏聲音也會在大勝之下偃旗息鼓,而大夏也終是可以結束這對峙的局面,抽出手收拾這四大藩鎮。
可以說,南疆亂局當下就看虎牢一戰,
勝,則南疆定,敗,則南疆更亂。
在大明宮中苦苦等了三日的皇帝終於在一個暮春時節的傍晚,收到了虎牢關之戰的消息,
確切的說,是看到了虎牢關一戰的結局:
一個身穿道袍的黑臉漢子跌跌撞撞地撲進御書房,還沒說話一行熱淚就流了下來:
「陛下,臣無能,二十萬兄弟全扔在虎牢關了。」
「咔嚓」
金鑲玉綴的翡翠琉璃盞跌落在地碎作一地明光。
黑臉漢子頭也不敢抬,身上破爛的道袍和臉上的黑灰血跡都是城中高明藝妓的精心之作,
但假的就是假的,無論如何都藏不了真,
他只得將頭死死埋下不讓皇帝看出絲毫破綻,不然膽小怯戰可是殺頭死罪。
一盞茶的功夫對黑臉漢子來說足有一百年這麼漫長,當他的汗水一滴滴落下,已然將滿臉的妝容胡得不堪入目之時,皇帝的聲音才悠悠傳來,
挫敗,無力,還有些許漠然:
「招貴妃入殿。」
與此同時,彭城城頭,
那面即使宣布反叛之後也未曾摘下的大夏黃龍旗突然被悄悄降下,一面鮮紅的新旗緩緩地招搖開來:「張」
而整個彭城也在夜色的掩護下偷偷打開了城門,
四道黑色的鐵流在這個沒有月光的夜裡無聲地湧出,
人銜美,馬裹蹄,天空之上還有數十道白色的流光如彗星般疾馳。
死戰三日夜的大商殘軍在今夜的狂歡之後都已進入了夢鄉,
待到明日朝陽升起,
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個真正的大爭之世,
他們很榮幸,
以六萬人的熱血終是拉開了這亂世的大幕。
次日,大明宮,早朝,
滿朝文武在苦等了三個時辰之後,終於在晌午之時,迎來了他們的帝王。
「這妖妃禍國殃民,當誅!」
「對對,這等紅顏禍水如何能留!」
「你們整日胡說些什麼,我看貴妃儀態端莊,睿智明禮,正是大夏皇后之選。」
…………
皇帝輕輕擺手止住了滿朝文武的議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如今,虎牢關已是叛軍的了。」
滿堂皆靜,所有的大臣都是一臉震驚之色,
二十萬人打八萬,三天,
輸了?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這些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老油條誰都能看出此刻的皇帝正處在暴怒的邊緣。
庭外忽有腳步聲傳來,軍用鹿皮靴的千層底在有力地敲擊著庭外的白玉石階,
「八百里加急!鳳翔,九江,嶺南,彭城四鎮藩王傾巢而出,夜襲我軍,我軍損失慘重,已然退往二線!」
滿朝無聲,唯有那個身穿軍服的驛卒突兀地跪在庭中。
許久,皇帝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來人,賞著這小子一百大板。」
「諾」
一排金甲兵士將那倒霉的驛卒拖出殿外。
「自今日起,藩王便是反王了。眾愛卿可有妙策?」
文武無言,只是眼觀鼻,鼻觀心。
「若眾卿到現在還想著房中的嬌妻美妾,大可就此退朝,今日就收拾盤纏家眷去投了那幾個反王,朕,不留!」
皇帝一腳踢翻了身前御案,似是一頭猛虎在咆哮。
見到皇帝此番情狀,宰相楊國忠舉起象笏正欲離席,誰料得後排一個青衣官人已然開口:
「臣有一策,不知陛下願聽否?」
楊國忠側眼看去,此人白面短須,儒生打扮,一身法力波動隱隱已有化丹成嬰的味道,乃是前幾日入朝敘職的地方小官。
「你且說來與我,若成,賞黃金萬兩,靈石千枚,若不成,大鼎烹之。」
皇帝的雷霆之怒正沒處發泄,此刻見群官後排走出個生面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陛下莫急,且聽微臣說來。此時天下,無非六方勢力:陽關叛軍,四大反王,還有我大夏王朝。
其中我大夏實力最強,占地也是最多,接下來就是彭城王張延,據彭城千里沃土,擁兵三十萬自重,再下來就是陽關叛軍,雖然只有八萬軍力且與我軍作戰已然元氣大傷,但其虎牢新勝,氣勢日隆,也是不可小視,至於鳳翔,九江,嶺南三鎮皆是聞風而動之輩,倒也不足掛齒。
依微臣看,此時南疆雖亂亦有理可循。四大反王彼此忌憚,生怕與我軍作戰消耗實力,從而此消彼長在反王中落了下風。故而,這四大反王彼此掣肘之下,倒也不會輕舉妄動。而陽關叛軍氣勢雖盛,但虎牢之戰畢竟慘勝,若臣所料不差,此時的虎牢城中應只有殘軍兩萬不到,若是陛下能夠再派一支強軍進攻虎牢,且不說能將陽關叛軍一網打盡,便是西北一路也會就此太平,而天下反賊的氣焰也會就此收斂。」
白面儒生面色不亂,慷慨陳詞間也是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不知,愛卿大名?」
「南林城城主,張儀。」
「若是派你去再戰虎牢,你需多少人馬?」
「三萬,還需元嬰修士數十。」
「為何?」
「能以區區八萬人於荒野之上大敗我軍二十萬,足可見叛軍之中有能人異士,依微臣看,叛軍之中應該有天象境修士,此次微臣請求元嬰修士數十,還是往小里算了。」
天象修士?
滿朝文武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天象境大真人個個都是一宗之主,國之棟樑,整個南疆的天象修士更是屈指可數,若是叛軍之中真有天象境,那此戰必然是慘烈無比。
皇帝也是沉默,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叛軍中天象修士,但南疆的天象要麼為大夏服務,要麼隱遁山林之中潛心修道,又怎麼可能加入叛軍參與反夏之爭。
不過,昨夜那黑臉漢子倒也是說起,叛軍之中有一個老頭還有一個持刀邪魔皆是修為高得驚人,便是集三十六元嬰七十二金丹之力也未能將其戰勝。
「那,朕再給你一個天象修士如何?」
張儀等了許久,直到耳畔突兀地響起了皇帝淡然的聲音。
給我一個天象?
張儀難以置信地望著龍椅之上的皇帝,只是有重重珠簾阻擋,根本看不清皇帝的表情。
「若是能有一個天象境大真人相助,張儀只需一萬凡人,還有十名元嬰,就能拿下虎牢。」
張儀緊握象笏,聲音擲地有聲。
「好,限你三日內點齊兵將,這是虎符。」
一個老太監用顫巍巍的雙手遞來半枚碧綠色的青符。
「至於天象修士,最遲今夜,他會來軍營中找你。」
言罷,在張儀和眾朝臣驚詫的目光之中,殿上的帝王揮袖起身,連退朝都沒有說就離開了大殿。
龍袍過去,大殿之中只留下議論紛紛卻不敢離去的滿朝文武,還有一個手握虎符跪倒在地的白面儒生。
是夜,神都北營,
三萬人的大營點起三千支火把,燦爛火光映著三萬北地壯漢的兇悍面容,身穿青色官服的張儀正連夜點兵。
驀地,天之東南有微風徐起,昏暗的天幕上似有明星萬千。
天地異象!
皇帝所說的天象修士,確是來了。
藍色的綢裙,如朦朧迷霧一般的白色面紗,強大的法力波動中還帶著些許寒意,
張儀等人盡皆跪伏,三萬兵卒更是在威壓之下顫顫兢兢。
「小輩張儀,恭迎天象境大真人!」
「無需拘謹,戰場之上,妾身但聽張將軍之言。」
「前輩寬宏大量,張儀甚是敬佩,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觀星樓樓主,莫塵。」